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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山村
午后闲来无事,陆妧突然发现之前买的玻璃工艺品还没拆。
她取出台灯,小心地放到床头柜。灯身是透明的,玻璃罩是渐变海蓝色玻璃拼贴成的,像海浪一样散出幻彩的光芒。
就着日光,拎起一串风铃。蝴蝶折射出粉紫色的光斑,透明而又鲜活,坚硬而又脆弱。
陆妧搬来凳子,把风铃挂到了窗帘横杆上。蝴蝶伴着徐徐清风,轻快的扇动翅膀,令她看得出了神。
晚上,陆妧收到了周思璇的微信,说明天带她去荔山村。
隔天早晨有些闷热,天空盘踞着几朵乌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整座岛,被笼罩在灰暗之中,就连窗台的鸢尾都显得憔悴了不少。
驾驶座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顶黑色鸭舌帽,周思璇坐在副驾,
周思璇提前介绍说:“等下来的小姑娘是程荀的表妹,你应该没见过。”
“见过。”
“你们怎么见过?”
还没来得及听到答案,陆妧就踩着时间,在后排落座。
周思璇介绍道:“小妧,这位是摄影师陈一铖,兼职今天的司机。”
“你好。”陈一铖摘了帽子,头发卷卷的,一张瘦削的脸,下巴带着点青灰色的胡茬,看起来略带成熟,“跟他们一样叫我陈铖就行。”
陆妧觉得他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民宿开业前,我来拍过宣传照。”
“对,我想起来。”陆妧笑说:“当时你抱着相机在拍照,我以为游客迷路了,过去跟你说民宿没开业,劝你离开来着。”
陈一铖浅笑道:“是差点被赶出去。”
陆妧回忆了一会儿:“你就跟我说你是摄影师,来这儿拍照的,我当然以为是游客观光了。”
周思璇八卦问:“那然后怎么样了?”
陈一铖:“等程荀来了才解释清楚。”
陆妧有点羞愧:“我那时候比较敏感,情绪不太好,实在抱歉。”
陈一铖开玩笑说:“可以理解,毕竟我看起来确实不像个好人。”
“陈铖,你终于有自我认知了。”周思璇捞出一大袋零食,放到陆妧怀里,“路上饿了可以垫垫。”
“谢谢。”陆妧问:“荔山村很远吗?”
“还行吧,也就三十多公里。不过山上那段路不好开,信号也不太行,导航估计找不到,徐衍说会在村外接我们。”
陆妧拿出一包薯片,边吃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徐医生这几天都住在村里?”
“好像是吧。”周思璇勾起嘴角,略带戏谑地说:“你要是好奇,一会儿可以亲自问他。”
陆妧嘴里的薯片,咔哧咔哧作响,她似有若无地应了声:“嗯。”
进了山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非常难走。好在没开多久,就望见了那辆黑色越野。
周思璇按了按喇叭,把头探出窗外喊他:“徐衍。”
“跟上我的车。”徐衍把车窗摇下来。
阴云密布的天,把那张清隽的脸,衬得有些憔悴,貌似他这几天休息得不太好。
眼看着快要下雨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了一段导航导不到的路。
进了村子,屋子多是青灰色的瓦片,灰白色的墙面。
耕地绵延在小径两侧,再远处的山上有一大片树林,泥土草木的气息熨帖着大地。
黑色越野停在一栋三层小楼的院子里,徐衍从驾驶座下来,旁边还有一辆白色的医疗巡回车。
徐衍叩开副驾驶的车窗:“下车吧。”
陆妧乖巧地推开车门,站到他面前,对上他的视线,“你看起来,没休息好?”
时隔数日,徐衍再次见到她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关心他有没有休息好。
徐衍见她怀里抱着一袋零食,可爱得像个小朋友,疲惫的神色中泛起了笑意。
“这几天去了五个村子。”
“辛苦了,徐医生。”
尽管天阴沉沉的快要下雨,但那句话却带着阳光的温度,攀上他心口。
车停在村委会的院子里,这栋小楼是荔山村村委会,建在村子的中心位置,一般村里有事大家都会聚到这里。
几个人像是逢年过节去亲戚家串门似的,从后备箱拎出大包小包的东西,摆在地上。
徐衍不由笑了:“怎么带这么多?”
“有求于人,总是要多带点嘛。”周思璇答道:“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我已经征询过村民意见了,他们都很积极,说能参与拍摄。”徐衍步子很大,走在最前面。
“那太好了,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徐衍到医疗车上准备器材,周思璇主要负责采访,陈一铖则拿出相机架好位置,又另外举着一台相机准备拍摄。
“想拍摄吗?”陈一铖看她有些无聊的样子。
陆妧点点头,正愁没什么事可做,因为她的任务主要就是等视频剪辑好后整理文案。
陈一铖又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单反,耐心地教她怎么操作。
周思璇不禁感叹:“陈铖平时连相机包都不让我碰,现在竟然还现场教学拍摄。”
陈一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跟他本人一样,“你忘了上次你拿我相机出去,把镜头摔坏了吗?”
“这事儿你怎么还记着呢。”周思璇心虚说:“小妧千万小心他的镜头,比他命还重要。”
陆妧顿觉负担加倍,弱弱道:“要不我还是不拍了吧。”
陈一铖把相机放在她手里,“没事,别听她吓唬人。”
张悠然和林瑞也从楼上下来了,先带她们看了医疗车,介绍里面配备的心电图等医疗设备,还有近百种基本药品。
听徐衍说,如果有治疗对象的话,他们的医疗车每天都会来,治疗完再去另一个村子,没有治疗对象的话,也能保证到每个村子一周一次。
徐衍:“现在全国大约有八十万名乡村医生,其中大部分是五十岁以上的。在农村,青年医生流失严重,医疗质量也逐步下降。”
一旁的孙主任拿着个保温杯,朝他们走过来,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是啊,之前我们村有个卫生所,但实在是医疗条件太差了。后来镇上开了卫生院,村里也就不开卫生所了,鼓励大家都去镇上看病。可村里年纪大点的老人,不方便去呀。”
陆妧问道:“主任,那村子里的年轻人呢?”
“年轻的都出去打工赚钱了,一年到头可能都回不来一趟。”村主任边叹气,边摇了摇头说:“有些孝顺的吧,说要接着爸妈上城里住。但老人嘛,在这块地方生活了大半辈子,终究还是希望能叶落归根,不舍得走的。”
陆妧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仅在这个岛上的八九个村子里有就医困难的人,全国还有更多偏远山区的村子,或许连路都无法通进去,更何况就医。
周思璇:“现在方便了,能在家门口看病、检查还配药,一步到位。”
村主任笑逐颜开道:“是啊是啊,多亏了市里领导重视,派小徐这样优秀的年轻医生来我们这儿坐诊,帮助村民解决就医难题。”
医疗车旁摆了两张桌子,等待接诊。
没多久,村民就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部分是来看病的,一部分是听说有拍摄过来凑热闹的。
陆妧陪着周思璇把带来的东西分给村民。
“阿叔阿婶,东西不多啊就是一点心意,感谢您支持我们工作。”
一位年纪稍长的妇女,磕着瓜子问:“小姑娘,你们拍的这个是不是要上电视的?”
周思璇耐心道:“阿婶,这个是发到网上去的,也会有很多人看到。”
“哦,我听主任说是宣传是吧,宣传这个上门看病的活动。”
“什么活动,这叫‘流动医院’提供医疗服务的,懂不懂。”
村主任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好了好了,不要妨碍人家工作,该看病看病,没事的就散了啊。”
有了村主任发话,大家都很给面子,乌泱泱的一群都散开了。
徐衍面前坐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大家都叫他李叔。
他的皮肤黢黑,额间有道深深“川”字皱纹,那双手像松树皮似的,皲裂粗糙。
一旁站着的是他妻子,唤作李婶,“徐医生啊,你帮我家老李看看。昨晚他都疼得站起不来,说是腰疼,腿也疼。”
徐衍一边检查,一边问道:“李叔,您是不是又跑去干活了?”
李叔在一旁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这不是到采摘季了吗,今年荔枝长得好,能卖不少钱。”
李婶在一旁拧他胳膊,生气道:“死老头子,不知道自己腰腿不好吗,趁我打个牌的功夫,你就跑去林子里摘荔枝,我说怎么昨个一整天不见人影。”
李叔李婶的儿子李明诚,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城市工作,贷款买了房,安了家,还每个月给他们二老寄钱回来,足够他们享受后半辈子了。
但老一辈的人,种了大半辈子地,对于土地他们是有感情在的,而且不种地,也找不到别的消遣。
李叔他们种了一片荔枝林,今年李婶是打算雇人来采摘,然后卖给水果批发商的。可雇人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李叔心疼钱,索性就自己偷偷跑去摘。
徐衍劝道:“李叔,身体是自己的,还是要注意。”接着徐衍给他做了针刺、艾灸,缓解了李叔疼痛的症状。
后面还有几个病人,村民由于长期务农过度劳累,基本都是肩周炎,颈椎病,腰腿疼还有风湿的老毛病。
周思璇和陈一铖还在院子里,记录林瑞坐诊的视频。
屋里张悠然刚给一个病人拔完火罐,见陆妧举着单反正在拍徐衍针灸的画面,暗暗打趣道:“我们徐师兄不错吧。”
“骨外科医生还要学针灸吗?”陆妧好奇地问。
张悠然摇摇头:“徐师兄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老中医,针灸手艺祖传的。”
徐衍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工作,站到她们面前,“说我什么呢?”
陆妧笑说:“夸你厉害,辛苦了徐医生。”
张悠然冲着他挤眉弄眼说:“师兄,我在很努力的推销你。”
“继续努力。”徐衍赞许地点点头。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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