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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不道
通行证很快就办下来了。
快递员摁响门铃的时候,室内窗帘紧闭,幽暗的客厅里只有投影屏幕莹莹亮着,男性沉稳的播音腔在室内回荡,历史纪录片唯一的观众阖着眼躺在沙发上,听到门铃声悠悠转醒。
家里没人,周白白上幼儿园,周潋也出去上班了,本来只有半天班,临时加了场会,大约要和周白白一起回来。
青臣走至门口,戴着鸭舌帽的快递员将纸盒子递过去就走了。
纸盒只比鞋盒稍小一号,对于一张证件而言属实过分包装,只是青臣并不清楚。
他用周潋留下的旧手机磕磕绊绊地发了条信息,得到可以拆的留言,摸出玄关口的小刀,一边往回走,一边划开了封口。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周潋从幼儿园领走小猫崽,一边思索晚上吃什么,一边分出心神从周白白的叽叽喳喳里分辨她一天过的精彩与否,一心两用已属不易,加之留在家里的人看起来不像是会闹事的,因此当推开大门看到狂风过境般的客厅,周潋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客厅背后是一整面酒柜,刚被家政阿姨打扫一新的锃亮玻璃碎了一地,与之相连的岛台也没有幸免于难,几组吊灯的尸骸压在杯架上,和酒杯残渣难舍难分。
而“风眼”中央,青臣安静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青臣?”
“臣臣!”
周白白惊呼一声就要奔过去,被周潋一把提溜起放在鞋凳上。
“呆在这别动。”
周潋揉了揉她脑袋,细小的玻璃碎片随着行走的脚步被一并踢开,清出一条勉强算干净的道。
爆发的中心显然是地上的人,稍远些的落地窗完好无损,隔音的玻璃展现了优秀的防扰民功能,因此这一片动静没有招来保安和管家。
周潋走得近了,几乎快踩到青臣铺散一地的头发上,他捡起一张硬质的磁卡,翻了翻看到青臣柔和的笑脸。
“醒了就别装睡。”
地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略遗憾:“感知力不俗。”
“比不上你清新脱俗的休息嗜好。醒了为什么不起来?”
“才醒不久。”
青臣起身的时候踉跄一步,在撞到周潋前稳稳控制住了身形,这让对面退半步的动作显得格外突出。
他抬眸,叹息扼腕:“人心不古。我以为,你至少会伸手拦一把。”
“但很显然,你不需要拦。”
周潋的视线落在地面的狼藉上,后知后觉地啧声:“周白白,这两天别变成猫,拖鞋穿好不要赤脚在地上踩。”
这种细小的玻璃残渣,一旦没有清理干净,保不准就在什么时候伺机逮人咬上一口,周白白懵懵懂懂不以为意的样子让周潋不太放心,他打算请专业的人过来清理,本就不太富裕的钱包即将雪上加霜。
然而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风自地面升起卷拢,从远处四面八方一路收束过来,眨眼的功夫,狼藉被整理一空。
“喔!臣臣好厉害!”
观众十分捧场地拍手鼓掌,眼里亮晶晶的:“我也想学!”
青臣将垃圾丢到桶里,欣然点头:“好,这个不难。”
周潋将播放完纪录片留在待转页面的电视关掉,等两人兴致勃勃地约定立刻教学,他这才悠悠开口:“晚上可以,现在不行。”
周白白瞪大眼睛嚷嚷:“为什么!”
“你要写明天的书法课作业,至于青臣,他要陪我做饭。”
小猫崽被忽悠去了书房练字,青臣却心知肚明周潋的本意压根不是做饭,他施施然跟人进了厨房,看着周潋取下围裙,说不清是良心发现还是故意恶心人,颇为殷勤地握住了一根系带:“我帮你?”
殷勤过头就成了不怀好意,周潋心中警铃大作,二话不说抽回系带自己系上了:“免了,怕你不会。”
“我以前和人学过。”
“哦?死结?”
“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躺在地上装死就很有意思?"
咄咄逼人,但周潋很好地控制了声音和语气,隔着一扇玻璃门,给外面营造了友好交谈的假象。
青臣似乎没有听出他的冷漠和怀疑,或者说听出了可他不以为意:“外面弄成这样不是我本意。箱子里有东西钻进了身体,我一时失神,没有控制住灵力。”
周潋择菜洗菜,懒懒地垂着眼,一声不吭不搭理人。为了让两人都有台阶下,青臣假装没有看见他把同一束菜择了两遍,都快薅秃了。
“没有骗你,听见你们的脚步声我才醒。在地上躺久了,一时起不来。”
周潋抬头分给他一个眼神:“你脸色好了不少。”
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稍稍有了暖意,连淡色的唇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重新滋养过了,绯红光润。
如果说昨天的青臣像是从冷冻柜里刚拿出来的蔬菜,看着碧绿新鲜实则一潭死水,那现在的他像是拥有了倒转时间的钟,无名的生机注入到他身体里。
“钻进去的是什么?能剜出来吗?”
青臣隐约知道它是什么,但自醒来后处处透露残缺的记忆让他一时无法确认。
这个猜想太过疯狂,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天底下有谁能如此大逆不道。
“你真粗鲁。融为一体,已经取不出来了。”青臣摇头,捏了一片意外遗落在水池边的菜叶把玩,嫩绿的颜色,衬得他指尖粉白,像一盏清透的瓷器,“不过至少目前,它对我无害。”
一棵菜就那么点菜心,少一片叶子,挑嘴的周白白就会少吃一口。
周潋没花力气就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稍稍在那双漂亮的手上多停留了两眼,但到底起了警惕心,他本就不打算继续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偏偏一个接一个赶着往他面前蹦,晃得心烦,干脆直截了当:“那你是有益还是有害?”
青臣柔和的面庞不见一丝羞赧:“无益也无害。”
“很高超的自我认知能力。”
周潋呵呵冷笑,如果不是碍于手上的菜篮子,他几乎要给青臣鼓掌喝彩。
厨房宽敞,但忽然多了个人杵着,偏偏这人哪里都好奇,周潋总要绕过一个人形立柱才能正常活动。几次下来,周潋忍不住赶人:“……你应该会写毛笔字吧。看着周白白写,去,别在这捣乱。”
“不继续把我放在眼皮底下看管着了?”
说不清是他熟门熟路从冰箱里顺走两瓶饮料的样子还是直接戳破周潋的心思哪个更让人无语,周潋感觉自己被一颗名为坦然直白的直球噎得不上不下,没好气地砰砰翻炒着:“只要你在这栋房子里,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放一瓶回去……不是克扣你的,别瞪我,周白白不能喝冰的,换常温的给她。”
“哦,那我出去了?”
“快走。”
晚餐热热闹闹的,幼儿园下周末要组织秋游活动,地点在晖镇的农场,周五下午出发,为期两天两夜,需要家长随行。
宣布完这个消息,周白白瞅了眼周潋,讨好地给他夹了块肉:“爸爸,我可以把小花带过去吗?”
“做什么?”
“小花在这过得不好,我答应带她换个地方住,小花擅长抓老鼠,农场应该很适合她。”
“和她商量好,车上需要呆在太空舱里,能接受我就带她走。”
周潋意外的好说话,本以为还要缠磨几回合的事三两下被敲定,周白白当即眼睛放光欢呼一声,抱住周潋的手臂晃来晃去。
“那臣臣去吗?”
“一起去,他没参与过这种活动,周白白你多带带他。”
青臣停下了筷子,蹙眉回望,天性纯灵的他轻易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恶意。
“看我做什么。你一天两天都躺在家里睡着,该出去晒晒骨头。”
周潋义正辞严,黄鼠狼拜年似的夹了块牛仔骨放进青臣碗里,再雨露均沾地给周白白一块。
青臣看了看牛仔骨,仔细确认肉多骨少,神情愈发凝重:“周潋,你掌握了更精确的下毒技巧要在我身上试吗?”
“要是中毒,我申请先检验你这张嘴。”
“我是真心实意在讨好你。”周潋道,“临时有事要去逮个人,这两周都不得空,白白得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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