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娇蛮

　　夏日的天气变化无常，方才还皓月当空，眨眼间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沈芜心中藏着妒和怨，却不能再由着性子冲进寝阁里向陆淮发泄个痛快。

　　世家公子房中总少不了有那么几个通房丫鬟随身侍奉，若她有朝一日能成为表兄的正妻，她定然要这宁妤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沈芜跺了跺脚便转身离开。

　　时至夜半，偶尔出现在长廊中的几个下人也逐渐没了身影。

　　陆淮寝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没了光亮，外头的雨声渐渐却大了几分。

　　宁妤跪在庭院里，倾盆暴雨恍惚间让她忆起澄园那日。

　　彼时陆淮虽是与她第一次相遇，却是不忍见她在雨中长跪。时至今日，二人分明更为亲近，他却不为所动起来。

　　宁妤抬眼瞧了瞧在她面前扣紧的房门，时间过得越久，她的心就越冷。

　　她本就因沈芜的突然造访而错失了今夜这次良机，如今说不定更惹得陆淮对她生了厌。等回到了国公府，若是秋言将此间发生的一切向夫人禀报，她恐怕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所以她只能继续赌，赌陆淮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冷漠，赌他对她还存有几丝柔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日衣衫单薄，宁妤本就体弱。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下，她整个人已然摇摇欲坠。

　　意识模糊间，她恍然瞧见熟悉的月白色锦袍。

　　-

　　“你醒了？”

　　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宁妤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马车嘎吱嘎吱地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陆淮在马车中央的软垫上正襟危坐，他将手中书卷信手合上，抬眸望向宁妤。

　　宁妤皱着眉头，指尖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还未弄清楚眼前情况。

　　她不是还在院里跪着吗？

　　“奴婢这是怎么了？”

　　“你昨夜在庭院里受了风寒，如今已经是在回京的路上了。”陆淮解释道。

　　宁妤试图仔细回忆昨日后半夜的情形，目光落在与她相隔一段距离的陆淮身上。

　　若是她昨夜看得没错，她晕倒之际，应是世子将她抱回了房中。

　　他果然还是对她心有不忍。

　　现如今他虽对她言辞冷淡，但并未赶她下马车，说不定暗地里已经对她心软。

　　宁妤刚想开口，陆淮继续说着：“你身子太虚，等回了府，我再让姜昭给你多加调养。”

　　陆淮昨夜才说让她去松苑里侍奉姜昭，现在又提了一嘴。宁妤一时琢磨不透他的意思，那到嘴的请求只能暂时咽了下去。

　　回京的路程比离京时显得短了许多，不过一个日夜的功夫，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回到了国公府。

　　沈芜在路途中受到山贼的惊吓，又连番被陆淮拒绝。她连日的委屈在瞧见苏氏那刻都化为眼泪，这姑侄二人一见面便泪眼婆娑，相携着往澄园里去。

　　而宁妤虽在马车上静养了一两日，但身体还未完全康复。

　　她随陆淮回到听雪苑时，姜昭早已在正厅里等候。

　　刚一瞧见这个未来的“新主子”出现在听雪苑，宁妤的头便往下低垂了两分。她心中暗自祈祷着，这姜昭可千万别发现她的存在。

　　可事情发展往往是与她的意愿相违。姜昭在正厅里等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等回了陆淮等人，他又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自是第一时间找着法子和宁妤搭起话来。

　　“阿妤姑娘面色苍白，可是在外受了些苦？”

　　姜昭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替她把把脉。

　　宁妤本就不愿依照陆淮的意思，去姜昭身边伺候。此刻见姜昭亲近，更是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奴婢一切都好，多谢姜公子关心。”

　　佳人言语间的推拒之意再明显不过，姜昭也不便勉强，只能换个话题问：“阿妤姑娘这几日和师兄处得还算融洽吗？我这个师兄哪哪都好，就是不怎么懂疼人。若是他有何惹阿妤姑娘不快的地方，还望阿妤姑娘看在姜昭的薄面上，不与他计较。”

　　宁妤侧首往陆淮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见他神情冷淡，态度疏离，并未分给她一丝目光。她的心渐渐坠了下去。

　　好在陆淮并未立即命她收拾包袱去往松苑，只让她回去歇息几日养好身体。

　　一连几日，宁妤都未得有机会去陆淮身边侍奉。

　　这日，宁妤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手边熬好的汤药，不甚在意地将它倒在窗棂边的花盆里。

　　只要她一日没有痊愈，她便能在这听雪苑多留一日。

　　-

　　另一边，且说沈芜随苏氏回到澄园后，二人关起门闲话家常，寒暄了大半日。而后苏氏将陆景叫到正厅，和自家表妹打了个照面。

　　自从在宁妤身上吃了瘪，陆景一连几日便往青楼酒肆里跑。京城里的歌姬到底忌惮着陆淮身后的国公府，自是不敢拒绝他的亲近。

　　陆景在美人身上讨到了甜头，一时心满意足，倒是安分了两日。

　　苏氏早先为了给自己的侄女接风洗尘，早早地就给虞娘子送去请帖，邀她上门弹曲助兴。

　　澄园里歌舞升平，丝竹声不绝于耳。陆淮一早便去被苏氏邀去澄园赴宴，秋言自是随侍在侧。

　　宁妤本在病中，只能留在听雪苑里。只是屋外琴声远远传来，宁妤在房中休养几日，心中本就苦闷，一时便跟着琴音，慢慢走出门去。

　　熟料她刚走进花园没两步，远远隔着池塘的距离，她便看见沈芜带着浩浩荡荡一大帮下人，在湖边悠哉喂着鱼食。

　　宁妤转身便想赶紧离开，偏偏沈芜身边的贴身丫鬟眼尖地发现了她的存在，立即扬声将她叫住。

　　“哪里来的奴婢怎么这般不懂礼数？瞧见我家小姐竟敢不来行礼？”

　　听见下人的话，沈芜停下手上喂食的动作，不满地往假山后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还不打紧，偏生让她瞧见了现今自己最为讨厌的女人。

　　沈芜顿时没了喂鱼赏景的兴致，目光不善地盯着宁妤。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宁妤只能硬着头皮挪到沈芜一行人身前，状似乖顺地朝她福了福身。

　　“见过表小姐。”

　　“国公府何时多了个这等不懂规矩的丫鬟？”沈芜用秀帕半捂着嘴，目光不虞道：“嬷嬷你说说看，丫鬟就是这样朝主子行礼的吗？”

　　沈芜身边的嬷嬷是苏氏专门派去伺候她的。听到沈芜这样发话，嬷嬷自是清楚她的用意，恭敬回道：“奴婢向主子行礼，应当跪地磕头，若没有主子应允，必不能抬头起身。”

　　此言一出，宁妤立马听出这是要蓄意刁难她的意思。

　　“奴婢在听雪苑当值，服侍的主子便只有世子爷一人。世子待下人向来宽厚，从来不在小节上多有计较。若是表小姐对奴婢心有不满，大可让世子再派人管教。”

　　这番话宁妤说得义正严辞，却无疑是在众人面前挑战沈芜的威信。

　　她自来到国公府这几日，身边下人无不对她卑躬屈膝，哪里受到过这般轻视？

　　更可况当日撞破宁妤在陆淮房中，她心中本就介怀已久。此刻瞧着宁妤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她气得近乎把手掐破。

　　“好你个阿妤，区区一个奴婢，竟然敢对本小姐这样说话！别以为本小姐不知，你仗着表哥的宠爱就胆敢以下犯上，目中无人。今日表哥不在，我这个做妹妹的，就替他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说罢，沈芜朝身旁嬷嬷投去眼神，嬷嬷心领神会，一步一步走到宁妤身前。

　　“既然是主子发了话，那我们这些当奴婢的自然是要服从。今儿个老身便将自己在府里学到的规矩倾囊相授，定教阿妤姑娘学个明白。”

　　她朝随行的两个下人使了个眼色，二人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将宁妤的双臂钳住，又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

　　宁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失了平衡，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表小姐今日这番举动，若是让世子爷知道了，只怕要落得个蛮横凶狠的印象吧。”

　　宁妤忍着膝盖上的疼，仰起头目光不屈地望着沈芜。

　　沈芜被她的眼神盯的有些发虚，但一想到近来听闻秋言侍奉陆淮的日子更多，她心头的担忧便少了两分。

　　“别以为我不知，表哥已经几日未召你侍奉了！你以为凭借你这幅模样，就能轻易勾住表哥的心吗？可笑！”

　　沈芜越说越觉得在理，反观宁妤一副被戳中心事的呆愣样子，心头渐渐得意起来。

　　“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沈芜佯装随意地扇了扇风，嬷嬷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命下人将宁妤拖到沈芜身前，强硬地按着她的脑袋便要往地上砸。

　　宁妤奋力反抗着身上的压迫，但一介弱女子的力气如何能敌得过两个人的力量？她强硬得挺直着腰杆，目光从沈芜身上落在她身后的湖面上。

　　“你这小妮子！”

　　嬷嬷见宁妤迟迟不肯屈服，挽着袖口就要上前教训她两下。

　　宁妤逮着众人松懈的功夫，趁着沈芜一时不察，卯足了劲挣脱双臂的钳制，朝着沈芜的方向狠狠撞去。

　　“不好了！来人啊！表小姐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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