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哑巴竹马当老婆养后

　　第11章

　　冒雨买自行车的后果来得又快又猛。

　　沈砚舟把哭累到睡着的人放平躺好，转身去洗漱。等晾完衣服回来，刚挨着床沿坐下，就感觉身边俞盼的不对劲。

　　他脸透着不正常的红，连呼出来的气都烫人。

　　沈砚舟心里一紧，赶紧去拿退烧药，又倒了杯温水，一并搁在床边的椅子上。

　　“盼盼，醒醒。”沈砚舟轻轻摇了摇床上的人。

　　俞盼眼睛掀开一条缝儿，眼神迷迷瞪瞪的，看着沈砚舟焦急的脸，里头满是茫然。

　　沈砚舟在床头坐下，把他扶起来，让他软软地靠在自己肩上，捏着退烧药递到他嘴边：“张嘴。”

　　俞盼顺从地张开嘴，药片被塞进来，沈砚舟拿起水杯，小心地往他唇边送：“喝点水，把药咽下去。”

　　俞盼烧得迷糊糊，就着杯沿抿了一小口，慢吞吞地往下咽。连着喝了两口，那药片却还黏在舌尖上。药片的糖衣早被口水浸化了，一股子苦涩味儿在嘴里蔓延开来。

　　俞盼被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下意识就想把药吐出来。

　　“咽下去。”沈砚舟的声音沉了沉，伸手托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张嘴。

　　太苦了。

　　太凶了。

　　沈砚舟太过分了。

　　“我已经很难受了，你还凶我。”俞盼虚软地比划，想吸鼻子还不通气儿，本来就难受得厉害，这下更委屈了。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同时，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他含着一嘴的苦药味儿，就是不咽，光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声地控诉着沈砚舟。

　　“没凶你，”沈砚舟放软了语气，侧头亲了亲俞盼发烫的面颊，“盼盼听话，再喝口水，把药咽了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俞盼心里还在较劲儿，可舌尖的苦味越来越重，实在熬不住了。他终于还是张开嘴，就着沈砚舟的手喝了半杯温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把那片苦药咽了下去。

　　药效来得快，也可能是烧得太难受，俞盼脑袋一沾枕头，没一会儿就又沉进了梦里。

　　又是那个反复出现的梦。

　　梦里他还是个乞丐，每天蹲在垃圾堆里翻垃圾，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后来沈叔把他捡回了家，沈婶给他洗了澡，沈砚舟拿来自己的衣服给他穿，衣服有点大，但香香的。

　　忽然画面一转，他坐在院子里的小矮凳上。沈叔背着竹编的背篓，沈婶手里晃着一顶旧草帽，正要出门。

　　““盼盼，我和你叔去镇上买大料，”沈婶弯下腰，笑眯眯地问他，“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梦里的他开心地笑，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个圆圈圈。

　　沈叔凑过来，故意逗他：“要小石子儿？行，路上给你捡一兜回来。”

　　俞盼急得瞪圆了眼睛，差点从矮凳上跳起来。他用力比划着“炸油饼”，还做出捧着油饼大口大口吃的样子，末了捡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把它扔到一边，使劲摆手。

　　“好了好了，别逗孩子了。”沈婶笑着拍了拍沈叔的肩膀，回头对俞盼说：“记着了，回来给你带油饼，要刚出锅的，脆脆的。”

　　梦里的他高兴极了，绕着沈婶蹦了两圈，然后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到了这里，俞盼的心脏猛地缩紧。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拼命地往前跑，想追上他们，想告诉他们别去镇上。可他的腿像被绑了石头，沉得抬不起来，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把整个梦境砸得粉碎。

　　俞盼喘不过气。明明知道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看见张麻子慌慌张张地闯进院子，嘴里大声喊着什么。他听不清，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

　　再后来，他看见了草席。

　　草席上躺着沈叔和沈婶，他们被放在院子里，脸上身上都沾着黄泥，眼睛紧紧闭着，无论他怎么摇、怎么喊，都一动不动。

　　他忘了哭，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自己也跟着死了一回。

　　直到他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沈砚舟。

　　沈砚舟刚从学校赶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

　　沈叔沈婶下葬那天，下了好几天的雨停了。

　　夜里，俞盼缩在被子最里头，明明是夏天，他却冷得像掉进水塘，牙齿都在打颤。

　　沈砚舟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说得又慢又清楚：“盼盼别怕。以后哥去哪，你就去哪。”

　　就在这句话落地的瞬间，画面再度一变——

　　沈砚舟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要去江市出差，要去半个月。

　　俞盼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手下意识往旁边摸去，却摸了个空。

　　沈砚舟走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俞盼手脚就开始发凉，他甚至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就跳下床，跌跌撞撞往客厅跑。

　　直到看见厨房里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他扶着门框，小小地喘了口气。

　　听见动静，沈砚舟转过头，看见俞盼身上单薄的秋衣，光脚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眉头立刻蹙了起来：“怎么不穿外套？鞋呢？”

　　俞盼站在原地，脚踩着冰凉的地面，眨了眨还带着未散水汽的眼睛，慢慢比划：“我以为你走了。”

　　“我走去哪儿？”沈砚舟立刻关了火，几步走过来，一把将俞盼打横抱了起来，往卧室走，“鞋也不穿，地上这么凉，想再烧起来是不是？”

　　“对不起，我忘了。”俞盼在沈砚舟手臂上写字，写完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贪恋地蹭了蹭。

　　沈砚舟把俞盼放在床上坐着，翻出在被窝里暖着的毛衣长裤，一边给他套袖子一边说：“不是今天走，是下周一才去。”

　　俩人对话没头没尾的，但他们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就够了。

　　俞盼乖乖坐着，让沈砚舟给自己穿衣服。等衣服穿好，裹得严严实实了，他回过味来，又想起昨晚的事，嘴角抿了起来，回到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沈砚舟摸了摸俞盼的额头，没昨晚那么烫了，但还是有点热。他干脆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随手拿起放在床边的书翻看。

　　俞盼抬头，看见沈砚舟眼睛下面淡淡的黑印。

　　昨晚自己发烧，估计沈砚舟又是一夜没怎么合眼，在床边守着。现在自己醒了，也还要沈砚舟操心这操心那。

　　沈砚舟手里拿的这本书，是俞盼之前买的，早就翻烂了。第一次读这种带故事的书，他喜欢得不行，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

　　沈砚舟看书时的神色很认真，眉头微蹙着，像是在仔细琢磨书里的情节。

　　俞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沈砚舟都没发觉。

　　突然，俞盼伸手摸了摸沈砚舟下巴新冒出来的青青的胡茬。

　　沈砚舟抓住他的手，搁在自己嘴边亲了亲，垂眼看他：“饿了？”

　　俞盼摇头，抬起手，慢慢比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懂事。”

　　沈砚舟要去江市，是为了能多学些本事，是为了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呢？只会抱着沈砚舟掉眼泪，只会担心自己被丢下，活脱脱一颗绊脚石，拖累着沈砚舟。

　　“乱七八糟想什么呢？”沈砚舟揉了揉俞盼睡得有些乱的头发，“你很懂事，也很乖。”

　　“不，我一点也不懂事。”俞盼眼睛又红了，却认真地看着沈砚舟比划：“对不起。”

　　“别道歉，”沈砚舟低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湿润的眼角，“你没错，哥喜欢你这样。”

　　他说的是真心话，在他这儿，俞盼不用懂事，想闹脾气就闹，想撒娇就撒娇，想依赖就尽管依赖。这样才好。

　　俞盼吸吸鼻子，比划得很慢：“你去吧。”

　　沈砚舟愣了下。

　　“我在家等你，我会按时吃饭，不会吃很多，等你回来。”

　　他不想拖住沈砚舟往前走的脚步。

　　沈砚舟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明明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还是努力做着保证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昨晚，看着俞盼烧得迷迷糊糊，连睡着了都在掉眼泪，他躺在旁边想了一夜，也已经打算好了。

　　今天下午就去找李宝山，把这个名额让出去。

　　这机会虽然好，但厂里等着去的人多的是，他不去，自然有别人顶上。

　　机会再好，也没有眼前这个人重要。

　　“嗯，哥相信你。”沈砚舟低声应着，“哥很快就回来。”

　　俞盼靠着沈砚舟胸膛上点了点头，然后拉过他的手，指尖在沈砚舟手心里慢慢写着，“到时候你回来了，骑自行车带我去逛。”

　　“好。”

　　“昨天的药太苦了。”

　　沈砚舟摸摸他脊背，顺着往下轻轻拍着，“等会儿给你煮糖水蛋，放两勺糖。”

　　俞盼点点头，又摇摇头，抓着沈砚舟的手臂晃了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砚舟一看就懂了，他低下头，在俞盼还有些干燥的嘴唇上，柔柔地亲了一下。

　　软的，带着点药味，但更多的是俞盼自己的味道。

　　分开时，俞盼忽然凑上去，也在沈砚舟嘴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然后又缩回沈砚舟怀里。

　　沈砚舟看着他泛红的耳朵尖没说话。

　　俩人抱着坐了会儿，沈砚舟继续翻那本故事会。

　　这本书俞盼熟得几乎能背下来，一直暗戳戳地盼着沈砚舟看到不懂的地方来问他。

　　沈砚舟自然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刚好看到一篇悬疑故事的结尾，他故意皱起眉，装作不解的样子，低头问怀里的人：“为什么凶手是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我怎么没看出来？”

　　俞盼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立马拿过小本子，连写带比划地跟他解释，哪里是伏笔，哪里是线索，哪个人物的动作其实早就暗示了……

　　沈砚舟听得特别认真，时不时还点点头，等俞盼说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俞盼双手交叉在胸前，小下巴一扬，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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