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妻

作者:鱼不忆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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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在楼上静观其变的徐伟强听到那人直呼自己的大名,也坐不住了,对安镜说道:“此人是租界工部局的新任华人董事——薛华。他上任前,跟我有过节。你就别出面了,我去摆平他。”

      安镜点头。
      徐伟强下了楼。

      一个是黑/道老大,一个是工部局董事,于老板战战兢兢,两面为难:“二位爷……”

      “于老板,奉劝你走远一点。”徐伟强也顺手提了瓶酒走到薛华面前,“薛老板,哦不对,该叫你薛董了。薛董气焰如此嚣张,有何赐教啊?”

      薛华抬手,五六名带枪的越南巡捕依次排列在他两侧。

      徐伟强不甘示弱,打了个响指,十几名帮派随从也持手.枪围了上来。

      薛华抬头挺了挺胸膛,手指戳在徐伟强身上:“这是巡捕房的管辖范围,不是你戮帮的私人地盘。徐伟强,你今天敢对我动手,就是公然与租界工部局为敌。如今工部局是我的靠山,我呢也是有气量的人,你恭恭敬敬喊我一声薛爷,低眉顺眼跟我说三声对不起,你我的过往恩怨,就一笔勾销。”

      “就这?好说。”徐伟强拍开薛华的手,直接把酒瓶子砸在他的脑袋上,“对不起啊薛爷,手滑。”

      舞厅里的客人吓得惊恐万状,尖叫着逃了出去。

      薛华被砸蒙了。

      手颤抖着摸到头上的鲜血,“啊”了一声后,疯了般抢过巡捕手里的枪:“徐伟强,我他妈跟你拼了!”

      台上的红缨也吓傻了。

      琵琶落地,孤立无助时的她被一只手拉住:“跟我走。”

      枪声被抛在身后,红缨的心脏突突跳着。她在仙乐门唱了两年时间,也碰到过几次寻衅滋事,都没这次事态严重。

      出了舞厅后门,安镜松开红缨的手:“吓坏了吧?对面有车夫,赶紧离开这里。”

      “你不走吗?”

      “我,等确认了徐伟强的安全,我再走。”安镜说着就要往舞厅里去

      红缨抓着她的衣服:“镜老板,里面太危险了!”

      “徐伟强救过我的命。”

      说话间,又有一批巡捕涌了过来:“快,枪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安镜急忙拉着红缨躲进巷道,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把她拥入怀里安抚道:“别怕,等他们进去了,你赶紧走。回去好好睡个觉,把今晚忘了。”

      “你对每个姑娘都这么好吗?”红缨紧紧抓着安镜的衣服,“镜老板这两年捧我的场,是为了什么?”

      安镜眉头紧蹙:“以往每次来,单纯是为了听红缨唱歌,解忧消愁。但今天来,蔚二小姐,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隐藏的身份被揭穿,红缨的身体反而没那么紧绷了。

      情况危急,她没有时间解释太多:“镜老板,偿还他的救命之恩还有很多方式,别以身犯险好吗?”

      “我不犯险,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安镜招手叫来一辆黄包车,“你听话,回去。”

      红缨,也就是蔚音瑕,紧抿着唇点了点头。她深知一无是处的自己留下只会是安镜的拖累,便听话地坐上了黄包车。

      ……

      半小时过去,仙乐舞厅内总算恢复了平静。

      巡捕和戮帮的死伤人数相差无几,薛华被抬去了医院。徐伟强安然无恙,在弟兄们的掩护下架着受伤的安镜撤离硝烟之地。

      “我说姓安的,你要走就走得干脆点,走了又回来干什么,怎么,回来替我收尸吗?”

      “给你收尸还轮不到我。徐伟强,我挡这一枪够还命了吧?”

      徐伟强怒气冲冲地吼道:“还什么还!我让你还了吗!就算还,你这几年在我身上花的钱,也够多了。安镜你给我听好了,你不欠我!我护你,是我徐伟强心甘情愿,是我,是我对兄弟的江湖义气。”

      他扶着安镜上了车,突然一个身影从不远处冲向车子,被戮帮的弟兄举枪拦住。

      徐伟强发怒:“什么人?不想死就给我滚!”

      “强爷,我是红缨。”

      她没走?

      安镜无奈地开口:“让她过来,抓紧时间。”

      车门前,红缨看着满身是血的安镜,睁大双眼呆愣在原地。

      安镜皱眉:“只是肩膀中了一枪,死不了。但如果你再不上车,我们可能都走不了了。”

      红缨忍住泪水上车。

      安镜又道:“强爷,我们分开走。你留一个人给我开车,其他的都带走。”

      “好。红缨,安镜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是个聪明人。”徐伟强点头,认可安镜的说法。对方就是要追,重点追查对象也是自己。

      ……

      留下来开车的是柏杨,他问道:“镜老板,往哪儿开?”

      “安家不行,旅馆不行……”

      红缨听得着急,带着哭腔:“这儿不行那儿不行,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堂堂“镜老板”又被吼了。

      安镜无视红缨,对柏杨说道:“柏杨,远离租界先找一家不起眼的诊所,命还是要的。”

      红缨的脸被黑纱遮住了大半,安镜自然看不见她的表情,问她:“不是让你回家吗?为什么不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吗?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好了你别说话了,留着力气想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吧。伤口,我帮你按着。”红缨整理好情绪,又往安镜身边坐了坐,“我不怕血,也不怕弄脏衣服,我是怕你出事。”

      安镜对负伤流血习以为常:“你怕什么?我若有三长两短也不打紧,安氏,还有安熙在。”

      “十个安熙也不一定比得过一个安镜。”红缨左手揽住安镜的肩,右手拿手帕用力按住她左肩中枪的伤口。

      “我弟弟在你眼里,就这么差劲?”

      “不是他差劲,是你太优秀。镜老板,你有多优秀,你自己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来自各行各业各路人的花式夸赞,安镜听过很多很多。但今天从红缨口中听到一个最简单的“优秀”,竟让她莫名的感到开心。

      她异常“乖顺”地任红缨搂着,红缨身上散发出来的独有的香味,令她忘却了伤口的疼痛。

      靠着这个小姑娘,她竟有些安心:“我歇一会儿,找到了地方,叫我。”

      “嗯。”红缨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挺直腰背,靠安镜更近,好让她舒服地将脑袋搁在自己的肩头。

      ……

      诊所的女护士已经下班,只有一名年逾六十的男医生在。

      再晚到十分钟,老先生也关门了。

      枪伤并不罕见。

      打了局部麻醉,取子.弹的过程很顺利,随后红缨主动提出:“包扎上药的步骤由我来吧,麻烦医生和我说得详细些。”

      看着伤口,红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敢伸出手去触碰。她无法想象,这样深的一个洞,得有多疼。

      她前不久才体验过被刀划伤的疼痛,安镜的伤一定比她痛百倍千倍。

      镜老板,疼吗?
      她想问,却问不出口。

      在诊所处理好伤口,给了老先生一笔可观的钱作为封口费。

      安镜往家里打了电话,说外出办事,过两天回。

      红缨理解了她的顾虑,为她排忧解难道:“镜老板若是信我,有一个地方可去。”

      安镜道:“指路吧。”

      ……

      到了红缨说的目的地,安镜对柏杨说道:“辛苦了。我这边没事了,你回戮帮听从强爷安排吧。”

      柏杨是个明事人:“镜老板保重。车我开走,改日清理干净后再开去安家奉还。”

      破旧的老城区,地面,房屋,树木,处处充满着年代感,处处都是这座城市走过的岁月的印记。

      低矮的平房比安镜所在的新城区糟太多,比贫民窟的棚区好不少。

      红缨扶着安镜往深巷里走。

      安镜问:“这是哪?”

      她无法将豪门里的千金小姐与这样破败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然而,真正受宠的千金小姐不会被父母当成棋子任意打骂,不会沦落到舞厅当歌女,不会被许给马六爷那样的男人做妾,更不会深夜出现在老城区。

      “我家。”

      “你家?那蔚家算什么?”

      “那不是我家。”

      年久失修的低矮民房前,红缨抬手扣响了褪漆的木门:“红姨,是我,开门。”

      安镜不动声色,红缨自言自语:“他对外宣称我母亲已故,给了一个妾室的空头名分,是不想被人发现,在他穷困潦倒时曾经和底层歌女厮混过。”

      开门的妇人风韵犹存,却什么话都没说。

      “红姨,多弄点热水。好了叫我。”红缨带着安镜进了一个狭小阴暗的房间,“此处简陋,委屈镜老板了。”

      安镜在藤椅坐下,儿时的一些记忆浮现:“我很小的时候,也住过阴暗潮湿的房子。”

      她是在十四岁那年被安家收养的。

      十四岁之前她就住在老城区这片,对父亲全无印象,但据母亲说,她曾有一个长她两岁的被父亲卖掉了的哥哥。

      父亲离家出走,留下她们母女相依为命。母亲等了父亲九年,积劳成疾,最终在她十岁那年中秋节的后一天即八月十六病逝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彼时母亲缠绵病榻多日,她已学会了熬药,一口一口地喂母亲喝完了一整碗苦涩的药汁。

      床榻上,母亲揽她入怀,轻轻哼唱着小曲儿哄她入睡。

      直到半夜被一道惊雷吓醒,再也睡不着。她怕吵醒母亲,便一动不动地躺着,却发现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凉。

      她喊了几声,晃了晃母亲的身体,又趴在母亲身前,没有了呼吸,没有了体温,没有了心跳,她终于意识到母亲出事了。

      冒着大雨,她敲响了邻居的房门。

      那之后,孤身一人的她别无他法,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和其他无父无母的孩子们结伴当起了童工。

      十岁的她正处于少女发育期,为了躲避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为了不被好色之徒动手动脚,也为了干活方便,从此剪短了头发,把自己活成了假小子。

      日子很难熬,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但总归活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机缘巧合之下,十二岁的她在安家工厂外,从两名人贩子手中拼死救下了六岁的安熙,安父安母对她感激万分。

      她额角的伤,就是那日被人贩子拿石头给砸的。

      那时的安家尚在事业起步阶段,工人不多,也会时不时地招一些童工打杂做些零碎活儿。得知她无父无母,安父安母便收留她住在厂子里,跟着老师傅当学徒。

      久而久之,安父看中了她言必信行必果的品质,安母看中了她和安熙的投缘。

      多一张嘴吃饭,安家养得起。便正式收养了她,并改名为——安镜。

      没等到安镜的下文,红缨也没再问什么,背对着她,在梳妆台前取下面纱,也撕下了贴在脸上伪装丑陋的东西。

      而后从柜子里翻找出尺码最大的一套棉衣棉裤放在床上:“你的衣服裤子上全是血,等会儿换下来我帮你洗了,晾干后缝补一下再穿吧。”

      红缨坐在床边,和安镜面对面:“镜老板就没什么想说的想问的?”

      “谢谢。”

      蔚音瑕是红缨,在蔚正清寿宴当天,安镜就想到了。

      寿宴后去仙乐门,也是为了求证。而那天抱着红缨上车后,便已确认无疑。

      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对蔚音瑕的态度时好时坏,好,是因为红缨,坏,是因为蔚音瑕。

      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或者是不堪回首的过去,她自己有,推己及人。

      秘密,不是用来揭的。伤疤,也不是用来撕的。

      直至今晚戳破了红缨的伪装,红缨和蔚音瑕合二为一。那么对她而言,蔚音瑕住在别墅区还是老城区,住在租界内还是租界外,都无关紧要了。

      紧要的是,蔚音瑕这个人。
      这个,总能不知不觉牵动她情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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