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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训婢,绣坊来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若素觉得,林家那几个管事娘子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往她这边看。
一开始她还以为她们是在看周漱玉的脸色,慢慢才察觉出不对的。
可一直看她又是怎么个章程?难不成是想通过讨好她来讨好周漱玉?正主我在眼前坐着呢,还至于这么迂回?
她心里大惑不解,面上却半点不露,在不需要她说话的时候乖乖聆听。偶尔周漱玉问她一句,她就乖巧地作答。
当然,周漱玉问的东西,都是她这个年岁已经了解过的,她只需要把标准答案用自己的话说出来就好。
安、林两家都是官宦之族,甚至林家比安家富贵得更久。
安若素绝不相信林家的管事娘子对官家小姐的教养一无所知,四个人却次次都极力夸赞她一番,态度并不谄媚,却又莫名让人知晓她们就是在讨好。
待她们离去之后,安若素把攒了一肚子的疑惑一股脑倒了出来。
周漱玉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林家老爷死在任上,他们孤儿寡母没了依傍,便是为了孩子的将来,你贾姨也少不得四处低头。”
这个理由哪怕放在现代社会也解释的通,在如今这个年代更是无懈可击。
安若素信了,不由生出几分怜悯,问道:“那老爷太太会帮他们吗?”
周漱玉道:“你父亲和已故的林御史乃是同科进士,又一起入了翰林院,彼此交情极深,能帮肯定会帮的。”
安若素听了就明白了:能帮的范围,就是不影响安家的利益。
这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安介山愿意对孤儿寡母雪中送炭,已经超越了许多人。
见她不再问了,周漱玉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你们贾姨特意让人带了东西给你们,你们姊妹两个都是一人两匹云锦,四匹杂色缎子,一对海棠花的金锞子,一套扬州时兴的衣裳,还有两刀上好的澄心堂纸,一对徽墨。”
说着就叫人拿了出来,分别给了她们跟随的人。
因东西太多,两人各带了一个丫鬟拿不下,小玉就安排了四个婆子帮两个丫鬟把东西送回去。
安若素咋舌:“这礼也给的太厚了!”
寻常人家给小辈的见面礼,多是一匹尺头再加两三样时兴的东西。更别说那贾夫人尚未归京,双方还没见面呢。
等将来真见了面,又要怎样呢?
周漱玉笑道:“给了你们的你们就收着,他们家不缺这点东西。”
她与贾敏也是多年交情,知道对方处事素来周全,不会单给安若素东西,以免叫她在兄弟姊妹间难做人。
只笑不语的安若与却知道,自己与两个弟弟能得这么一份厚礼,全是沾了小妹的光。
安若素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照旧按部就班地读书、玩耍,或跟着母亲、或跟着姐姐、或跟着两位姨娘、或跟着红莲,学一些时下官宦人家的女眷必备的技能。
这种学习是潜移默化,是耳濡目染,既不系统也不强制,却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把该懂的东西都融入在了一言一行里。
安若素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古人常说:居移气,养移体。
世人所有的气质、气势与气度,说白了就是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个月后,周漱玉接了一张拜贴,便让她们姊妹两个好生准备,说是有位世交女眷要带着儿子登门,到时候必然要叫她姊妹两个过去说话。
安若素是没想那么多,是安若与立刻联想到了林家,就问来传话的刘二家的:“可是林家的贾夫人?”
“正是呢。”刘二家的笑道,“太太还专门让绣庄给两位姑娘都做了新衣裳,今儿下午就能送过来。姑娘们且先上身试试,若有不合适的,好劳烦姑娘们屋里懂针线的姐姐们改改。”
安若与道:“劳烦嫂子跑这一趟,我们知道了。”又叫婵儿,“婵儿,去拿两百钱来,与嫂子打酒吃。”
刘二家的一面喊着“使不得”,一面半推半就地把二百钱收了,笑容明显真切了许多。
待她退了出去,碧荷忍不住“呸”了一声:“这个势利眼的,见钱眼开!”
安若素立刻寒了脸,呵斥道:“碧荷,不许胡说!红莲姐姐平日也就是这样教你的?回去我倒要问问她,口无遮拦是哪家的规矩?”
碧荷脸色一白,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缩着脖子噤若寒蝉,不敢替自己求情,只哀哀道:“姑娘息怒,这不怪红莲姐姐。红莲姐姐一再教我谨言慎行,是我自己不争气,仗着姑娘素日的纵容。”
安若素气笑了:“照你这么说,倒要怪在我头上了?”
“不不不,姑娘,奴婢没这个意思。”碧荷急得连连摇头,却越急越不会说话,气得自己给自己一巴掌,眼泪簌簌而下,“姑娘,我对姑娘的一片心,天地可鉴!”
见她如此,安若素反倒不落忍,就看了安若与一眼。
安若与见状,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也值得妹妹这样?”说着,她就给棠儿使了个颜色。
棠儿笑嘻嘻地把碧荷扶了起来,一面替她展平衣摆上的褶皱,一边缓缓道:“你们姑娘不过说你两句,你就哭成这样?可见三姑娘平日里对你太过宽纵了。
你也不想想,刘二嫂子是太太的陪房,咱们这些人虽是分了房头各有主子管教,凡事也要过她的手呢。但凡她动动心思,使一点坏,管教你有苦说不出。”
把衣裳弄好之后,她见碧荷脸上带着后怕,就知道她明白过来了,掏出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笑道:“你们姑娘是怕你乱说话得罪了她,你怎么不明白姑娘的心呢?”
碧荷不好意思地看向安若素:“姑娘,我……”
“行了,往后可长点心吧。”安若素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虽说等事情出来了,我能到太太那里替你求情,你却到底要在太太那里落个多事的印象。”
碧荷连连点头:“姑娘,我明白了,往后若再不改,叫我舌头上两个疔。”
棠儿笑道:“一点小事,哪里就值得你诅咒发誓了?你只需要记得三姑娘对你的好,别给自己惹麻烦,就是给姑娘省事了。”
碧荷嘿嘿笑了起来,大家也都笑了。
姐妹两个又说了会儿话,一同用过了午膳,安若素便向姐姐告辞,领着碧荷回了自己屋里歇晌。
她上午和下午都有课,姐妹两个也只好趁她上午下课之后坐在一起说说话,凑在一起用一顿午膳。等安若素睡完了午觉,用些汤水就又该上下午的课了。
可今日还没等安若素合上眼,小玉就带着两个绣庄上的娘子来了。
两人都三十来岁,收拾得十分干净利索,身上的衣裳看着简单,细看却绣着十分精致的暗纹。穿着这样的衣裳出入各家门户,也算是活招牌。
走在前面那个抱了一个大些的包袱,后面走的那个抱着一个小一些的。两人都是时常出入各家后宅的,自然没半点怯场。
安若素认识走在前面那个,露出惊喜之色:“五娘子,怎么是你亲自送过来了?早听说你升了大管事,日理万机的,我还和二姐说,只怕日后咱们相见的日子就少了。”
五娘子带着另一个行了礼,脸上笑眯眯的,衬得一张富态的圆脸越发喜庆:“别家的我不乐意去,但三姑娘这里,我自然是要亲自来的。”
安若素忙招呼她入座,又吩咐小丫头倒茶:“拿干净的茶碗,把前儿太太给的茶叶沏上。”
五娘子也不推拒,把手里的包袱给了红莲,五娘子坐了东首,安若素在西首陪客,跟着来的另一个则推辞了一番,被小玉压着坐在了五娘子下手。
一时小丫鬟们上了茶来,五娘子端着茶盏道:“我能当上大管事,还得多谢姑娘教给我的新奇样式。我们大老板看了,觉得很好。正好原先的杜娘子年事已高,眼睛早花了,她的女儿要接她回去奉养,大老板就顺势提拔了我。”
安若素摆手道:“我也就是提出几个想头,是你自己敏锐聪慧,竟然就悟出来了。若是换个榆木脑袋,我说得再多也没用。”
五娘子笑道:“不管怎样,我承姑娘的情。”
她说着,把跟随那位娘子手里的小包袱拿得过来,放在桌上解开,里面是好些帕子和荷包,各种颜色,各式各样的都有。
五娘子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姑娘好歹别推辞,或是自己用,或是留着赏人都使得。”
听见她如此说,安若素倒真不好推辞,只好道:“真是偏了娘子的好东西。满京城谁不知道,如意绣坊的五娘子,手艺是顶顶好的。便是各王府的太妃、少妃们,想要一套你做的衣裳也得排队呢。”
五娘子笑道:“姑娘别寒碜我。我们这样的人,明着说是靠手艺吃饭,谁又把我们真放在眼里?若不是大老板有靠山,各家各府都忌惮,我又算哪个牌面上的人,敢让王妃们等着?”
说到痛处,她不由心头一酸,忙笑着转移了话题:“姑娘快试试新送来的衣裳,我把针线包也带来了,若有不合适的,我正好顺手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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