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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
崇元十四年春,皇帝国宴遇刺驾崩,朝廷震荡。
崇元十四年六月,六皇子抗旨谋反,各方势力带兵反抗,天下大乱。
崇元十五年夏,六皇子为公主涟镜所杀,拨乱反正,三皇子携残余部将仓皇北上,局势初定。
崇元十六年九月,公主涟镜平反谋逆,登基,改年号将宁,大赦天下。
将宁一年,谢非榆墨发素裳,微微敛眸,迎着初雪飘落走在帝都,一步一步,踏着冰霜与微风。
身旁正是是新登基的女帝,容貌绝丽却作寻常女子打扮,堂堂九五至尊,与谢非榆并排走着也罢,竟还愿亲手为她撑起一把竹伞。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们会是不久前悄然搅乱局势却又平定天下的帝王与军师。
她们穿过繁华烟柳与霜雪安宁,走在明都长街,不像是君与臣,更像是寻常好友。
涟镜收起了自己身上久居高位的杀伐果断,眼眸带着些微笑意,望向身旁的谢非榆:“非榆,你真不打算当我的丞相?机会可就只有这一次了。”
谢非榆伸手替涟镜拂落发上的飘雪,闻言同样语带笑意地回答道:“比起朝廷,我还是更喜欢江湖。这偌大的天下就交给你一个人打理了,江湖自有我逍遥之处。”
涟镜惋惜地叹道:“我可没有另一个如你一般的朋友了,也罢,我给你留个名誉太傅的称号,这次可不许拒绝。”
“你这不是还有陆均炎吗?”谢非榆不太吃她这一套,理了理宽大的袖袍,笑道,“你把他扔边疆那么久,也不怕他会怨你。”
朝廷动乱这几年,陆均炎一直驻守边关,还未归来,这倒显得边关竟也比明都安定了些。
涟镜低笑了一声,眼眸中流转着些微光芒,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他不会的。”
谢非榆顿了顿,“啧”了一声:“你又背着我去边关找过他了?我就说前段时间怎么总找不到你,合着把事情全扔给我处理,就是为了去见他。”
涟镜一点也不心虚,轻车熟路地糊弄过去:“没有,怎会……”
谢非榆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话说你那七皇弟,还是不想见到宁姑娘?”
涟镜“唔”了一下,不甚在意:“不要管这些,他就是死要面子,每次看到宁思凉和别人多说一句话,他都得自个儿气好久。”
这时街边不远处的酒楼二楼,一扇雕花木窗被瞬间大力推开,一道恼羞成怒的声音传来:“皇姐……啊呸!阿姐!你在说什么呢!”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当今七王爷纵牧,自从涟镜救了宁思凉,他原本中立的态度就变得不那么稳定起来。
谢非榆抬头向四周环视了一圈,不出所料,果然在对面的茶楼同样的位置,看到了正在安静喝茶的宁思凉。
涟镜“扑哧”一笑,对着谢非榆调侃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谢非榆也笑了笑,茶楼上负剑的宁思凉搁下手中的茶盏,微不可查地轻轻向上挑起了唇角。
纵牧偷瞄对面的宁思凉一眼,轻哼了一声。
天光正好,谢非榆隔着冬初的飘雪抬眼望去,望尽了明都长街的尽头。
明都变得安定,小女孩儿牵着母亲的手,从小贩的手中接过一支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一蹦一跳地随母亲一同去往学堂。
书生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羞红了脸,却还是结结巴巴地为她送上亲手做的发簪。
秩序被打破重建,百姓们不再流离失所,他们携家人穿过大街小巷,眼中有着对未来的憧憬。
明都的一间雅致学堂处,没什么表情的暗卫知岁背着一柄独特的弯刀,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位姓孟的姑娘。
孟姑娘眼神温柔地悄然望向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新科探花赵大人正下了朝。
明都寂静的观星台上,异族的少女身着一袭赤色裙裳,脚腕上绑着金铃,迎着霜雪的落下,乌发赤足,跳着一支孤独的舞蹈。
谢非榆的眼神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温柔,她低头轻轻一笑,似叹息,似无奈,却又更是释怀。
她抬手为自己戴上飘着白纱的斗笠,回头眼眸带笑地对自己身边的帝王说:“就送到这里吧,哪天你和陆均炎成婚,记得给我送请帖。”
“要不了多久了,”涟镜轻轻握住手中竹伞,也停下脚步笑着对她说,“到时候你可要记得给我送点礼。”
谢非榆一手扶着斗笠笑了一声:“好,我记住了。”
于是她们就此告别,涟镜撑着竹伞站在街边,霜雪遮住了视线,她始终目送着谢非榆逐渐看不清晰的背影。
直到远处的景象将谢非榆的身影吞没。
终于,她低笑转身,知道自己再也寻不到一个如谢非榆一般的好友。
一切的相遇,都是为了告别。
一切的告别,却又是为了再次的相遇。
谢非榆伸手撩开斗笠白纱,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任凭风雪也无法将她的视线阻隔。
寂静的天地中,那身着不染白衣的翩翩公子撑伞站在长街的尽头,明都城门下,他以温柔的眼神含笑望来,唤她:
——“阿榆。”
谢非榆扶着斗笠的手指轻颤起来,她一步步向前,脚步越来越快,任风吹落了她的斗笠,她朝那个白衣公子奔赴而去。
无论世间有多么喧闹,自始至终,她的眼中只他一个。
最后,她轻轻握住身边扶光的手,准备和他一起离开明都城,转身后却又好像恍有所觉,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向身后的帝都望去。
扶光轻轻为她披上一件披风,以令人无法不沉沦的温柔嗓音问她:“怎么了?”
谢非榆转过头与他对视,望进了他眼里独属于她一人的温柔,于是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我曾经遗憾过我们的过往,我亦明白一切的往事终不可追忆。如今,我只为再次遇见你而庆幸。
只愿往后时光,能够不负韶华。
如此,足矣。
等他们走远后,明都城墙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从阴影中显露出来,凝视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一袭黑衣劲装,有着伤疤的左手握着一把剑,眉眼却是极其俊秀的,是浪迹天涯的江湖侠客。
——正是楼钺。
楼钺不确定刚才谢非榆是否看见他了,大概看到了吧,她一向敏锐,他无所畏惧却不敢与她那时的眼神对视。
也罢,不重要了。
楼钺蓦地笑了一声,笑得十分好看,有几分来自江湖的潇洒。
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越走越远,一如当年,他始终是孤独着的。
所有的遗憾都无法避免,我深知不可能在未来再次遇到一个如你一般的人,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沉溺于过去。
我只期望能够站得更高,足以在未来,与你的光芒并肩。
所以,我与你告别。
夜色逐渐降临在了长照,星河如风静默,消融了这一场冬初的飘雪,明月高悬。
照影独自一人以轻功悄然无声地翻越了明都的城墙,脚步落在城外的地上,没惊动任何风景。
她转身最后望了一眼身后这座伟岸古老的城池,里面不知埋葬了多少爱恨情仇,有着数不胜数的故事与历史。
它们与明都一起沉淀模糊,如一旦吹过便再也不会回头的风一般,再寻不到当初的任何景象。
明都城,这里是长照帝都,也是无数朝代的帝都,无数人所向往之地。
晚风无声吹过,照影抬眼望着明都的夜空,天上的皓月隔着夜色安静与她对视,不知传达的又是何种思绪。
这也会是你想看到的吧?
繁华不止,笙歌不歇。
照影不再感到任何迷茫,她转身,朝着与明都截然相反的大漠方向走去,长发微扬,迎着晚风轻拂,伴着星光熠熠。
她抬头一笑,觉得今日的长照明都,明月格外皎洁。
与这繁华一起,照耀着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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