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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生嫌隙
宴席稍歇,秦牧邀请二人入书房赏玩。
书房陈设雅致,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
案几上摆着一个造型繁复的九连环锁。
“清漓,你不是有学习机关之术,想必对此物不陌生吧?”秦牧抚须而笑,看似慈爱,眼底一抹精光闪过。
“何不露一手,让为父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随行的族中长老和管事们立刻附和,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清漓。
秦清漓微微垂眸,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难色,她抬眼看向凌云霜,目光中带着求助。
凌云霜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道:“岳父大人,清漓连日劳累,此等琐事,不如让府上巧匠来解。”
她的话既给了秦清漓台阶,也维护了她的体面,让秦牧的算盘再次落空。
秦牧并未就此罢休。
他借口园中桂花盛开,邀请众人移步观赏。
众人刚至园中小亭,便有几位精壮的族中子弟恰巧在练剑。
“凌将军乃国之栋梁,武艺高强。”一位长老笑呵呵地说道。
“我等族中子弟正愁无人指点,不知将军可否不吝赐教?”
这切磋二字,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想探她的武功底细。
秦清漓心知肚明,立刻顺势身子一软。
她轻轻靠在凌云霜身上,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妻君,妾身有些不适……”
凌云霜心领神会,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对众人淡然一笑:“夫人不适,告辞!”
说罢,她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相府,留下脸色铁青的秦牧和一群面面相觑的族人。
马车再次启动,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秦府的高墙深院。
凌云霜看着怀中虚弱的秦清漓,忍不住轻笑出声:“夫人好演技。”
秦清漓睁开眼也笑了:“将军配合得也好。”
两人相视而笑,一种相互之间的默契在心底悄然滋生。
凌云霜将她放下,紧紧握在掌心道:“今日,多谢。”
她忽然意识到,有这个心思玲珑、处事周全的妻子在身边,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她低声一句,当是回应凌云霜,温柔有礼道:“彼此彼此。”
马车在夜色中平稳前行,车厢内一片静谧。
困凤邸前,马车缓缓停下。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际,天空湛蓝。
秋风轻拂,淡淡的桂花香拂过。
凌云霜先一步下车,回身伸出手,轻轻扶在秦清漓腰间。
“将军跟夫人越发恩爱了。”车夫吴桐看在眼里,忍不住笑着打趣。
秦清漓脸颊微红,任由凌云霜将她抱下马车。
“夫人,可要当心。”凌云霜将她放稳,又扶了扶她的腰身。
“我不在身边,你摔着如何是好?”
“妾身会小心些。”秦清漓垂眸应道。
“毕竟还得为妻君分忧。”
当夜,困凤邸书房灯火通明。
窗外,秋风呼呼地吹着,吹得院中的树枝来回摇晃。
烛焰在风中摇曳不定,将案几上的军阵图与公文映照得忽明忽暗。
凌云霜此刻正伏案疾书,眉头微蹙,时不时停下笔。
这一次,她默许了秦清漓留在身侧。
秦清漓安静地候在一旁,为她研墨斟茶。
她动作轻柔,生怕打扰到妻君的思绪。
每当茶水将凉,她便会悄无声息地换上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她不时抬眼,观察着凌云霜的神色。
如今,凌云霜奉旨接手了兵枢院。
那是武将们商议军机要务之地。
凌云霜肩上担子更重了。
今日,凌云霜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显然是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秦清漓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妻君,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凌云霜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将一封染着红色火漆印的急报推到她面前。
她眉宇间紧皱着,开口:“西陲哨所传来急报,需在入冬前运送一批粮草。”
她顿了顿,补充道:“传统的马车运输,不仅耗时长、损耗大,且途中易遭袭击。我想改变路线或方式,但这其中涉及的后勤计算实在令人头疼。”
凌云霜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
此时,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西陲道路崎岖,又多秋风。”凌云霜声音焦虑道。
“车队动辄数十辆,行进缓慢。若遇敌袭,首尾不能相顾,我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和边关的安危去冒险。”
秦清漓静静地听着,接着她走到案前,将那幅西陲地图平铺开来,俯身研究。
秦清漓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从山川到河流,从关隘到驿站,都看了一遍。
良久,她抬起头,注视凌云霜。
她轻声提议道一句:“妻君,可否利用这段废弃的古河道?”
她指向地图上一条几乎被人遗忘的细线:“妾身观察其地势平缓,若稍加清理,制造数架大型风力拖车,借助西陲常有的西北风,或可节省大量人力畜力,且速度更快。”
凌云霜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夫人说的风力拖车?”
秦清漓笃定地点头,随即取来纸笔道:“是的。妾身可连夜绘制设计图,并计算不同风力下的速度与载重。”
秦清漓这么一说,倒是让凌云霜眼前一亮。
“这古河道年久失修,或许有碎石淤泥阻塞,但清理起来,比开凿新道要省力得多。”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在纸上勾勒出拖车的雏形。
“车体可制成流线型,减少风阻。车轮需宽大,以防陷入软地。再以坚韧的兽皮制成巨帆,便可御风而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袭击风险,可在拖车上设置简易的发声警讯机关,一旦遭遇切割或撞击,能发出巨响,声传数里,提醒哨所。”
凌云霜静静地听着,眸光渐渐变得深邃。
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这等才华。
“此计虽妙,但时间紧迫,可行吗?”她径直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秦清漓的眼神一滞道:“风力拖车的构造原理并不复杂,关键在于选材与制作。我可与墨阁的巧匠们连夜赶工。河道清理也可分派军民协同,不出三日,便可完成。”
凌云霜沉吟片刻,最终重重点头:“好,就依夫人之计!”
“我立刻下令,调拨人手与物资。”
……
三日后,困凤邸外,几辆造型奇特的大型拖车整装待发。
此时,秋风正劲,吹得拖车的兽皮巨帆鼓鼓作响。
它们有着宽大的车轮和流线型的车身。
凌云霜亲自到场检阅,秦清漓则在一旁仔细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启程!”随着凌云霜一声令下,车队缓缓驶入古河道,顺着西北风的方向驶去。
……
几日后,西陲守将的军报便送到了困凤邸。
军报上写道:“粮草已安全快速送达,损耗降至最低!”
字里行间都是对此次运输巧妙设计的由衷赞叹。
凌云霜拿着军报,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将它递给秦清漓,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夫人之才,胜于十万精兵。”
秦清漓接过军报,一股暖流流淌心间。
她抬眸看向凌云霜,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清漓阅完军报,盈盈一礼道:“妻君这次的燃眉之急算是解决了,也不会让人落了口实。”
凌云霜坐在黑檀案几前,端起茶杯浅啜几口。
她盯着氤氲的茶雾,视线落在她身上,缓缓开口:“你也知晓朝中政乱,若两派相争起来,夫人你会置身哪一派?或者是你的父亲?”
这一句,如同惊雷,直叩秦清漓的心坎。
她心中百转千回。
如今的她,已对凌云霜生出真切的情意,可父亲的嘱托与家族的立场,又让她无法轻易割舍。
两难之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清漓自是随着妻君,妻君要清漓如何,清漓便如何。”
话音刚落,凌云霜猛地起身,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秦清漓微微蹙眉。
她冷声逼问:“若是你的父亲要我的命呢,你如何抉择?”
秦清漓彻底愣住了,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利刃,将她逼至悬崖。
她垂下眼,轻声道:“清漓不知。”
凌云霜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秦清漓,你果然是秦丞相的好女儿。”
书房的门被重重带上,留下秦清漓一人,呆立在原地,心如乱麻。
秦清漓回答的两个“不知”,如同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凌云霜心中的猜忌。
当天夜里,凌云霜没有回内室,而是去了困凤邸深处的一处偏房歇下。
房间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
她卸下外衫挂在衣架上,又脱下鞋袜,默默上了床榻。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床沿。
她掖好被子,了无睡意,只是望着那轮明月,喃喃自语:“秦清漓这些天接近我,当真是带着目的。”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秦清漓一个人回到了她们的内室。
偌大的房间此刻显得空旷冷清。
她和衣躺在床榻上,却毫无困意。
既有对凌云霜的愧疚,也有忧虑。
她很清楚,府中遍布女帝的眼线。
今夜两人分居,必定会有人添油加醋地禀报上去。
若让父亲秦牧知晓,他必定会趁机向自己施压,甚至可能采取更激进的手段来试探凌云霜。
想到这里,秦清漓觉得她现在的处境让她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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