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顶着父母失望的眼神，我坚持将陆临清送出了家门。临走前，他望着我的眼神中，不尽是坦然，也流出淡淡愧色，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蔓蔓，谢谢你的大度。”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伪的客套。”
　　我让开了格外郑重的行礼，微叹了口气，“挂电话的人，是你提过的那个人吧？”

　　陆临清表情凝滞，缓缓地抬起眉目，目光对上了我，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猜到的？”

　　我点点头默认，“能让你这么不露一丝口风的人，应该是个极特别的人。而我所知道的，也就那一个。”

　　陆临清沉吟不语，我便进一步解释道，“我没有其它的意思，纯属好奇。”

　　“恩，我明白你不会有其它的意思。”
　　陆临清顿了顿，好似下了决心似的接道，“是赵婷回来了，前晚在客户的饭局上偶然碰到。”

　　看到我颔首示意，他才放心地继续，“然后我情绪有些激动，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后来是赵婷替我开的房，但我跟她确实没有越轨的行为发生。

　　“那为什么不复合呢？你应该还是爱她的吧！”
　　“爱啊，怎么不爱。”陆临清的神情顷刻黯淡，悲怆的声音里辨不清恨意多、还是爱意深重，“我都为她自杀过。”

　　听到“自杀”两个字，任谁都无法不被震惊动容。尤其，它曾发生在一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身上。触动之下，我本欲打断他，却被摇手拒绝。

　　“只要我活着的每一天，我应该都是爱她的。但只要我活着的每一天，我也都不会再跟她复合。”

　　如此的决绝，令我心悸，也更令我茫然。我不懂，哪种深爱，会以绝不在一起为延续呢？

　　“就像你爱上的那个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人一样。我深爱她，但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提到季朗，不免让我心下刺痛，失神的眸色也逐渐为失落所替代。我想说，不一样，你是不想在一起，而我是不能在一起。但组织了半天言辞，也找不出适合的逻辑，因为怎么说都有伤害。

　　陆临清大概是看出我的纠结，伸手轻轻抚摸了下我的额发。

　　“昨晚你是不是哭了很久？眼睛都还肿着。”
　　“也没有，很久。”
　　“不是为了我吧！”

　　我没出声，陆临清也不在意，默默用他厚实的臂膀紧紧地将我环拥入怀。

　　“就这样吧，蔓蔓。我们都不问过去，不纠缠爱恨，好好珍惜彼此吧！如果连我们都错过，大概真就只能寂寞地蹉跎一生了。”

　　相处至今，我从未见过如此感伤脆弱的陆临清。这样的他，一言一行都显得格外有无害，根本无需深辨就甘愿信服。

　　父母对陆临清的冷待，持续到婚前最后一周。最终拗不过我的一再劝解，加之亲家亲自上门致歉，他们也不好继续僵持。虽说还是有些无奈，但总算顺水推舟地接受了。

　　春风沐雨般化解矛盾后，他们又开始带着我，喜气洋洋地辗转各大商超，大有花空半生积蓄来让我风光大嫁的意味。为此，我既感受宠若惊，也觉得心有慰藉，更加笃定妥协结婚的正确性。

　　如果能抹得掉心底，时不时生出的落寞，简直称得上意满人生。但偏偏，我抹不掉。周围人越是欢喜兴奋，我心中的悲哀越深。我不知道，陆临清会不会也这样。

　　其实也无需问出口，也可以料想得到。“不是那个人”的遗憾他应该会有，“渴望是那个人”的心情则未必。所以，我决定偷偷地去季朗的墓园看一看，把那些无法与人说的心事，说与他听。

　　不同于追思会那日的沉闷，今日的天气格外明媚。碧洗晴空的映衬下，让手中的那束白菊花都添色不少。我将它放在黑白刻画的墓碑前，墓气沉沉里竟也格外有生气。

　　怀念地注视了好一会儿墓碑上的照片，越看越觉得荒谬不堪、无法接受，那么好、那么年轻的一个人，怎么就阴阳两隔了呢？明明他的容颜青春，明明他正值大好时光，老天怎么就忍心呢？

　　不甘的哀恸覆灭理智之前，我闭上眼缓了缓，敛起不受控制的神思，抹去一切起伏情绪。摘去墨镜和帽子，故作熟稔地笑道，“季朗，你还记得我吗？”

　　原想装出一派云淡风轻的，可哽咽的声调，还是出卖了我。只一声，刻意的伪装就崩塌得彻彻底底。太糟糕了，不能再糟糕了！我们久别重逢的第一句，怎么轻而易举地就败露了呢？

　　“我是乔蔓，你一定记得的吧！”

　　每说一句，我都要停顿很长的时间，来稳定心神。

　　“你也知道我很想你的吧！”
　　“好久不见，你有没有也曾想过我一回半次的呢？”

　　空荡荡的墓园里，无人无风亦无回应，只我一人断续抽噎的倾诉声。

　　“我以前从没想过，再一次与你对话，会是在这种场景里。”
　　“我也从来没想过，等你不在了，我对你的爱才敢醒悟。”
　　“季朗，我是不是太懦弱了，你会不会很嫌弃我？”
　　“但你说过，你不嫌弃我的，对吧？你没忘了吧！”
　　“还有，这次来，是想亲口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你听到会为我高兴吗？可我很难过呢，因为新郎不是你。”
　　“季朗，如果是你该多好？如果你也爱我该多好？那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可惜，你爱苏依然。”

　　在季朗的墓碑前，说到苏依然，我百倍千倍地心如刀绞，捂着胸口快要不能呼吸。

　　是啊，季朗爱苏依然，是全校都熟知的事。他们在校园里，无所顾忌地牵手，明目张胆地示爱。而我只能缩在角落，默默地做个看客，回味不知为何的心酸。

　　高二那年，不设防被同学哄诱来的我，手足无措地站在操场的看台上，被迫面对是捧着玫瑰花、一脸真诚的许树。而季朗则面无表情地被苏依然拉拽着，跟着人群来看这一出轰轰烈烈的“真情告白大戏”。

　　“乔蔓，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从你进学校开始，我就注意并喜欢上了你。但我知道你是个一心向学的好学生，所以一直憋着不敢说，忍到了现在。可我毕业后马上也要出国了，临走前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心意。”

　　许树一向在学校嚣张跋扈惯了，数十人的围观下，他也能说得面不改色，甚至是表现得情真意切。但我不行，大庭广众之下，恨不得临阵脱逃，紧张害怕到不行。连拒绝的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不行，许树…….，我不……”

　　许树估摸是听出了苗头，赶忙在我的话尽之前，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声向我乞求道，“如果实在不能接受，至少也不要当众让我下不来台，行不行？”

　　我不敢看他、也不想点头，傻傻地站在原地，为难的不知该怎么办。惊惶难耐之际，听到苏依然对季朗的喊话，心猛地一跳。

　　“季朗，你看啊！许树真大胆，直接跟乔蔓告白诶！”

　　循声朝他看去，季朗黑黝黝的眸子对着我，看不清喜怒。我下意识地就想向他求助，却在脱口而出之前，联想到他曾和许树打架的一幕，便又犹豫了。

　　“乔蔓，你要真觉得为难，就只收下这捧花，好不好？”

　　我久久不肯回应，许树也不肯完全死心，还在企图设下圈套。而我尽管无措，对这些小心思也是略有防备，果断地摇头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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