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渡

作者:簪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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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相之死


      秦桑站在书房的角落,随意着了一身白色素袍,懒散的挽着袖子,伏在案桌旁,用一张上好的鹿皮擦拭着一把长刀。
      他抬头瞧了青云一眼,摆摆手让川乌以外的人退下,继而又擦起了长刀,并没有向青云开口。
      就这样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倒是青云先耐不住了,“半夜请我来看你的刀?”他没有想到,曾率五十轻骑夜袭羌敌大营的抚远将军竟然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原以为号称活阎王的秦将军是个凶神恶煞之人,却没想到竟生的这般面如冠玉。
      一旁的川乌略施惩戒的敲了一下青云的脑袋,“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秦桑朝川乌摆了摆手,朝青云道:“楚灵修那小子怎么没来,他肩上的刀口最多一寸,又没伤到筋骨,怎么跟个姑娘一般矫情。”
      “你怎么知道他受了伤?”青云犹疑间,秦桑将手中擦的铮亮的长刀轻放在刀架上,踱到了青云的身侧,绕着青云看了又看,抬手间便将青云怀中的密信抽了出来。青云一惊,伸手去夺,却被川乌挡住。
      秦桑打开密信,粗略的看了一眼,朝川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密信再次装好,拍了拍青云的肩膀道:“我就是今晚你要等的人。”
      “你是……阿禾?!”青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秦桑拍了拍手,书房门外抬进了一个木箱,川乌将那木箱在青云面前打开,是一堆带着血迹的案卷。
      秦桑打了个哈欠,懒散的走了过来,抬脚将木箱踹翻在地,各种案卷书信,甚至还有很多的账簿和带着血污的银票撒了一地,“这是你们陆庄主勾结朝中重臣齐远道,贿赂龙虎将军聂世衡,五年来为其筹兵买马私屯军粮的证据。”
      青云的瞳孔被惊的大了又小,只是怔怔的看着却没有翻阅,因为那些滚落一地的账本,外皮的印花正是四海山庄的龙须莲,还有陆伯伯的字迹他从小就认得,他只是不敢相信,老天居然让他用这种方式知道真相。
      他回想这几年的陆伯伯,确实与庄外的官僚多有亲近,经常在府中宴请朝臣,对庄中前辈们的劝阻一概无视,违背庄训,可他却真的不曾想过,陆伯伯居然有策反之心。
      秦桑蹲下身,随意地翻着这些沾满血污的纸张,神情惋惜道:“你们兄弟俩被屠庄之后逃了出来,一路打听到京城,道听途说听信流言,一口咬定是我的抚远军屠了你们的庄子,于是……”秦桑起身凑近青云,笑眯眯的看着他,低声玩味道:“想要刺杀我,我猜的对吗?”
      秦桑三言两语便揭穿了他与阿楚的计划,心想着今天定是逃不出去了。
      秦桑见青云一脸的视死如归,咯咯笑了起来,“但是屠庄这锅我可不背,我的副将抓了几个当日屠庄的死士,除了舌头还在啥也没剩,你若是不信,可以带你去刑室瞧上一瞧。”
      青云看着秦桑眉宇肃杀,又看着地上的铁证,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好,你问。”秦桑让川乌拿了把椅子,撩袍坐在了青云的面前,喝着茶,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来解答这个少年的疑惑。
      “为什么要骗阿楚?让她替你卖命?”起码在这件事上,青云还是不会原谅,他与阿楚都讨厌被人利用。
      秦桑抿了一口茶,半严肃半玩笑道:“谁让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来刺杀我,你俩本就是漏网之鱼,若不是我秦府的庇护,怕是活不到今天。”
      一旁的川乌道:“那日的胭脂坊已被抚远军的暗卫包围,楚兄弟就算拿不到密信也不会有危险,将军只是需要一张生面孔而已。”
      “那你为何不实言相告?”青云追问。
      秦桑今夜出乎意料的有耐心,面对青云的咄咄逼问,都一一解答,“怕走漏风声,权宜之策罢了。”
      “那封密信写了什么?”
      秦桑吹了吹茶,道:“这个你不该问,换一个。”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四海山庄到底为何被屠,又是被何人所屠?”青云对秦桑并不是屠杀四海山庄的凶手这件事将信将疑,若他没有撒谎,在某种意义上,二人已不是敌对的关系,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何秦桑会将他二人保护起来。
      秦桑将手中的茶递给了一旁的川乌,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似乎一直在等青云问出这个问题,“川乌,给楚兄弟赐座。”
      一改刚刚散漫,秦桑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如果我给你一个为四海山庄报仇的机会,你愿意吗?”
      青云思忖片刻道:“你如何让我相信你?”
      一旁的川乌见将军向他递眼色,立马从书房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摆到了青云的面前。
      青云怔住:“我们少庄主的玄铁扇!”
      秦桑用手指轻轻的扣了两下装着玄铁扇的盒子,淡淡道:“这个信物如何?你帮我完成这件事,既是帮你的山庄报了仇,事后便可救出你们的少庄主和陆庄主,这个买卖只赚不赔。”
      青云从座位上弹起,“少庄主和陆伯伯还活着?”
      秦桑点头示意,“如何?我可以放心的把事情交给你吗?”
      此刻的青云,已完全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楚青云愿为将军鞍前马后,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秦桑见青云应了,便回到案桌前,拿出了一张京郊的地图,“咱俩身量相似,我需要你陪我玩一出分身术。”
      秦桑向大理寺提供了聂世衡造反的假证,而将真正的证据直接呈给了皇帝谢广,他要陪谢广做一出苦肉计。
      那聂世衡十万龙虎军驻扎在京外二十里,久久不敢动作就是因为忌惮秦桑的抚远军。
      若是让聂世衡得知秦桑在大理寺严刑逼供他的副将张轩,使其屈打成招,不惜用假证污蔑他有造反之意,聂世衡定会笼络文武百官弹劾秦桑。
      到时候谢广假装没收秦桑的兵符,上演一出苦肉计,那聂世衡一定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必定提前动作,揭竿攻城。
      秦桑向青云叙述了整个计划的关键之处,“到时候你穿上我的衣服用假死来引开龙虎军的注意力,然后让聂世衡卸去防备。而我会让川乌带着兵符,以抚远军假装撤军后绕路而返,在京城四面埋伏,而本将军会率一万精兵夜入皇宫,若聂世衡得知我已死,抚远军撤兵西北的那一刻,龙虎军没了忌惮,必会率大军北上攻城入京,这时埋伏在宫内外的抚远军和御林军精锐便会四面包抄,将其绞杀。”
      青云听罢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捋清楚,心中竟还生出几分期待。
      秦桑不是没有第二个计划,而是权衡利弊之后,只有这个分身之术才有最大的胜算。
      秦桑起身拿起刚刚被反复擦拭的长刀,入了刀鞘,递给了青云,“这是我的龙雀刀,你拿着。”
      青云双手接过,一双眼睛放着光,拔刀三寸观赏了一番,此刀取炼赤珠山铁,刀身厚铸,刀刃锋利,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刀。
      秦桑向青云说道:“龙雀在手,你便是我,见刀如见人,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等此事了结,我必有重赏。不过,”秦桑目光中似有闪躲,“此事暂时向阿楚保密。不想节外生枝,让他好好养伤,等尘埃落定,我自会相告,到时,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
      待青云走后,秦桑见川乌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道:“有什么想问的你便问吧。”
      川乌也不掩饰,道:“将军为何要骗楚青云少庄主还活着?又为何非要让他去做你的替身,天冬和我也完全可以替你引开龙虎军。”
      秦桑刚刚沉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因为,我想让他死。”
      川乌一怔,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不该多嘴。
      夜里,秦桑独自回了寝殿,从床头的抽屉中拿出一幅画像,那是一个眉眼像极了阿楚的女人,身旁没了川乌他们,秦桑突然笑得有些放肆,继而又有些恐惧。
      他拿着画像的双手有些微颤,意识也开始不自主的涣散,他的额头开始渗出大颗的汗珠子,顺着他的蟒袍,掉进了衣领,他身上抖得越来越厉害,一双薄唇变得有些发紫。
      秦桑慌忙从匣子的内侧翻出了一个药瓶,迅速取了一颗药丸吞进了腹中,身子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药瓶里装的是噬骨散的解药,是谢广为藏魄十八骑备下的厚礼,每月都要去天牢领一次药,否则就会被噬骨散反噬,不出七日便会五脏俱腐,穿骨而亡。
      秦桑早已不属于藏魄的一员,而这噬骨散却会跟随他一辈子,就像腐肉里的蛆虫,再费力剔除,也还是会有新的虫卵孵出新虫,噬咬自己的灵魂。
      他瘫软在床边,看这身侧的画像,自言自语道:“是她吗?是你把她送回来的,回来找我索命。”
      秦桑突然疯了一般,将画像揉烂,塞进了柜子里,“那本将军就再杀一次!”他深海般的眸子里,淬了冰一样的寒气,那个人是他的梦魇,是他的诅咒,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证据。

      夏意淡去,几场秋雨过后,天气逐渐转凉,阿楚的伤也好的彻底了。
      她无聊的趴在客栈的窗台上,看着院中种在窗边的那棵含苞待放的桂花,她欲伸手去摘,却又停在了半空,心想着还是让它压在枝头,等十五一过,满树的桂花盛开,到时候这一朵便是离她最近也是最好看的一朵。
      青云近日不知从哪里得来一把宝刀,每日都在客栈的后院练的欢喜,阿楚多次想离开客栈,都被他以养伤为由劝阻作罢,虽然夜里偷溜出去几次,可这京城的街市反反复复也就那几个新鲜玩意儿,阿楚心里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倒是不如那将军府有意思。
      这夜,刚入子时,青云早已在隔壁打起了呼噜,阿楚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于是干脆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看一看那一树的桂花骨朵,阿楚束了束衣襟,还是打了个喷嚏。
      阿楚穿戴整齐,从窗户探出头,侧耳听了听隔壁的青云正睡得酣畅,便从窗户跳了出来,腾空翻出了墙来,想去街上看看光景。
      这时暗处一道身影也随着阿楚跃了出来,无声无息,阿楚丝毫没有察觉。
      阿楚从腰间取出钱袋,用手指扒拉了一下,看着这半袋的金豆子,一脸满足的将钱袋塞进怀里,向着鬼市走去。
      身后的暗影便是秦桑,他小心的保持着与阿楚的距离。
      饶有兴致的看着阿楚一脸财迷相的数钱,在这京城的夜市上慢悠悠的溜达。像过去的许多个夜里一般,他只是默默的跟着她,从未想过要上前打扰。
      秦桑偶尔也会不齿自己近日的举止,堂堂大将军居然变得如此苟且,可每当想要上前,却又想起阿楚那双粹了星的眸子,那种干净澄澈的目光看着他,将他压抑多年的愧疚与悔恨一股脑地勾了出来,他胆怯了,才会踟蹰不前。
      他希望他的猜想都是错的,只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执念作祟,那楚灵修本就是个生的过分阴柔的男人,与他心中的楚禾分明就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可他心中又有所期待的,似乎意识里有另一个自己在说服他,在他耳边不停的叨念,对他说,这是你的机会,一个原谅和救赎自己的机会。
      秦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逼着自己扔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现下就该回到书房,批阅完剩下的军务,然后回寝殿睡个好觉,可身体却像被阿楚牵着走一样,与她保持着几十丈的距离,躲在往复的人流中,不敢近前,也不想远离。
      每当他看见阿楚停在那些胭脂水粉、玉簪钗环之处,就开始紧张,他在等,等她像个姑娘一般将那些钗环戴在自己的身上,可每次阿楚都是背着手,草草扫几眼便又离开。
      秦桑觉得自己疯了,这小子一定是有毒,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见阿楚进了凤衣阁,便没有再跟进去,只是在远处徘徊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了离去的想法。
      正当他苦笑着想要离开,阿楚着一身月牙白双凤刺绣白纱丝帛裙从风衣阁的石阶缓缓而下,如冬雪如夏花,仿佛没有一丝烟火气的仙子,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乍现在秦桑的眸中。
      她白裙的束腰上绣着朵朵白玉兰,挽了最普通的双髻,头侧斜插一支玉簪,青丝如瀑,肤如凝脂,美的让路人驻足。
      她真的是女儿身,所有的自欺欺人都轰然坍塌。
      秦桑心口突然一阵剧痛,他步步倒退,说不上是恐惧还是欢喜,转身逃离了这西郊的闹市。

      回到秦府,川乌见将军脸色不好,刚要上前询问,却被秦桑勒令退下。
      秦桑只身一人来到秦府的祠堂,这种地方本应是供奉先祖焚香祈福之地,而这秦府的祠堂里却没有一丝烛火,空空荡荡的厅堂北面,只有一个陈旧的木柜,及腰的高度,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木头,柜上放了一尊白玉观音。
      每当初一十五,秦桑都会亲自来为观音除尘,然后独自坐在一旁发呆,这一坐便是许多年。

      十五中秋,月亮比平时大了一倍,四顾苍茫万里银装,阿楚趴在窗前看着伸手可触的桂花,大片大片的开在月光中,她在等青云带她去看灯会,她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过中秋。
      青云一大早就去京城人气最高的百味轩买月饼了,说是队伍长,需要好几个时辰才能排到,让阿楚在客栈好好等他,可阿楚从早晨等到了天黑,等来的却是一身血污的川乌。

      三日前。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为何原本镇守在城北的三万抚远军突然连夜撤军西北,如今太平盛世,西北有三皇子谢安镇守,戎贼是定不敢来犯的,抚远军撤去西北,难道是三皇子有谋逆之心?
      大理寺少卿沈大人自从被江家一案拉下水后,便有一个叫苏州上任的州官顶了上来,听说是陛下亲自点兵,一上位便彻查前几日聂世衡私屯兵马率龙虎军密谋造反一案,结果发现被陛下钦点彻查此案的抚远将军呈上的罪证中,有一大部分是假证。
      聂世衡夜访齐相,一口咬定那秦桑定是迫切想要扳倒他才出此下策,情急之下想要提前出兵,却被齐相劝阻。
      齐相闻之冷笑道:“那秦桑虽然年纪不大,但城府颇深,假证这种如此简单的错误,他怎会正大光明的交给大理寺,定是其中有诈,万不可轻举妄动。”
      聂世衡被齐相劝阻多次后,心中窝囊,那大理寺的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了他,就算是假证,也足以让皇帝心中有了芥蒂,这一仗早打晚打都要打。
      且前几日,那聂二被牵扯到谋逆案中,初八当晚就被抚远军暗卫在胭脂坊擒拿。
      回聂府之后,见二房姨娘为替聂二说情还在长跪不起,心中更是烦躁,于是闷气都撒在了二房姨娘的身上:“那孽子如此节骨眼上还去胭脂坊寻乐,如今还被安了个谋逆的罪名,让我在朝中丢尽了颜面,你如今还在这给我添堵,还不快滚!”
      二房姨娘隐忍半生,到头来赔了儿子又失了男人的心,心灰意冷。聂夫人怕二房再生枝节,干脆将她关了禁闭。
      聂世衡前朝失了臣心,后院又鸡飞狗跳,再加上齐远道此人说七分留三分,长子聂长远又是个直肠子的武将,庶子聂长思倒是在朝堂之事上肯费些心思,如今也被那姓秦的给拿进了大理寺。
      他聂世衡突然没了主意,成宿成宿的失眠,白发都多了一倍。
      这段日子,那聂世衡过的叫一个抓心挠腮,既猜不透圣意,又得提防着齐相反咬一口,整个人像一根拉满的弓,仿佛再用些力气,就会弦崩弓断。
      而秦桑这番驭心之术,等的就是那聂世衡满弓的这一刻。
      今年的桂花开的格外早,宫中忙着筹备十五的灯火,整个京城也是一片忙碌,为的都是三日后的团圆夜。
      聂世衡得知陛下因秦桑私造假证一事雷霆大怒,当场拟昭,罢免其一品护国将军的身份,没收兵符,流放西北。聂长远自荐押送罪臣秦桑,意在押送途中暗杀秦桑。
      而此时的楚青云身披戎甲,手握龙雀,由一众抚远军死士护送至城西三十里处,与西城门假装出逃的秦桑掉了包,与聂长远的两队人马一直你追我赶至京城西郊百里处的青崖山。
      青云本是服了秦桑给的假死药,青崖山自有川乌在崖壁处接应,可偏偏对上了那个脑袋愚笨但却箭术超群的聂长远,被当场射穿了右胸,昏死过去。
      聂长远见青崖山山势险峻,以为秦桑中箭落崖不会再有生还的余地,于是便急着赶回复命,带回了秦桑已死的消息。
      齐相得知秦桑死讯,且亲眼见到城北的三万抚远军皆被连夜撤军西北后,彻底放下了戒心。
      于是示意聂将军在十五当日,趁宫人们举办灯会,御林军防守懈怠之时,率龙虎大军由南城门攻入,直逼宫中。
      早已埋伏好的抚远军精锐配合七千御林军,将聂世衡来了个瓮中捉鳖,秦桑手握兵符出现在聂世衡眼前的时候,老家伙还以为见了鬼。
      聂世衡知道自己入了秦桑的圈套,连句遗言也没有,宫门前自刎谢罪。

      秦桑率兵将聂家军中誓死不降者于殿前击杀,遂赶到齐府中捉拿叛贼齐远道,最终在齐府祠堂中发现了他。
      齐远道早已得到了宫中行刺失败的消息,提前饮下了备好的毒酒,秦桑赶到时,已是濒死之人。
      齐远道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跪在祖宗的牌位前,面色铁青,但依然强撑着身体,面对夺门而入的秦桑道:“秦将军,可否将你的人暂且退下,我有些话要说与你听。”
      天冬警惕地看了眼将军,秦桑摆了摆手淡然道:“退下吧。”自己也将长刀收入刀鞘,虽然齐远道谋逆之罪不可恕,但毕竟是开国老臣,陪伴圣驾多年,秦桑心中还是留有敬畏的。
      秦桑站在齐远道的身后,齐远道背对着他坐在蒲团之上,闭着眼一颗一颗摆弄着佛珠。
      “秦将军,我齐某祖上是商,遍卖家产买了个小官,算计了几十年才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何为忠,何为奸,不过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齐某谋逆犯上,罪不容诛,可我那小女儿心性纯良,从未干过那藏污纳垢之事。”
      说到这里,齐远道忽然艰难转身跪到了秦桑的面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秦桑磕了一个头,“小女对秦将军可谓匪石之心,一往而深,罪臣不敢奢求将军将其纳入府中,只求将军能将小女赎出,给她一个庶民的身份,罪臣九泉之下定感恩戴德,望将军成全。”
      秦桑看着这曾经在朝廷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齐远道如今跪在自己面前这般尘垢秕糠,虽无怜悯但却略感凄凉。
      秦桑认识他的小女齐潇儿,遗传了她爹齐远道的一张嘴,将宫中娘娘哄的每次进宫都被赏赐无数,皇子们大都青睐于她,可唯一能入得她眼的只有十八封将的护国小将军秦桑,如今父亲谋逆,却落了个罪臣之女的命。
      秦桑手握刀柄,目光穿过齐远道,落在祠堂的齐家先祖上,“早知今日,为何还要屡犯谋逆,身为臣子,生食君禄,死为君臣,你上欺君王,下鞭民尸,纵贿敛财,滥杀无辜,民不聊生,没诛你九族,已是圣恩。”秦桑拔剑抵到齐远道的脖子上,“待我取你首级,悬于城门示众,以泄民愤。”
      齐远道突然踉跄着起身,丝毫不惧架在脖颈的利剑,指着秦桑大骂:“你以为那皇帝老儿是什么明君,当年就为了一首童谣里的长生秘籍,血洗了江湖五大山庄。”
      齐远道略显疯癫,凑到秦桑的耳边悄声道:“谢广耗尽心血所寻此书中藏有一习可练得长生的武功,那狗皇帝为寻清风诀,私训了一批杀手,号曰藏魄,在民间杀戮遍野,残害我朝百姓。我等晓之已晚,日暮途远,故倒行而逆施,以至于今天这个局面。”
      秦桑心口一紧,葬魄,这个名字像一把刀戳进他的心窝子,多年前,他也是那群飞鱼服绣春刀中的一员,他怎会不知那葬魄的阴毒手段,可自从西羌一战封将之后,谢广便让他从暗处走向了明处,与葬魄划清了界限,再也没有参与谢广背地里那些腌臢混沌之事。
      齐远道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目光由尖锐变得涣散,转身看向祠堂里祖宗们的牌位,“几代忠臣良将,终断我手。秦桑,我知你是大雅君子,忠臣良将之才,你却不辩不通不察,在这乱世中,如愚木难雕,你双目清明却难辨忠奸,对谢广愚忠至极,大厦将崩,一木难扶。你若继续冥顽不灵,我齐某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说罢自刎于秦桑刀下。
      看着倒下的齐远道,双目圆睁不能瞑目,秦桑握刀停在这半空中,耳边萦绕着齐远道死前所说的话,心想这齐远道果然狡猾,死到临头还能乱人心神,企图让他对谢广心生龃龉。
      可齐远道又哪里知晓,他秦桑早就是那狗皇帝的瓮中之鳖,被噬骨散所控制,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秦桑屏息凝神冷静下来,手起刀落砍下了齐远道的首级,他步履匆忙,穿过了曾经门庭若市的齐府深宅,策马回宫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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