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

　　李宁玉做了一个梦，梦中李宁玉一人站在空荡荒芜的平原上，风从四处吹来，吹得她睁不开眼睛，胸腔空得发闷，李宁玉下意识想唤顾晓梦，可是声带震动却发不出声音。李宁玉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但是她得走，她不能被困在此处。李宁玉抬起胳膊挡住脸，任意选了一个方向前进。风越来越大，似乎有血肉刮落。李宁玉被风吹得无法向前，甚至连站在原地都有些费力。找不到顾晓梦的恐惧撕扯着她的心脏。风力更甚，李宁玉被带着后退了一步，这一后退李宁玉就失重下坠，她无处可抓，也不知落往何处。
　　“晓梦！”李宁玉跌落在床上，身体颤抖了几下，心脏跟着狠狠震动。身后没有应有的触感和声音，李宁玉翻过身来，床边是空的，李宁玉摸了摸，没有温度，本来也不会有温度。李宁玉拽着被坐起安静地望着窗外，等了一会也不见顾晓梦的身影，李宁玉试探性地唤了一句“晓梦？”
　　回答李宁玉的是远处狂吠的狗，树上惊起的鸟和斜射进屋内清冷的月光。风溜进屋内，像是那平原上的风一样吹得李宁玉睁不开眼睛。李宁玉掀开被子，迅速翻身下床寻着符咒和小刀，没等找到符咒顾晓梦就突然出现把李宁玉打横抱起，语气中带着少许怒气“怎么不穿好鞋子就乱跑”
　　李宁玉没有回答顾晓梦，搂住顾晓梦的肩膀安静地看着她，眼睛清亮倒出月影，好像还有那颗星星。
　　等着顾晓梦把李宁玉放在床上又扯过被子把李宁玉下身盖好，李宁玉才扑着抱住顾晓梦“你去哪里了？”李宁玉声音中充满了找不到爱人的委屈。
　　“我……”
　　“你受伤了？”没等顾晓梦说出编好的话术，李宁玉就摸到了顾晓梦身后的洞。李宁玉把顾晓梦转过来看见了一个深色的洞，洞中似乎还有凝固的黑红色血液。
　　“你怎么受伤了？”李宁玉瞬间彻底清醒，平常人根本都看不到顾晓梦，她又怎么会受伤。
　　“哎呀，是有一个恼人的小鬼，非要住在咱们家，说不通就打起来了，不过玉姐放心，我已经把那小鬼打跑了”顾晓梦试图转过身来，却被李宁玉按住，李宁玉心疼地吹着洞口“疼吧”
　　“不疼，只是有些痒，玉姐不说我自己都没感觉的，那小鬼没什么能耐的，没事的玉姐，一会就好了，咱们睡觉吧”顾晓梦还是转过身来，搂住了李宁玉。
　　“怎么会有小鬼”李宁玉下巴顶在顾晓梦腹部，扬起头看顾晓梦。
　　“嗯，本身就是有很多游荡的小鬼，这个是看咱们家是块风水宝地才想着来咱们家住的，我怎么会同意，所以才打起来了，都解决了，没事的”顾晓梦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间谍了，但是她还是没学会对李宁玉撒谎，李宁玉就那么盯着顾晓梦，盯得顾晓梦发毛。
　　“等下，晓梦”在顾晓梦招架不住的临界李宁玉放过了顾晓梦，李宁玉趿拉好鞋子，翻出符咒从中间剪开，割破自己的手指侵染上血液贴到顾晓梦后背，顾晓梦身后的洞口吃下符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顾晓梦的血液最养顾晓梦的灵魂。顾晓梦虽然理亏却还是小声嘟囔着“下次不要再放血了，说了一会就会好的，我真的很心疼的”
　　“乖”李宁玉回避顾晓梦的话，缩回被子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顾晓梦乖巧地躺好环住李宁玉，李宁玉紧了紧手臂，迷迷糊糊地说着“你可不能再跑了”
　　李宁玉贴了胡子，换了大褂，绕了几圈才进入约定的公园。这是一处几乎废弃的公园，无人修剪的灌木半人高，没过脚踝的草丛像是下一秒就会有蛇虫钻出来。天色渐黑，世界处于模糊之中，水面覆上月影时一个穿大褂的男人悄声出现。
　　“如今这个天气，不知道啥时候就会下雨了”男人摘下帽子，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只要坚持这几天不下雨，家里的茶叶就晒成了”来的人不是老师，李宁玉目光落在顾晓梦身上，和男人对着暗号。
　　“家里有茶？要人收吗？”
　　“要多少”
　　“六十斤，有现成的三十斤也行”
　　“成交”
　　“枯叶同志你好，我是黄山”听到这里李宁玉眸色一暗，顾晓梦立刻起身查看周边有没有其他人。自打顾晓梦接替李宁玉的位置后一直用老鬼的代号接头，男人没有说出来老鬼的代号，老师应该是出事了。
　　“黄山同志你好，有什么重要情报？今天不是见面的日子，老师怎么没有来？”李宁玉转过身来握住男人的手，茧子很厚应是常年握枪。
　　“组织里出了叛徒所以才提前两天见面的，城东的据点被端了，老师参与营救去了”
　　“伤亡？”顾晓梦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对李宁玉点了点头。
　　“牺牲三个，被捕六个，老师救出来两人，也得到了情报，内鬼是老鬼”
　　“老鬼？”李宁玉单挑了下眉，她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叛变了呢。顾晓梦已经站在男人身后，李宁玉收到顾晓梦的信号笑了一下。
　　“情报我收到了，你的任务完成了”没等男人反应过来李宁玉笑容的含义，刀刃就划开了他的喉咙。顾晓梦捂着男人的伤口不让鲜血飞溅，李宁玉则拿着男人的衣服擦拭着匕首。老师凶多吉少，这个男人自然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去。男人可能想不到好不容易逼供出来的暗语竟是自己的催命符，或许男人没有那么自信一个人来见面他还能多活几秒钟。
　　两人合力把尸体扔进灌木丛，不需要掩埋，用灌木遮住痕迹，不出几天男人的尸体就会被附近觅食的小动物消化干净。
　　处理好男人的尸体，两人寻着最近的路往家赶，时间紧迫，或许还有机会把老师救出来。两人穿梭在小巷，顾晓梦却拉着李宁玉的手慢下来。
　　“怎么了”李宁玉警觉地把手摸到腰间，虽说她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拿好，玉姐，我数到三，点燃然后往北山街跑，知道吗”顾晓梦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火折子塞进李宁玉手中，李宁玉疑惑可是还是听话地攥好火折子，李宁玉知道顾晓梦不会伤害她。
　　“一”李宁玉紧握火折子。
　　“二”李宁玉开始蓄力。
　　“三，跑”李宁玉迅速点燃火折子，火光燃起，照亮前路，李宁玉用力向前跑，顾晓梦跟在后面不时往后看。跑了大约两分钟，李宁玉拐进了个死胡同，可是李宁玉明明记得这里墙。
　　“玉姐，不要停，过得去”顾晓梦跟上来牵住李宁玉的手，带着她就往墙上撞。虽然恐惧，但是李宁玉对顾晓梦无条件信任。李宁玉一狠心，腿上用力，闭着眼睛冲了过去。果真没有墙，李宁玉被顾晓梦拽得泄力踉跄了几下，随即身后传来顾晓梦的惨叫。
　　李宁玉可以穿过那堵墙，顾晓梦却被结界弹飞在地，身体震得一时间没有感知，顾晓梦强撑着挺起上身“玉姐，跑，回家等我好吗？快跑！”
　　李宁玉当然不会听话，上次顾晓梦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李宁玉没有等到她，李宁玉不会再扔下顾晓梦了。李宁玉反身冲回来把顾晓梦扶起，顾晓梦直接发力把李宁玉顶到墙上。李宁玉看不到，但是顾晓梦看得见，两人已经被鬼魂包围了。
　　跑不掉，那就打，顾晓梦左手掐诀，嘴里念着咒，一个结界罩住了李宁玉，她不放心又在结界上叠了三层阴气。
　　“玉姐，待在这不要动”顾晓梦嘱咐好李宁玉，身影一动就把战场拉到远离李宁玉的地方。扑来的鬼魂大多肉搏，顾晓梦不断掐诀，奈何顾晓梦是自学成才不是每个咒语都对，游魂的数量又确实太多，李宁玉就眼睁睁看着顾晓梦身上被咬出口子，和那天李宁玉摸到的洞一样，空洞还带着黑红色的血液。
　　打斗半天，顾晓梦身上的口子越来越多，游魂不见什么优势转而开始攻击李宁玉。耳边传来尖利的惨叫，眼前是不断叠在空中的血色手印，李宁玉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手心。李宁玉看见顾晓梦直接被撕掉一只手臂，可是她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有不给顾晓梦添乱。越来越多的鬼魂绕过顾晓梦去撕扯结界，顾晓梦散出更多的鬼气去维持结界，看见李宁玉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顾晓梦瞳孔一震“玉姐，小心！”
　　李宁玉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结界破开涌进的空气让她睁不开眼睛，后颈一痛，清醒与昏睡的间隙李宁玉看见顾晓梦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她身前。
　　脑中好像有根针，李宁玉稍微动一下就会被狠狠地扎一下。挣扎半天，李宁玉才推掉眼皮上的千斤巨石。她不知是在哪个山的缝隙中，冷风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李宁玉不禁打了个寒颤。随着李宁玉清醒，顾晓梦的身影也渐渐出现在祭坛中间。所谓的祭坛是按照八卦在地上钉了八根木桩，上面分别贴着符咒，用糯米连在了一起。李宁玉被绑在了椅子上，胸口处也贴着符咒。
　　“醒了，神奇，真是神奇啊”拍手声从身后传来，李宁玉回头望去，是那天的算命先生。
　　“你想要什么？”李宁玉瞪着道士，很明显道士不是冲着钱来的。
　　“我想要她，不过如果你能告诉你是怎么养出这个鬼人的，我也可以放了你们两个”道士指了指顾晓梦，浑浊的眼中透出渴望的光芒。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就算是死李宁玉也不会让其他人抢走顾晓梦的。
　　“那你就闭嘴！这小鬼今天可是归我了”道士突然暴起，掏出布条粗鲁地塞进李宁玉口中不再理会李宁玉，转过身饶有兴趣地观察顾晓梦。
　　顾晓梦把最重要的一魄放在了李宁玉身上，所以李宁玉的状态对顾晓梦影响很大，李宁玉彻底清醒过来顾晓梦才慢慢舒展开身子。看到被绑住的李宁玉又看到旁边的道士顾晓梦瞬间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从地上爬起直奔道士。踩到边缘的糯米，顾晓梦顿了下就被上面的结界震落回祭坛中心，尘烟四起，顾晓梦吃痛地咳了咳“老东西，你找死！”
　　道士笑着撇撇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道士撒出符咒，符咒在空中盘旋几圈一同压向顾晓梦，顾晓梦也不断掐诀念咒和道士对抗。李宁玉看见道士扔出的符咒落到顾晓梦身上化作灰，看见顾晓梦不断变换手势身影闪动，看见木桩上的符咒被风吹起，瑟瑟作响。
　　不过道士并不占上风，顾晓梦已经逼近结界，不断攻击结界根基。道士扯符咒的间隙中扔出一个竹筒，竹筒在祭坛中间碎裂，李宁玉没有看见里面出现了什么，顾晓梦却连连后退，身上又出现一个个黑洞。
　　“嘶，该死”李宁玉弄开了绳子，手握刀片直割道士喉咙，道士吃痛扣住李宁玉的手，李宁玉的手突然失力，刀片不能再深入一毫。道士身形一转脱离李宁玉的控制，左手蹭上血液点上李宁玉胸前的符咒，空中漾起波纹，李宁玉后摔过去，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用不上一点力气。
　　手上沾上了道士的血，李宁玉得以看清眼前的形势：祭坛中有十几只黑红色看不清面容的鬼魂正在撕咬顾晓梦，顾晓梦身上的伤口喷涌出黑红色的液体，而木桩围起的祭坛四周漂浮着李宁玉看不懂的绿色符文。
　　看见李宁玉摔倒在地，顾晓梦不顾小鬼的攻击把所有鬼气聚集起来攻击结界，后背直接被小鬼咬去大半。顾晓梦掐诀的同时直接用身体去撞那结界，一时间符文呼啸着涌向顾晓梦，在身体接触的地方燃起白烟。顾晓梦调整呼吸再次用力撞上去。结界出现裂痕，木桩上的符咒更是直接被震掉两张。
　　见此情形，道士再次摸出符咒蹭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的血扔向祭坛中间，符咒燃起青色的火焰，火焰蔓延，火团从结界各方落下，绿色的符文变成血红色，绕着结界飞速旋转。顾晓梦承受不住不得已先套一个结界保护住自己，祭坛中的其他小鬼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哀嚎着化成阵阵灰烟。
　　“老道士，你真狠心，为了收我连自己养的小鬼都不管了。”顾晓梦不断加固自己的结界，可是还是被火焰逼得节节败退。结界出现破洞，顾晓梦身上接触的火焰的地方碎成黑红的烬。顾晓梦被压着跪在地上。李宁玉看见顾晓梦在对她笑，恐惧在李宁玉心中蔓延开，李宁玉死命挣扎却无法冲破符咒的效果，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晓梦一点点燃烧成碎片，一个火苗窜起，祭坛中就只剩青色的火焰。
　　“晓梦！”李宁玉嘶吼着两行清泪，皮肤灼烧起来，好像顾晓梦身上的火焰也烧到了她身上。
　　道士得意负手而立，如果能炼化顾晓梦，就算搭进去一大半小鬼也是不亏的。
　　火焰翻腾，祭坛中出现似有似无的人影，道士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顾晓梦居然可以抵挡住沾了自己血液的符火。道士转过身捏住李宁玉的脖子，眼中散发出奇异的光“真是开眼了，头一次见到恶鬼能养出这么清明的人蛊，还舍得把这最重要的一魄放在你身上，舌尖血能救你主人，你救不救？”
　　道士掰过李宁玉的头让她盯着祭坛，李宁玉被掐得呼吸不顺，眼角泛红地看着祭坛，李宁玉也看见了祭坛中的人影。李宁玉知道道士在骗她，她知道顾晓梦没有被烧掉，她在火焰中努力拼凑着自己的身子，可以感受到顾晓梦有多痛苦，。
　　道士也确实是在骗李宁玉，他十几年来收的小鬼大多都折在顾晓梦手里了，他需要舌尖血做诱饵来吸引鬼魂。大范围招魂这件事风险太大，李宁玉就是最好的牺牲品。
　　“你救不救！”顾晓梦身体越发真实，要是再不制止，道士可不一定控制得住场面。李宁玉听见顾晓梦在和她说着不要，可是李宁玉觉得可以试一试。
　　李宁玉用力点着头，道士松开手，李宁玉发狠地咬上舌尖，血腥蔓延。一时间风声鹤唳，阴风阵阵，四处的游魂被新鲜的精血吸引嘶吼着扑向李宁玉。道士左手甩出三张符咒，游魂盘旋几圈扑向祭坛中间。鬼气不深的游魂一接触火焰就化作灰烬，剩下的遵着符咒的指引去撕咬顾晓梦。火势变大，祭坛中顾晓梦的身影再次消失。道士松开李宁玉，补上五张符咒，嘴中不断念叨着。
　　李宁玉这边仍不能动，血水嵌入泥土，保持着血滴的形状延伸到祭坛中。祭坛已经被火焰吞没，阴风停止，只剩火焰燃烧的声音。道士不断撒出符咒，这火焰不应该这样燃烧，道士有些控制不住。
　　道士扔出的符咒越来越多，火势越发不受控制，一阵风吹过，爆炸从祭坛中间散开，木桩混着符咒四分五裂。热浪扑面而来，李宁玉被带出去好远，身上的符咒飘落散在她身边缓缓燃烧。
　　“怎么——可能”道士用双手去掰顾晓梦捏着他脖子的手，道士最后的护身符——两只满身是血的厉鬼扑上来撕咬顾晓梦，顾晓梦左手一翻，两只鬼撞到一起，顾晓梦凌空攥拳，两只恶鬼随之化成两摊红色的黏液。
　　“因为你用的是我的血”顾晓梦裂开嘴角，笑着邪魅，瞳孔猩红，手上用力，额角青筋暴起。顾晓梦不能攻击活人，鬼差给顾晓梦身上设的障压制着顾晓梦，身上越痛顾晓梦手上越用力。
　　道士的脚不再乱蹬，手无力垂下，脸色发紫，眼球突出，咔嚓一声，顾晓梦捏断了道士的脖子，她的嘴角涌出黑红的液体。道士的尸体被顾晓梦随手扔进火堆，噼里啪啦地传来烧焦的味道。顾晓梦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个老道士，抓住他要溜走的鬼魂，顾晓梦一点点剥离他的七魂六魄，分别捏碎到只剩一点。刚溢出的鬼魂对疼痛感知能力还很强，道士的哀嚎变得扭曲，顾晓梦又把他的魂魄随意捏在一起，丢进火堆，眨眼间灰都不剩。
　　“晓梦”李宁玉焦急地唤着顾晓梦，她能感受到顾晓梦的状态并不好，有什么力量从内部撕扯着顾晓梦，和她的联系也变得丝丝缕缕。顾晓梦一步步走到李宁玉身边，李宁玉刚想安慰她，谁知顾晓梦竟直接捏住了李宁玉的脖子。
　　顾晓梦失控了，本就吞噬了太多鬼魂又冲破了鬼差给她下的障，未吸收的鬼魂和顾晓梦相互吞噬，顾晓梦无力控制身上的鬼气。
　　“晓梦……”空气越来越稀薄，李宁玉掰着顾晓梦的手流泪咳嗽，顾晓梦要是再用力一些，李宁玉的脖子也会被掐断。
　　顾晓梦瞳孔颜色变化，蓝色红色相互转换，最终变成了极为诱惑的淡紫色。顾晓梦手上力气小了些，李宁玉勉强能喘口气。顾晓梦颤抖着，嘴角溢出更多的黑红色血液。
　　“玉姐……”顾晓梦带着哭腔唤李宁玉，眼中满是挣扎和悲伤。
　　“咳咳，我在，晓，晓梦，玉姐在呢”李宁玉安抚着顾晓梦，掰着她的手变成了抚摸，希望可以以此唤回顾晓梦的理智。
　　顾晓梦闭上眼睛连连摇头，泪水混合着吐出的液体滴落在地消失不见。顾晓梦带着李宁玉一步步后退，李宁玉看出来她想做什么死命拉着顾晓梦的手“不可以，晓梦，停下”
　　顾晓梦摇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她没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伤害李宁玉，哪怕是以自己为代价。
　　李宁玉无法和顾晓梦抗衡，被顾晓梦带着一步步接近火堆，尸体烧焦的味道让李宁玉想起那间审讯室。
　　踩上火焰，顾晓梦承受不住仰头嘶吼，因为疼痛手上又用力几分，把李宁玉拽得腾空。顾晓梦另一只手粘上火焰，按在她的肩膀处点燃了捏着李宁玉的那只手臂。
　　顾晓梦的手臂燃烧成灰，李宁玉跌落在地上，她不顾一切地往火里扑去翻顾晓梦的灵魂碎片。
　　本是没风的夜晚，良憬书店的门铃不断摇晃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陈谪憬的耳朵动了动，放下手中的笔望向窗外，摸了摸顾知初的头“今天我们就学到这里吧，早些休息，明晚再教你”安抚好顾知初，陈谪憬披好外套直奔赵瑾言房间。
　　“瑾言姐姐，瑾言姐姐”陈谪憬用力敲着赵瑾言的房门，赵瑾言听见动静跑下床来开门“怎么了，陈陈”
　　“我想起来顾小姐让我去城外办事我给忘记了，你能陪我去吗，太黑了我害怕，可以吗姐姐”
　　陈谪憬来到顾家的时间并不长，赵瑾言对她的了解不深，而且此人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性格，就算是顾晓梦带回来的人，陈瑾言对她也不是很信任。
　　可是她脸上的着急不像是装的，陈谪憬来到顾家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不能是和什么其他人串通搞事，事关顾晓梦赵瑾言必须冒险。
　　赵瑾言思考了一下陈谪憬的话，点点头回去换衣服。两人寻了条小路出城，一路上陈谪憬拽着赵瑾言越走越快。大概离城外有了个两三里，前方荒凉没了路，赵瑾言摆正腰间藏的小刀，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不是顾晓梦出事了，那就是她要出事了。大概又跑了十几分钟，陈谪憬撒开赵瑾言的手，钻进灌木丛“瑾言姐姐快来帮忙！”
　　赵瑾言钻出灌木丛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地上是四散的木头碎片，空地中间燃烧的火焰中带着烧焦的味道，顾晓梦躺在火堆旁不知怀里抱了什么东西。
　　“晓梦！”赵瑾言跑过去从陈谪憬手中接过李宁玉，看着陈谪憬从兜里掏出竹筒，抓了一把空气。陈谪憬迅速缠好竹筒，顾晓梦的魂魄受损严重，李宁玉身上也聚了太多鬼气，不快点帮助他们消化吸收两个人都危险。
　　赵瑾言带着陈谪憬把李宁玉搬进屋子，赵瑾言敲了敲后窗，没过一会潘汉卿就从窗子翻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李宁玉和顾晓梦说去接头一直没回来，潘汉卿还特意去公园附近转了转。
　　陈谪憬看了一眼潘汉卿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瑾言姐姐你们下楼等我好吗？放心，顾小姐会没事的”
　　赵瑾言看着躺在床上的李宁玉，并不打算出去。她不能把顾晓梦交给一个没摸透底的人。赵瑾言刚要说什么，潘汉卿拽了拽她的衣角。赵瑾言不知道，但是潘汉卿知道，这件事肯定只有陈谪憬可以解决。
　　两人离开房间，陈谪憬摆出符咒，李宁玉身上沾染的鬼气太多，陈谪憬承受不来，只能先把鬼气转到顾晓梦身上，怎么说都是救活人要紧。她迅速写好符咒，点上指间血贴在李宁玉身上帮她稳定灵魂。顾晓梦冲破鬼差设的障时震碎了一魄，陈谪憬没有把握完全修复好。本身顾晓梦身上的鬼气就不稳定，李宁玉导过去的鬼气更是混乱，陈谪憬不得已只能先把顾晓梦放进符咒加固的竹筒中。
　　陈谪憬治疗这功夫，潘汉卿那边完美地扯了一个慌。对于陈谪憬的身份，潘汉卿说了一半：陈谪憬确实是个半吊子道士，是来帮顾晓梦寻回李宁玉的魂魄的。这么说也是当初李宁玉和潘汉卿交代的，毕竟赵瑾言看着长大的是顾晓梦，还是更心疼顾晓梦一些。
　　楼下两人煮了两碗茶叶，陈谪憬才疲惫地推开房门，倚在楼梯口唤潘汉卿上来。
　　“你想看见顾晓梦吗？”陈谪憬一手揉搓符咒，一手抓起身后的衣衫挤出汗水，这个机会很难得，最起码对于潘汉卿来说是这样的。
　　看见顾晓梦吗？潘汉卿看向躺在床上的李宁玉。自始至终他看见的都是顾晓梦的身体，他不知道顾晓梦的灵魂以何种方式存在，如果可以看见顾晓梦，那是不是也可以看见在顾晓梦身体里的李宁玉。
　　“我就问你想不想看见顾晓梦”陈谪憬很不耐烦，她还想早点叫醒李宁玉然后回去补觉呢。
　　“怎么看？”
　　“用指尖血在符咒上写顾晓梦的名字，然后点上李宁玉的指尖血烧掉”陈谪憬把符咒塞进潘汉卿手中就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一副不想帮忙的样子。
　　潘汉卿按照陈谪憬的方法一步步进行，符咒燃烧，潘汉卿眼底映上淡红色的火光。要是可以看见顾晓梦，这个家就又圆满了一些。符咒燃尽，潘汉卿环视一周，没有发现顾晓梦的身影“你这方法管用不啊”
　　“顾晓梦虚弱得很，我都看不见她，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十分钟后带着瑾言姐姐上来，李宁玉要醒了”陈谪憬用力把潘汉卿往门外推，潘汉卿是她下班的最大阻碍。
　　“装神弄鬼”身后的门无情关上，潘汉卿忍不住啐了口，这小妮子多多少少有些没礼貌。
　　陈谪憬扯出两张空白符咒，分别贴在李宁玉的胸口和额头，点上血滴。随着符咒一点点消散，血滴渐渐消融在李宁玉血肉中。李宁玉清醒过来强撑着坐起，环视一周最后把视线放在陈谪憬身上。
　　陈谪憬被盯得心慌，晃了晃手中的竹筒“放心，顾晓梦没事，只是吸收了太多的鬼气一时半会醒不来而已”
　　李宁玉接过竹筒，摩挲着上面的符文，缓缓地放在心口处，吐出一口浊气。还好，幸好，自己没有弄丢顾晓梦。
　　“谢谢陈小姐”李宁玉低头致谢，当初把陈谪憬拉到身边是正确的，没有她两人都得交代在那个道士手里。
　　“互利互惠罢了，困死了，我要回去补觉了，哦对了，你睡觉前把竹筒打开放在床头就好，就那个绳子一拽就开了”情况可控，陈谪憬又恢复了她玩世不恭的模样，叫赵瑾言和潘汉卿上楼后就一头扎进客房不省人事。
　　“感觉怎么样，晓梦”李宁玉身上没有明显外伤，这更让赵瑾言担心，三年来顾晓梦受了太多伤，赵瑾言追着喂药都没调理过来，她一个没注意顾晓梦就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赵瑾言心都要疼碎了。
　　“没事的，密斯赵，已经解决了”李宁玉摇摇头，看了一眼潘汉卿。
　　“晓梦，你已经加入组织三年了……”不应该去弄封建迷信这套的，赵瑾言相信潘汉卿的那套话术，认为顾晓梦是在为李宁玉招魂时出了事故。毕竟李宁玉和顾晓梦换魂这件事呢，别说想不到一般人听到也不会相信。
　　“我知道，放心，密斯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哥，麻烦帮我在第二个抽屉里找一下前天的申报”李宁玉伸出手在赵瑾言的搀扶下来到桌前。
　　“13号的？”
　　“是”李宁玉咳了两声开始低头破译，老师给留的线索足够多：城东出事是要找右边版面的出租信息，茶叶六十斤是第六行第一个字，三十斤是第三行第二个字，牺牲三个是最后一行倒数第三个字，被捕六个是倒数第二行第六个字，救出来两个是第六行第二个字。对照着密码本翻译出来是：凤栖街89号。
　　李宁玉将破译内容递给赵瑾言，剩下的事就要交给她去做了。赵瑾言记下纸上的内容凝重地点头，这个叛徒迫害了组织这么多同志，该到清算的时候了。
　　潘汉卿本想着问问发生什么可都被李宁玉搪塞过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李宁玉也没法解释清楚。潘汉卿回到客房睡觉，李宁玉也缩回床上。扯开绳子，觉得竹筒怎么摆都不正，鼓捣半天她干脆把竹筒横放在枕头上当做顾晓梦躺在那里。
　　没有顾晓梦的怀抱李宁玉早早醒来。翻身想看看竹筒，却发现顾晓梦就睡在床边。是的，睡觉，不同于出事时的不稳定状态，现在顾晓梦没有虚化，李宁玉可以感知到顾晓梦单纯地在休息，好像还做了什么美梦。
　　顾晓梦趴在床边，小脸放在双臂上挤出一点点肉，眉头皱起也能看出来她睡得安心，很奇妙，李宁玉居然有和顾晓梦心脏共鸣的感觉。李宁玉侧撑着身子摸上顾晓梦的眉头，描绘她的鼻峰，用手指亲吻她的嘴唇，游走着摸上顾晓梦脖颈上的姜花。李宁玉反手摸上自己脖子上的伤疤，顾晓梦真的是个笨蛋，为了知道自己下落不明的尸体明知道王田香是在骗她还要冒险。李宁玉凑过身子亲吻顾晓梦脖子上的伤疤，又凑上去轻啄顾晓梦的嘴唇，李宁玉从未想过自己会温柔成这个样子“小懒蛋，快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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