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

　　把周真如给的药膏拿回去抹了几天，果然有奇效，十七皇子狂喜，命令奴才拿了一百两银子去那医馆再去买这祛疤的药膏。脸上的疤痕淡去之后，十七皇子进宫给皇帝请安，皇帝许久没见小儿子，又见小儿子脸上疤痕极淡，也很高兴。

　　见十七皇子愉悦，整个王府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李弘宁悄悄叹气，十七皇子就召唤他过来：“你这次侍奉得好，本王给你个奖赏，你想要什么，现在尽可以说出来。”

　　李弘宁就道：“侍奉主子是臣子的本分，微臣没什么想要的。”

　　“世间没人无欲无求，无欲无求的都是隐居在山水间的隐士。你大可以说出来，本王能赏的自然赏你。”

　　李弘宁想，这种事就没有臣子先开口的，再说，自己想要的，现在的十七皇子也给不了，不如就让十七皇子记得他的好，以后再赏赐，就继续坚定地回答：“微臣确实没有想要的。”

　　十七皇子就笑：“那我赏你个玩意儿，你一定想要。”

　　李弘宁心说你还知道我想要什么，顿时就惊奇了：“殿下……”

　　“西北战乱，父皇指派王将军出征，但他缺个打杂的副手，父皇让我选个人，那就你吧。”

　　李弘宁惊讶大于惊喜，连忙跪下谢恩：“殿下……微臣谢过殿下！”

　　说着他一头贴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这不是让你领兵去打仗，你没有指挥军队的权力，王将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李弘宁的心这才被狂喜充斥，“微臣叩谢陛下和殿下的隆恩。”

　　十七皇子拉着他起来：“后天出发，你带着你的仆从去吧，一路上餐风露宿，保重自己，本王会去送你的。别辜负本王的赏识，明珠不应蒙尘，前提是确认蒙尘的确实是明珠。”

　　他的意思李弘宁都懂，所以李弘宁又一次叩拜：“微臣再次拜谢殿下。”

　　“嗯。”

　　出了王府，李弘宁先去了医馆。周真如见了他就道：“前几天，十七殿下府上的内官来找我买了不少祛疤的药膏。”

　　“我也来找你买这药膏了，”李弘宁拿出一块碎银子，“跌打损伤、金疮药、治晒伤冻伤的、活血化瘀的，都给我来一些。”

　　周真如从药炉前站起身：“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买这么多药，你是要去打仗还是煮着吃。”

　　李弘宁笑而不语。周真如一愣，继而难以置信道：“你真要上战场了？”

　　“嗯，去给将军打杂。”

　　周真如立刻忙了起来，前前后后给李弘宁收拾了一大包，嘴里还絮絮叨叨：“西北干旱还风沙大，脸和手脚都会干裂出血，那这时候你就涂这药膏；金疮药治疗创伤，用之前要把伤口清理干净；活血化瘀膏用在瘀伤和骨折上，消肿止痛；知母草用在发热上，发热的时候煮水喝。”

　　李弘宁眼瞅着箱子越来越满，连忙止住：“够了够了，这么多，我带不走。”

　　周真如其实也收拾完了，最后他放了个朱砂写的平安符：“祝你凯旋，安全归来。”

　　李弘宁观察力始终不错，他发现周真如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花朝节时候给他投果子那些人的眼神。不过他不好开口，就装作没看见，笑着接过平安符：“多谢。”

　　回到宅子，三羽四羽迎上来：“主子，十七殿下赏赐了很多东西。”

　　屋里摆得满满的，奉命前来刘内官满脸堆笑：“殿下命小人来给您送了铠甲兵器等物，都是上好的材料打造的，良马拴在后院。小人替十七殿下传话，一路平安，祝您凯旋。”

　　李弘宁立刻被那崭新的铠甲和兵器吸引住了目光，半晌才醒过神来：“失礼了，多谢多谢，请进屋里用茶。”

　　刘内官见他欢喜成这样，也没介意他的失礼，反而知道他这表现会更令十七殿下高兴，就喝了杯茶，客套两句回去复命了。

　　果然，十七听完之后颇为欢喜：“他很满意？”

　　刘内官回答：“是呢是呢，李大人看着那铠甲和兵器都移不开眼睛。”

　　十七就笑了：“果然，送礼也好、赏赐也罢，都要投其所好，这样啊，下面人才会更死心塌地给你做事。你也是王府总管了，好好学着点。”

　　刘内官躬身：“是，多谢殿下指教，奴才学到了。”

　　傍晚，李弘宁提着礼物去拜访了王将军，王将军很礼貌地接待了他的突然来访，两人畅谈许久，最后王将军把他送出了大门。

　　不久之后，十七得到了王将军的回信：“观此少年，谈吐不俗，英武非凡，确系可重用之人。”

　　十七点点头，把回信放灯烛上烧了。

　　转过天他进宫请安，皇帝问十七：“王利见过李弘宁了？”

　　“回父皇，是。”

　　皇帝显然知道了王利对李弘宁的评价，一副很欣赏的样子：“如果他的表现真如王利所说，那朝廷以后就多了一位可用之人，这是你举荐的功劳。”

　　“父皇过奖，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职责。”

　　“慧眼识珠，也是一个做主人应该有的本领。”

　　很快就到了大军出征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军队就已经停在皇城外，王利率领着众将先点兵，再叩别皇帝。十七站在皇帝旁边，父子二人的服饰都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十七送给李弘宁一枚平安符，又道：“也不知道这铠甲是否合身。”

　　“殿下了解臣子，这铠甲合身极了。”十七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到声音问，李弘宁也如实回答，两人脸颊凑得近，都快贴到一起。

　　王利看到眼前这一幕，心想这人极得十七皇子喜欢，又是宗室子，自己该怎么对待他。

　　大军出征，不少百姓都在街上观看，李弘宁随军出城，到了城边上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凳子上的周真如。

　　对，周真如找了个凳子站在了上面，方便李弘宁能看到他和他告别。

　　相隔距离太远，也不能互相呼喊，李弘宁就只好注视着他，骏马前去了他就回头继续看，直到看不清身影。

　　此后八个月，他们都没再见过面。周真如得到过李弘宁寄来的信，上面说边关风沙猛烈，草原广阔，适合纵马飞奔，而且边关百姓治病的方法与京城一带相差很大，想必是由于风土民情和草药种植环境的不同，如果战乱平息，边境就可安居乐业了。

　　比起给周真如的，给十七皇子的信就恭敬客套很多，只说给主子请安，王将军对他很好，教授他不少有关于兵法的经验，自己感恩戴德，必然不辜负陛下和殿下的信任。

　　收到李弘宁的请安信时，十七也得到了王利的信，信上说李弘宁能忍耐辛苦，与士兵同吃同住，又为人谦虚毫无自负，且聪明机敏过目不忘，白天行军时候，对于一路风土人情他多有考察记录，晚上还挑灯夜读，如宗室子弟皆勤奋如此，则皇室朝堂可兴，也是将士百姓之幸。

　　王利这番说法也写进奏章里交给了皇帝，皇帝也很高兴，直夸赞说不使明珠蒙尘，这是自己识人明晰。十七皇子在一旁连声附和，说这都是父皇的功绩，有这般人才在前线，边疆之乱必能平息。

　　军营里，王利也没睡，点着灯在营帐里写奏报，门外李弘宁轻声道：“大人，属下进来了。”

　　王利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也知道李弘宁不是什么娇气的公子哥，对他多有改观，态度也缓和不少，就道：“进来吧。”

　　营帐帘子一掀开，风雪立刻刮进来。李弘宁拿着灯道：“就知道您只点一盏灯，把眼睛都熬坏了。”

　　说着他把灯放在王利的书案前，周围果然明亮几分。

　　王利也不防备李弘宁，毕竟皇帝和十七皇子的意思他心里有数，他把地图往李弘宁面前一摆：“看看吧。”

　　李弘宁看了许久，只说：“兵分三路，固然可对敌军形成包围之势，但将帅营地空虚，得谨防敌军夜袭。士兵数量再多，如果不能保卫将帅，将帅就如同独自一人走在白日里。”

　　没想到李弘宁一语成谶，在前线夺得胜利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后方大本营被偷袭了，李弘宁让部分将士保护好王利撤退，自己则率领另一部分将士亲自杀敌，一连杀了十五人，才把夜袭的敌军尽数俘虏和杀退。他自己也手臂负伤，幸好没有大碍。

　　奏报传回京城，皇帝更是拍手称快，称如果军队大捷却主帅阵亡，那可就是大笑话了，多亏李弘宁临危不乱，居然保全了主帅的性命。

　　十七皇子在一旁得知李弘宁只是手臂负伤，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想他可别首次出征就折戟在边境。这场仗，李弘宁不是指挥，打赢了的话，功劳没他的份儿，打输了，责任也不用他负，他只需要活着回来就是很好的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还救了王利一命，这可算是大功了。

　　尽管吃了被敌军夜袭的亏，但王利毕竟久居沙场多年，作战水平还是极高的。这边境战乱前后共用八个月平息，王利留下部分军队帮助当地恢复百姓正常生活和修建关帝庙，就班师回朝了。

　　回城路上，王利问李弘宁：“为何还要修关帝庙？”

　　李弘宁回答：“关公乃汉末名将，民间尊为关公，历代朝廷对他多有追封褒奖，儒道释三教对他也有尊誉。在边境修建他的庙宇，既可传播我朝威名，彰显我朝武德，又有镇边安民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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