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

　　沈纪淮送完池沁回宿舍，在超市买了两包烟和一罐冰可乐，目光触及到下面那排酸奶时，竟下意识地想要去拿，他收回动作，皱眉关上冰柜门，结账后继续驱车开往公寓，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26楼。

　　黑白灰的装修风格，冰冷又单调，沈纪淮把手机钥匙放在茶几，从烟盒抽出根烟，打火机点燃，用力吸了一口，手肘撑在膝盖处，低头躬着背，眼睛盯着地毯上的那个白点。

　　在天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嘴巴比脑子快，他当时就是不想让她误会。
　　以前和那些女生交往，他从来不主动，无论谁都来去自由，不用说哄，他连会都懒得约。

　　他第一次跟一个人这么认真解释。

　　因为什么？

　　喜欢？

　　“滴——”

　　茶几的手机进入一条微信消息，他手指夹烟划开，庄尧信：【阿淮，明天我朋友从澳洲回来，一起认识认识吃个饭？】

　　沈纪淮眸底透着冷意，长长的一截烟灰抖落在屏幕，遮住了他惯用的回复：【。】

　　没可能，他根本不会喜欢上谁。

　　*

　　热闹的街头，段夏走在蓝岸的身边，手指攥紧，眼神飘向斜对面正在排队的店铺，组织好语言：“蓝岸，谢谢你借我笔记本，我请你喝奶茶吧。”

　　蓝岸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不用。”

　　眼看着就要经过奶茶店，段夏说了句：“等等我。”趁着绿灯走过马路，跟在人群后面排队。

　　蓝岸停住脚步，神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站在原地，皱着眉看她的背影。

　　十分钟后，段夏拿着一杯五分糖的热奶茶，插上吸管，笑脸吟吟：“给你。”

　　“我不喜欢喝甜的。”蓝岸再次拒绝，抬脚继续走。

　　段夏不气馁，跟着他，依然把奶茶伸到他面前：“你先尝尝，这口味不甜的。”

　　他眉头皱得更深，垂着眼皮看了一眼那杯奶茶，伸手推回去：“我说了不喝。”

　　“就尝一口，我特意给你买的，别辜负我心意好不好？”段夏推回去。

　　一来一回间，蓝岸的耐心到达极点，他站定侧身，段夏用力撞到他手臂，“哗啦”，奶茶顺着吸管泼到了他衣服。

　　尴尬间，段夏从包包里找纸巾出来帮他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手被挥开，蓝岸沉着脸，丢下句话走远：

　　“别再跟着我。”

　　段夏垂下眼，他刚刚的眼神好像真的很讨厌她。

　　“咔——”

　　打板声响起，乔诗蕾夸赞：“池沁，刚刚的情绪表达得不错！”

　　池沁从戏里抽身：“谢谢乔导认可。”

　　沈纪淮从镜头外回来，她重新拿纸巾：“快擦擦。”

　　他挑着眉，无声把手臂靠近她，池沁无奈笑，帮他弄，乔诗蕾问他们：“去吃饭？”

　　沈纪淮看了眼手机，指尖触碰，拿过池沁手里的纸巾随意擦了几下丢进垃圾桶，而后跟她说：“我订了满庭阁的位置，报我电话号码就行，你和乔诗蕾他们一起去吃饭，我还有事。”

　　池沁下意识问：“你今晚又不回学校？”

　　问完才察觉这样太像女朋友查问男友的行踪了。

　　她抿唇，果然，沈纪淮低笑，大手搭上她的脑袋，俯身看她，声音透着几分高兴：

　　“看来我的追求没白费，现在都知道关心我了。”

　　*
　　包厢烟雾缭绕，庄尧信给两个朋友倒酒，嘴里介绍着沈纪淮的家世，为人，阅历，马屁已经差不多拍到美国那边去。

　　沈纪淮全程话很少，右手把玩着打火机，一下一下点着火又关上，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庄尧信。

　　两个朋友跟他套近乎，他回应得很冷淡，庄尧信讪笑着，打圆场扯起其他话题。

　　今晚酒喝了不少，沈纪淮没醉，只觉得心烦，他没心思再看着他们表演，拿了外套说句先走。

　　庄尧信站起来，冒出句：“那单我等会儿再买吧。”

　　沈纪淮回头，看着他，声调偏冷：“已经结了。”

　　叫了代驾，沈纪淮坐在后座，手撑着太阳穴，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他身体僵住，眼睛紧盯着斑马线牵手走过的一家三口，孩子看着大概六、七岁，男人笑得很温柔，绿灯亮，车子重新开动。

　　缓了几分钟，他在手机拨号页面划了很久，最后还是拨打了电话，那头很快接通，有车流和孩子说话声，他开口问：“爸，您在繁川吗？”

　　“在啊，怎么了？”

　　“没事，您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

　　手机丢在旁边，沈纪淮蹙眉，仰头靠着紧闭眼，双手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脑子一片混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竟然到了学校，他才想起在定位的时候没有改成公寓的地址，不想再折腾，叫代驾停好车，往宿舍的方向慢慢走。

　　“沈纪淮？”

　　池沁出来买零食，一眼就认出他的背影。

　　沈纪淮循声回头，眉眼间很冷漠，毫无温度，抬眼瞧见是池沁，目光变得柔和，问：“还没休息？”

　　路灯不是很亮，池沁看不到他的变化，扬起手里的袋子回道：“没，买点东西。”

　　沈纪淮点头，手插兜偏了偏脑袋：“嗯，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池沁感觉得到他情绪不对劲，周身泛着低气压，很颓，从零食袋里找了几颗糖出来，侧身仰着头，眼睛亮亮地：

　　“诺，你喜欢的橘子味。”

　　上次在小吃街，她注意到了。

　　沈纪淮怔了怔，兜里的手指动了一下，垂着眼皮看她手心里安静躺着的几颗橙色糖果，又缓缓扭头，池沁乌黑的长发披在胸前，勾唇浅笑，示意他拿。

　　他终于收了，剥开一颗扔进嘴里咬碎，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似乎驱散了一点坏心情。

　　池沁今晚的话比平时多，说了几件最近拍戏发生的趣事，她背着手面对沈纪淮，一步步倒着走。

　　沈纪淮则负责一边听她说一边拎着袋子，帮她注意路面的石头，时不时地适时接话，不会冷场，也让他暂时没空想那些糟心事。

　　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着，地上的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

　　也许是醉意驱使，沈纪淮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很快到女生宿舍门口，池沁顿了下，随后脸上映出酒窝，她语气认真：“沈纪淮，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介意被当成树洞。”

　　不想再看他坏情绪的样子，他应该一直都是放肆而又自信，骄傲而又优秀的，她愿意帮他分担所有的不开心。

　　沈纪淮的心一瞬间像被什么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继而低笑，也回得很认真：“你不是树洞，你是我努力在追的，未来女朋友。”

　　池沁一进入宿舍，连喝了一大杯水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点，阮绮在零食袋里找吃的，抬头看见她问：“天啊池沁，你脸怎么了，出去了一会儿就这么红？”

　　“没什么，有点热。”池沁手遮住脸。

　　阳清菡看了眼天气预报，非常不解。

　　乔诗蕾在剪辑短片，笑而不语。

　　晚上关灯，池沁躺在床上，熟悉的白色头像给她发来信息：【睡了吗？】

　　她回：【听完歌就睡。】

　　沈纪淮：【一起听？】

　　池沁看着他发来的这几个字，快速回：【好，那你加我音乐账号，跟微信是同名。】

　　他没回复，池沁翻来覆去紧张地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消息，就在她以为他睡了的时候，音乐软件来了好友申请，微信也同时响了一下。

　　沈纪淮：【刚刚在找打火机，加了，你同意。】

　　池沁轻点按键，他们听了同一首歌。

　　“我藏起来的秘密，在每一天的清晨”

　　“暖成咖啡，安静的拿给你”

　　“愿意，用一只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你听见了吗，我的秘密是你，沈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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