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

　　“结婚之前我有份东西想让你签。”等照片的功夫，何醉墨从包里拿出文件袋递给舒云至，没想到对方也拿了文件袋出来，目测比她的厚了不少。

　　“我也有，交换？”舒云至挑眉，伸手拽过何醉墨手里的文件袋，又将自己的推过去。

　　打开之后，是份非常简洁的协议，不偏不倚，确实能保证何醉墨的利益。

　　“你这什么东西，我要签了你兜里还有钱吗？”何醉墨就算是半个法盲，也能看得懂，他给的这些东西全都踩了林无晴的“无偿赠与”。

　　“你不跟我离婚的话，这些东西就没有意义。”舒云至镇定道，“你应该怀疑我是不有什么诡计要害你。”

　　老板嗑着瓜子路过：“签吧妹子，这种男人可太少了，现在没领结婚证还能薅到羊毛，到时候万一他反悔，这波血赚。”

　　何醉墨更不想签了：“来路正吗？”她大致看了看，除了房子车子，居然还有股份。

　　“我现在住的房子是自己买的，里面的那套别墅是爸爸妈妈给我买的，车子是哥哥姐姐给买的，都没怎么开过，别的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放心。”

　　舒云至表情平淡：“我希望这些东西能加重你的道德枷锁，不要拿婚姻当儿戏，这辈子咱们都只结这一次。”

　　整个工作室只有他们这块地方开着灯，他眉目疏朗，是何醉墨每次看了都想见色起意的模样。她最不怕道德绑架，因为她没有道德，在此刻终于退缩。

　　“要不……”

　　“不行，你昨天邀请我的，不能反悔。”舒云至难得强硬道，“我已经跟家人说过了，如果现在反悔，很难办。”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低落，收回跟她对视的眼神：“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父母年纪大了，其实经不起一惊一乍的惊吓，我昨天承诺了会结婚，所以他们才把这些准备好的东西给我的。”

　　何醉墨叹了口气：“你让我好好想想。”

　　“我以为你昨晚已经想好了，只要不离婚，这些东西就是废纸，你是做了跟我离婚的打算吗？”舒云至步步紧逼。

　　“我……”

　　“所以你昨天为什么不坦诚一点呢？告诉我只是暂时结婚，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婚。”舒云至继续问，“我昨天就说了的，我不打算离婚。”

　　“……别说了，我签。”何醉墨扶额，快速地按照舒云至的指点在那摞纸上签字。

　　之后的过程很顺利，舒云至差的那些领证小知识都没用上，舒云至甚至还准备了喜糖给工作人员分发。

　　出了民政局，他变戏法一般摸出一束橘色多头玫瑰，像是把日落抱在怀里。

　　身后是艰难破云而出的遥远太阳，竭尽全力把热意带向他们，挣扎着走向春天。

　　何醉墨望向他，看见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伸手接过：“我很喜欢，谢谢。”

　　“我能把结婚的消息告诉别人吗？”舒云至问，“比如学校同事，还有网上总有人叫我老公，还挺困扰的。”

　　何醉墨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他。

　　做完手术后的小张尚且有些虚弱，每天只能找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比如给好大女寻找相亲对象。

　　开门声响起，小张颤颤巍巍道：“墨墨来了？爸爸又给你找了几个——”

　　“爸，”何醉墨赶忙打断他，“我带了个人过来给你介绍。”

　　小张只得歇了心思，放下手机望过去。看见一个男的跟着女儿进来，他完美完成了从疑惑到震惊，从震惊到空白的转换。

　　只因他的孝女说：“这你女婿。”

　　车里的东西是舒云至早就准备好的，他彬彬有礼地开始自我介绍：“叔叔您好，我叫舒云至，跟墨墨是大学同学，现在在z大中文系任职，家是x市的……”

　　手心被手里提的东西勒出印子他也浑然不觉，还是何醉墨拍拍他：“等我妈来了再说，我爹已经宕机了。”

　　舒云至点头，依照何醉墨的意思把东西放在门口。

　　三人沉默至何女士出现，她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换下来，进门就问：“什么事情火急火燎的——”

　　看见乖巧跟着何醉墨排排坐的男孩，没说完的话被吞回去，她问：“这位是？”

　　何醉墨拍拍舒云至，他起身，再次开始机械演讲。

　　这段自我介绍，他前一晚已经记了无数遍，只希望在何醉墨父母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病房空调开得很大，舒云至额头渐渐沁出汗意，何女士抓住重点：“你们刚刚已经领证了？不是找来的演员？”

　　何醉墨哭笑不得，好在早有准备，把包里的结婚证拿出来递给何女士：“如假包换，我寻思着，反正你们也挺急的，我们当年关系还算不错，这不刚好吗，也算知根知底。”

　　在何女士投过来的死亡凝视之下，何醉墨渐渐消声。

　　“那舒同学，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何女士手里还拿着结婚证，尽量维持笑脸，打量着刚跟女儿领证的男人。

　　“知道的，他们后天就来，到时候可以看看时间，大家一起吃顿饭。”舒云至诚恳道，“我家人可能比较多，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不过都没结婚。”

　　何女士点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舒云至的目光移向何醉墨，很快又收回：“最近可能没时间，我们先拍婚纱照，之后等有时间的话再办婚礼，您看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何女士笑得非常和蔼，“你们也大了，这种事自己商量着办就好了，不必通知我们的。”

　　任谁都能听出，何女士现在是怒气值max的状态。

　　何醉墨头铁，指向角落里的那堆东西：“舒云至拿过来孝敬你们的，等会儿直接提回家，你们回家直接享用女婿的孝敬，开不开心？”

　　舒云至苦恼地揉眉，合理怀疑她是故意的。

　　“阿姨，虽然有点冒昧，我跟墨墨大学时就在一起过一段时间，毕业后因为对未来的规划不同分手，现在能够遇见也是我们都意料之外的事情。”舒云至诚恳解释道，“我们会认真对待这段缘分。”

　　“妈，您要还不放心，就去找晓晓问，他俩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何醉墨开始转移注意力，“要不是晓晓，我们也不能再碰上。”

　　……还扯得挺像那么一回事，舒云至没拆穿她，只在何女士望过来时毫不心虚地点头：“我跟文星晓确实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何女士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挥了手：“你们拿着东西先回家吧，等我和她爸再考虑考虑。”

　　一直处于掉线状态的小张总算上线，关门的瞬间，舒云至还听见她爸说：“这还有什么考虑的，证都领了，直接变二婚咋的？”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舒云至突然冷静下来，发现这么先斩后奏对父母来说很过分。

　　“怎么？想离婚？”何醉墨歪头看着他，笑起来：“舒老师，离婚冷静期一个月，现在去申请离婚也要一个月后才能离。”

　　舒云至摇头：“只是觉得父母可能需要更多时间接受这件事。”

　　“你都说了不打算离婚，未来还有一辈子，怕什么，耗呗。”完成爹妈交代的任务，何醉墨直接开摆：“要一起吃个饭吗？”

　　没等舒云至答应，何醉墨手机一震，是谢邀发来的消息，她短促地“啊”了一声，又望向舒云至：“不好意思，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家里有人做好了。”

　　舒云至胸口一窒，早该想到的。他平静地点头，说：“那我送你回家。”

　　“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明天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告诉我，我提前准备。”舒云至声音不高，眼神诚恳清澈，像是心无芥蒂。

　　“行，明天我们上午要去接朋友，先把东西送到你家，然后去接朋友，再来家里搬一趟东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机场？”

　　舒云至点头，迅速安排好：“那我早上把菜准备好。”

　　“不用准备太多，”何醉墨说，“我朋友也会做菜，我们也会带着菜一起去的。”

　　到了家，嗷嗷待哺的谢邀扑上来问：“怎么样？去这么久？领证顺利吗？见家长顺利吗？”

　　“领证挺顺利，真让咱法务说上了，这哥上来就掏出个文件袋，我寻思着也是协议呢，打开一看，确实是协议，全是赠与。”说完，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我这是嫁入豪门了吗？”

　　“如果是法务那个圈子的，确实是嫁入豪门了。”谢邀点头赞同，“不过他大学时也没装穷过啊，你是不是对他有误解？”

　　“谈恋爱谁在乎他家钱多钱少啊，又不是我的，没有实感。”谢邀摆手，“而且送东西也很接地气，我以为就是个一般的富二代。”

　　谢邀循循善诱：“林无晴也说自己是个普通富二代，紧接着又问，公证了吗？”

　　“民政局隔壁俩路口就是公证处，进民政局之前先去公证处，”何醉墨双眼无神道，“你只关心我的财产，并不关心我这个人。”

　　“确实，你这个人我太熟了，你的财产我不太熟。”谢邀继续开嗓，“这种‘道德上绑架她’，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

　　何醉墨艰难地翻了个身，跟谢邀商量：“明天搬家，他问我咱们要吃啥，我说让他随便整点，咱们会自带。”

　　“……所以他至今也还没发现你在糊弄他？”谢邀迟疑道，“那我明天跟我老婆是该配合你们呢，还是我行我素？”

　　“不是我说，有情人对视都是拉丝儿的，不知道他什么眼神，”何醉墨冷笑，“我要解释还不听，明天他看见你们就知道什么叫真情侣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不合适吧？”谢邀转转眼珠子，“我觉得颜色我跟我老婆在家搞就行了。”

　　何醉墨简直要被谢邀的脑回路感动，当即给黎苑发消息：“真是不知道你看上谢邀哪点儿，还是就喜欢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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