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之神

　　记忆到此为止，不再有下文。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记忆的沉重压得无法呼吸。从来也没有接触过这么激烈的情感，也从来不知道，人的心是能痛成这样的。五脏六腑不禁一阵抽搐，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痛苦得简直想立即死去。

　　“抱歉，我不应该直接让你看记忆的。要是我说给你听的话，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威诺再次重温记忆也绝不会好过，担他还是首先担心对方。

　　“没关系，是我自己决定要看的。既然我又知道一切的权利，那么也应该有承担一切的义务。而且多一个人知道的话，也会让你稍微舒服一些吧，”风斯德又过了数息才完全从记忆的影响中脱离，呼吸平稳了些。是……错觉吗？刚才记忆中伊克莱尔疯狂的眼神背后，似乎藏着一种自己几乎没有接触过的情感。好像是……绝望？

　　“罗克鲁恩的事，还有原始之星提麦加斯的事，我还要再说清楚些才行……”

　　“还是以后吧，今天你太累了。”风斯德想了想，开口道，“虽然我已看完了记忆，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才好，我想你也不需要安慰。关于这件事，你的想法是什么？”

　　“……不知道。”沉默半晌后，威诺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始终没有勇气正面面对这个问题，这三千年过得浑浑噩噩，从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也许正是因为这，我才能支撑着活到今日。”

　　“如果有了翻身的可能，你会怎么做？去杀了他吗？”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过分。”

　　威诺再次沉默。“如果我也能这么想……就好了。”他最终慢慢摇头，“无论是取他的性命，还是用尽一切手段向他报复，甚至是将真相说出来借其余弟子之手杀死他，我都做不出来。伊克他恨我，恨到想杀了我，从最初相遇的时候就一直如此。但即使是这样，他在我身边四千多年的岁月依旧无法当成不曾存在的泡沫。从我孑然一身时他就已经在身边了，这一路走来的记忆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愿遗忘。”由少年慢慢变成青年的清俊面容，永远跟随在左右的身影，银眸中或仰慕或担忧的目光。在提麦加斯上温情的记忆如同梦里的花，既不想舍弃，也不能遗忘。

　　“……既然不打算报复，那你想怎样去面对他？”

　　“我想……我会去跟他解释，说我从来没有那些他以为的想法。”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不知到时弥补是否还来得及。恨吗？……不，只是……想回到从前。“然后，我大概真的会去游历吧，只是偶尔回来一次，把舞台留给他，让他尽情释放自己的光芒。”无论经过多少年，印象中的他一直还是刚见面时的模样，眼中满是警戒与孤独，就像是一头美丽的银色的猎豹。他是最珍贵，最重要的，一定要保护的人。自以为是也好，被误解也罢，就算这样还是无法恨下去，直恨到刻骨铭心。也许这样，很傻吧。

　　“其实，我不太理解你的这些想法。”风斯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威诺侧了一下头，乌黑的长发随之微微晃动：“那么做一个假设吧。假设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让你帮我解开封印，甚至想要在封印解开后杀了你。如果真是这样，你会想把我碎尸万段吗？”

　　“……不。”风斯德仔细想了良久，“也许……我能稍微理解一点了。”

　　“话虽这么说，但情绪毕竟是难以控制的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自己是否还能像现在说的这样平心静气。不过现在就谈这些还太早了些。”他微笑了一下，虽然还有些勉强，但已有了生气，“谢谢，跟你说了这些以后，真的觉得平静很多了。我也终于能够正视那件事，不再逃避。”

　　“威诺，下次……换我来说一些我过去的事吧。”

　　“只要你想说，我就会认真去听的。”

　　风斯德的眉头却突然皱了一下，他用右手按住太阳穴苦笑道：“虽然还想再多说一会儿话，但恐怕只能等到下次了，让灵魂停留在异空间这么长时间果然还是有些吃力。三五天之内，我会再来的。”

　　“嗯，你快回去吧，拖太久对身体不好。”

　　到来与离开的时候，心境已有了微妙的改变。

　　回神从树干上站起来的时候，头还有轻微的眩晕感。这个亚空间中没有日月，所以也不知自己究竟去了多长时间。神木老人依旧静立在那里，一如过去的三千年。

　　“年轻人，你……知道真相了吗？”神木老人沧桑的声音响起。

　　“是的，就如同我猜测的那样。”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改变主意，决定继续走下去了吗？”

　　“是的。”

　　“太好了。”神木老人由衷地绽开笑颜，“那么，我就可以把木之令牌正式介绍给你了。”

　　“您的意思是……这木令牌有灵性吗？”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有生命，有灵魂。他们只是没有□□而已。”神木老人的笑容变得有些奇异，“用心去感觉，那散发着最精纯的木元素的波动就在身边。你听见了吗？他的声音。不过这回，绝对会出乎你的意料了。”

　　凝神静气，周围的波动有些纷乱，元素流四处飞舞，划出无规律的曲线。木元素的波动，最纯粹的，完全没有杂质的，木元素的精魂。杂音慢慢退去，有声音浮了出来，由模糊到清晰：[有听到吗？听到就给个回应好不好？我唱独角戏好半天了耶！]竟是清亮的童声，如同八九岁的人类男孩。

　　[我听到了。]在心中默想这个句子，对方大概就能听见了吧。

　　[啊，终于听到了，不容易不容易。那么开始正题，首先是最老掉牙最没意思的自我介绍部分，我是木令牌，叫灵木。你是我的新任守护者吧？你叫什么名字？]明明是没有任何客气成分的语言，但由那风铃般的童音说出，就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相反，那像是故作老成的语调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顽皮。

　　[风斯德，今后请多指教了。]

　　[风……斯德？真是又奇怪又绕口的名字。好！我决定了！以后直接叫你阿德好了，没意见吧？]

　　[你愿怎么称呼都好。]

　　[呜……好无聊的家伙，居然也是这种反应……本来以为会有个稍微有趣点的守护者呢……唉。]长长的一叹过后，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振作了起来，[算了，能跑出去逛逛就该偷笑了，还挑三拣四的做什么。呐，阿德，元素之力的使用方法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学会，所以——快带我去玩吧！]

　　[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吧，难道你还想在这里过夜不成？那就走嘛！走啦，走啦！]这令牌的个性……真是非常出乎意料啊。

　　虽然是无声的交流，但这是在木之禁地中，神木老人没有理由听不到这段交谈。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还是已叹到无气可叹，他没有很大的反应：“既然这样，就顺应他的心意早些离开这里吧。”

　　“呃……那么便就此告辞……”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灵木已经自行发动了他脚下的传送阵，直接通过空间传送回到了亚米拉斯草原之外。真是异常任性的做法。

　　[灵木，你这么着急离开，是不是因为……舍不得那里？]

　　[啊哈哈，哪有的事，我只是想出来玩而已……]声音小了些，半晌后，[……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不知道，就是有这种感觉。]

　　灵木沉默了片刻，用别扭的语气说：：[毕竟三千年了嘛，难免。]

　　[等事情结束后再回来吧，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唔。]灵木含糊地一语带过，[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去城镇落脚，补充粮食，再去问一下关于下一个禁地的事。]

　　[这附近比较热闹的地方……啊，有了，东北边有个好大的城哟，去那里看看吧？]

　　[东北边……]风斯德想了一下地图上注明的城镇，[是西多卡约城，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

　　[哦？那绝对要去看看！肯定有不少有趣的事！]

　　[也好。]

　　一直使用空浮术飞行的话，到西多卡约城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路上灵木说说笑笑，总算是比原来热闹了许多。

　　接近傍晚的时候，几个小村出现在视野之中。在那里过一夜吧。这样想着，风斯德在其中一个村旁落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这个村子没有人。残破的房屋长满了别扭人高的野草，满地的碎片瓦砾，还有不少暗褐色的痕迹，就像是多年前溅上的血迹一样。难道说这个村子不是由于搬迁残留下的废墟，而是……被屠了？

　　再向里面走，破坏的痕迹越来越触目惊心，很难想象当年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屠村这种事，在这种和平的世界应该不会发生吧？更何况这里离城镇不太远，魔兽也不太可能来到这里。

　　村子的尽头是一片墓地。数百个木制的墓碑整整齐齐的立在那里，是同一个时期间起来的。最前面的墓碑上清晰地刻着死者的姓名：惠·西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