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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府
沈庭漾等人到达章府门前的时候，只见章府右侧偏门处排了相当长的队伍，熙熙攘攘地一直延伸到了巷尾，放眼望去全是城里的难民。
他们一到庐州城，便派人先行一步到章府禀告过了。
此刻，章府的管家章伯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看见他们下了马车，立即带人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表小姐、表少爷这一路上辛苦，老太爷和老夫人他们得知你们今天到达可高兴了！一大早就起来了，现在都在前厅等着呢，咱们快进去罢，你们也好歇歇。”
章伯一边领着他们几人进府，一边吩咐小厮将他们带来的粮食物资等物品安顿处置好。
“章伯，许久未见，您这身子瞧着是越发地硬朗了。”沈庭则笑嘻嘻地说。
章伯抚着胡须笑道：“哈哈，表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甜。不过老奴老了，这身子骨可是大不如前呐。”
“哪有。说什么老不老的，明明是老当益壮，外祖父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还得指望着您来操心呢。”沈庭则说，“刚刚我看到偏门外面有好多难民，这是在干什么呢？”
章伯长来回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老太爷为人一向宅心仁厚，乐善好施。眼下旱灾严重，他不忍看见老百姓们忍饥挨饿，便吩咐府里每日辰时末定时施粥，能接济一时便是一时，也不知道这旱灾何时能过去……”
几人说着话间就到了前厅门口，一眼望过去整个屋子里全都坐满了人。
章老太爷和老夫人坐在厅堂上首正中位置，长子章明谦和夫人何氏、四子章明让和夫人李氏以及丞相夫人章氏分别坐在厅堂左右两侧的椅子上，一些小辈们则在父母身后的另一排椅子上坐着。
他们脚还未跨进前厅，章伯兴奋地声音便响彻了整个厅堂：“老太爷、老夫人，表少爷、表小姐他们人到啦！”
沈庭漾姐弟二人缓步行至大厅中央叩首行礼，朝着上首的章氏二老拜道：“外祖父、外祖母，不孝孙女、孙儿给您二老请安了。”
章老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赶紧吩咐身边嬷嬷：“快、快，快将他们扶起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我这孩儿们可是吃了不少苦，就不要在乎这些虚礼了。来，快到祖母跟前来，让我好好瞧瞧……”
沈庭漾搭着柳嬷嬷的手站直了身子，迈着小碎步走到章老夫人跟前拉着她的手，轻轻柔柔地说：“久居京都，好几年都未曾给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们请过安，理应叩首跪拜。”
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太好，再加上外祖家离京都比较远，她到外祖家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心里难免带有几分自责。
“就是就是，二姐说的对，我也是好几年没见过外祖父、外父母，还有舅舅、舅母们了！”沈庭则拽着章老太爷的手来回摇晃，顺着沈庭漾的话说道。
看着自家儿子这般没大没小，丞相夫人章氏赶紧冲他招了招手，嗔怪道：“则儿，别胡闹了，快过来坐好。你外祖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这般乱晃……”
“无碍，我也好久未见到则儿了，瞧着又挺拔结实了不少。”章老太爷笑着拍了拍沈庭则的手。
沈庭则顿时得意地瞅了章氏一眼，眉飞色舞地哼道：“娘……你看外祖父都说了没事，我就想待在外祖父身侧。”
“二妹就随他罢，则儿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外祖父，想必也是想得紧了。”章明笑眯眯地说，生生地打断了章氏将要反驳的话语。
许是确实好长时间未见面了，一大家子人似乎有着源源说不完的话，你一言我一语的，整个厅堂好不热闹。
不知谁开了个头，突然就开始聊起了如今庐州府的灾情。
只听章明谦说道：“唉……如今这庐州城方圆百里之内的庄稼基本都遭了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哼！本来旱灾何至于如此严重？要不是官府一直压着不往上报，早在去岁冬天就已经解决了，怎会拖到如此境况。”章明让向来性子急躁嫉恶如仇，不免冷哼几声，“又怎会导致如此多学子中途辍学……”
沈庭漾略带疑虑：“小舅舅，学子们为何会中途辍学？”
章氏一族祖上曾出过数位圣贤先师大儒，子孙后代更是将这优良传统代代传承下来，祖祖辈辈致力于兴办书院教书育人。
章氏祖上创办的鸿胪书院历经几朝，屹立数百年仍旧在大乘朝声名显著。
而今，章老太爷更是大乘朝数一数二的盛世鸿儒，门下学生弟子最盛时期达到了三千多人，遍布大乘朝各地各处，其中不乏有王侯将相、达官显贵之辈。
近几年，章老太爷因为身体原因不再讲学授课，好在两个儿子传承其衣钵，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将鸿胪书院打理得越发兴盛了。
“唉……书院里多数学子都是寒门子弟，生活素来拮据，又碰上如此严重的天灾，多数已经辍学回家，更有甚者恐怕连生计都无以维持了……”章明让长叹一声，近半年时间来书院的学生几乎走了将近一大半，其中不乏他比较器重的学生。
章明谦点头道：“这柳希文……确实是可惜了些，倘若今年春闱未耽误的话，肯定能一举高中状元……”
“那他为何未参加春闱？”沈庭则突然插话问道。
“这柳希文自幼丧父，母亲一手将他抚养成人，竭尽所能地供其上书院求学，只盼将来能够出人头地……”章明谦右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慢慢说道，“柳希文倒也争气，丝毫没有辜负他母亲所托。本就天资聪颖，再加上勤奋好学，颇得书院夫子们的青睐，基本对他都是倾囊相授……”
章明让感慨万分：“的确，先生们都很喜欢柳希文，对他也是寄予厚望。以他的才华何学识肯定能够进前三甲，无奈造化弄人呐。他本就家境贫寒，与母亲仅靠着家里那几亩薄田维持生计，这半年多时间庄稼颗粒无收，母亲又突然罹患重症，所以便耽搁了，着实可惜了……”
沈庭漾闻言心里蓦地一紧，赶紧追问：“舅舅，你可知这柳希文的母亲所患何病？”
章明让：“据说是普通风寒，但是不知为何一直未见痊愈，反而愈发严重了。”
“都有何症状？舅舅可否说得详细一些。”沈庭漾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希望是她多心了，不然事情可就十分棘手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缘由，章明让还是如实回答了她：“前不久，我和大哥亲自去柳家探访了一番……他母亲依然卧病在床，较之前看着更加严重，高烧反反复复，咳嗽不止，呼吸也比较困难。”
沈庭漾刹那间思绪万千，脑海里快速略过无数种念头，但始终却未能想到一个十分稳妥的方法，心里忽然不由自主地硬生出几分烦躁来，她暗暗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是慢慢平静下来。
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虽然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但基本上不会差太多，具体还得等她真正地见到病人之后，才能再作进一步判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旱之后，必有大疫，这是逃不开的定数。
就是不知如今庐州城的官员们可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提前有所准备，做好了万全之策，那就几乎完全可以将疫病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如果丝毫没有想到这里，只怕这庐州城内，不久将会大面积地爆发瘟疫，到时恐怕只会更加民不聊生，死伤无数。
众人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本来正好好地谈论着书院里的事情。不知怎地突然提起了柳希文母亲的病，气氛立刻就冷滞了下来，大家的脸色也都变了几番。
刚才还吵吵闹闹气氛热烈的前厅，一时之间竟无一人再言语。
沈庭漾反复思虑再三，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刚准备将她的大胆猜测告诉众人时。
一道略显苍老沉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沈庭漾闻声抬头看了过去。
是坐在首位的章老大爷，只听见他幽幽地说道：“恐怕……不是普通的风寒那么简单。”
“爹，您的意思是……”章明谦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如果说刚才他还有所怀疑，如今他爹都已经这么说了，只怕是没错了。
看着爹和大哥如此这般模样，章明让短短思量了几下便反应了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不会偏偏如此凑巧罢，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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