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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州之行（三）
裴泓方走，织箩已回，神色之间带有欣喜亦夹杂着几分异样之神采，她压抑下心中之思绪，恭谨道之：“住宿之地已然找到，为利州城内一员外之别院，今日意欲售出，价格低廉故织箩已将此处买下，虽为城郊，离市集之地稍有距离，然此地风光旖旎，幽静宜人。”
“那，且收拾行囊前往。”
马车抵达之时，别院四处之花已然盛开，风轻花落瓣飘扬，美不胜收，别院则为青石铺设幽静，院墙非常见之泥瓦砖石所砌，而为大块之青石所砌，由外相望已是曲径通幽处，且陈设布置别致，想来主家之品味非凡。
“按理此处不应以如此低廉之价钱相卖。”上官听雨自可看出此地兼具风光，陈设之美，且主家以如此低廉之价格出售，想来并非为钱财之故，为何匆匆之下不问买家之情况即全权相卖，自是心有疑窦。
“主子有所不知，此地最来有一传闻，织箩斗胆断言，主子今日于利州城内未曾有所收获，然近日利州城内唯一之怪事即出为此地，百姓处于恐慌生怕佛祖怪罪，故不敢道之于口，直至织箩意欲买下此地之时，有一老者出言提醒，道此别院之所以价格低廉，只因……此地为上天所降罪诅咒之地。”
“降罪诅咒？”今日利州城内一无所获，然依织箩所言，此事即为鬼神之说，众人人心惶惶，不敢道之于口，眼下看来，若说怪异之处，利州城内想必仅有此处而已：“走，前去看看。”
一行人行至山脚，却见天色阴暗，憋闷，黑云攒动，想来是暴雨将至，故霍延顾虑上官听雨之身体，提议他日前往，被织箩断然拒绝。
“我已准备好蓑衣，且此地之古怪唯有大雨之日方能一见。”
听织箩所言，众人复又前行，及至山腰，雨已是倾盆之大，织箩以掌力削去山体表层，露出黄色之岩石。
“且待片刻，依老者所言，怪事为大雨落过之后大半时辰，想必需雨水浸入山石之中方可。”
织箩言之时，上官听雨眼中神色一闪，低身将织箩方才削落之岩石拿起察看，石头之间粉末带有闪烁之亮光，她之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正在此时，却见织箩叫起：“主子，你看！”
不知何时，雨水浸润山体之后，黄色岩石上滑落之水竟非透明之色，而为鲜红如血，一股股沿着岩石落下，虽众人并不信奉鬼神之说，却也是一阵毛骨悚然。
织箩喃喃自语：“原来那老者所言非虚，月余前，有一樵夫来此山伐木之际，大雨倾盆，而他就只见他所砍落之树木树桩之上竟渗出血水，连地面也不例外，樵夫回去之后大病一场不久便去世，也有人大胆前来一探，发现事实果真如樵夫生前所言，吓得肝胆欲裂，自此此山诅咒之说便于利州府内流传，然利州官府暗自将此事压下，百姓更不敢言，生怕沾染诅咒一说，有人传言，此地原为战场，骸骨遍地，然战死之人不服，怨气冲天故生出此等怪事，更有一种传言为此为利州府内即将有大难临头，众人身死，血流成河之不祥预兆，总之众说纷纭。”
风莫低下头用食指蘸了些许，以大拇指搓之，后凑于鼻尖闻之：“不对，此物应不是血，血远比此物黏稠，且无血腥之味。”
“这当然不是血，哈，真是天助我也。”上官听雨之眼中透出狂烈之惊喜，她握于手中之石，只见雨点之下岩石也现出红色：“这的确是诅咒，却是对裴九卿之诅咒，于我等却为天大之惊喜，若由此山，我等心愿课程，要知道这是铸铁，这是一座矿山，只要有一出色之冶炼师铸造师，这便是一座足以造出足够全部大军所用之铁矿山石，足以将我等之计划至少提前三年之巨大宝藏。”
“主子。”众人欣喜不已，却也是担忧此刻上官听雨之狂喜之境。
上官听雨敛下眼，平静下情绪方才开口：“昔日之时，大陆之上本为两国为尊，依地势为名则为我等如今所处之东若，他国之靖宁，两国之间互想吞并彼此，然彼此实力相当，故未能如愿，直至靖宁恒帝因病骤逝，由其幼子登位，丁太后垂帘听政，朝中首辅李鹤鸣辅政，然几人各有心思，一心只愿发展己方势力，如此一来，东若才有机会将靖宁一举兼并，然于靖宁内乱之季，国内工部有一人善于武器冶炼铸造之人应铸，有巧夺天工之名，他于起居录中注明，他于周游之时，于靖宁京内所见奇景山体流血，据其描绘，与我等眼前所见之景一般无二，他当时经过查勘以及对岩石之考察，断言为山体之中铸铁含量丰富，故决意他日向幼帝请求递折，然他回京都之后即卷入了各方争斗之中，后惨死，而其起居录也未被他人所关注，故无人知若是应铸未死，以其才能将山石冶炼铸造出如他所绘之图样一般之武器，靖宁灭国之日少则可缓五年。”
上官听雨想起自己少时游历之时，曾无意间得之起居录，本不过喟叹一代名匠不应若得如此下场，故将起居录买下，却不料起居录中寥寥数语引起了她之注意，然她虽也曾费心费力前去寻找，然当日应铸本欲回京之后即可前去，加之兹事体大，故起居录中对此事之描述不过一语带过，方位地域并未多提，故无功而返，未曾想今日竟会一偿夙愿。
“即便如此，若要开采矿山必须征得官府之同意，若然即便发现矿藏，也依然归属于朝廷所有。”风莫不由想到朝廷律法，若说要将眼前之宝藏悉数献给裴九卿，他是万万无法忍受。
“不，朝廷律法固然如此，然利州为例外之地，昔日裴泓贵为嫡长子，理应继承大统，虽后因经受变故贬为庶民，然四皇子裴子臻与其交好，于先帝消气之后，跪于大殿之前苦苦恳求，故虽之后并未召回京城，但却依旧保留其泓王之名，更将利州划为裴泓之领地，谁也未曾料到，旨意到达之日，裴泓领下旨意却未曾插手利州之事，依旧由官府管辖，真正做到徒有泓王其名，也是因为如此，裴九卿方能留他至今。”上官听雨记得当日那道旨意，上书于裴泓一生，皆将利州交由其管辖，绝无更改，他人无权置酌。当日先帝之意为何，无人知晓，然也因有此道旨意，裴九卿无法在保持明君仁帝之下贸然更改先皇旨意，幸得裴泓真如其所言，数年来不曾插手利州之事，故裴九卿方能容得他，然眼下利州铁矿之事，虽不知裴九卿不知从何得知，却也是足以确定他必已知晓，出手之意大约是由来如此，心念一转，上官听雨已然有了主意：“想来眼下裴九卿势必欲与我等争夺此座矿山，眼下我等则面对两件难事，一为如何将此座矿山划为己之名下，更需将兵工厂建于利州之上，这份权利应如何取得？此事为万事之基本，若连此步都做不到，接下来之事大可免谈，二则为裴九卿之处，矿山我等势在必得，裴九卿也是如是，我等所需筹划之事即为于取得矿山之后，我等需如何做方能让裴九卿不得动我等？又或言若我等必须开战之事，我等须如何方能守于一方？”
一时之间，上官听雨也不得思绪，唯一明了之事即为先下手为强，眼下开始之第一部即将夺取矿山之运营开采权利：“看来需再去见裴泓一面方可，即刻向泓王府呈上我之拜帖，就言我明日一早前往泓王府拜见。”
“是。”
一早梳洗完毕，上官听雨换以一身绿色窄袖曳地长衫，披以白色披帛，素雅不失大方，而风莫早已准备妥当谒见之薄礼。
裴泓性子文雅备以一帖书画名家之真迹，其小儿则备以一玉玲珑之玩件，唯有泓王妃水霖泠之礼，风莫犹豫不决，是以一幅江南雅致美景之苏绣卷，还是为华美瑰丽北国风光之京绣卷：“据打探泓王府内雅致清幽，想来还是以此苏绣为好。”
风莫正要将京绣以礼盒装扮，却被上官听雨阻止，只见其素手捻起京绣：“她从来不喜苏绣，她言苏绣虽美，却比不得京绣之大气，还是京绣为好。”
入得泓王府之后，触目所及为江南丽色，碧波荡漾，垂柳紫藤，就连长廊月亮门之设计皆为江南之景，风莫不由想府内之装潢想来皆是出自泓王妃之手，不免想方才准备之礼是否错了，然他不会质疑上官听雨之决定，且自入得泓王府后，一路走来，听雨之脸色愈差，故他未曾多言。
行至回廊即将转弯行往大厅之时，迎面而来一绝色丽人，姿容娇妍，衣着华美，所着为京绣以金丝银线绣以之紫缎曳地裙，上绣以百花，披以金色小衣及浅金色披帛，发饰华美，腕间各为一对翡翠镯，如传闻中一般之美貌，然自江南风格之小院回廊缓步走来，凭生格格不入之感。
前行之管家止步，上前行礼：“王妃。”
水霖泠神色犹待几分疏离傲然，视线只于众人身上一掠而过：“她们乃王爷之客人？”
“是。”
她红唇抿起很小之弧度，复又向前而行，不在看向众人，长廊本就狭窄，与上官听雨插身而过之时，她似有感觉，停步转身看向上官听雨跟于管家身后，傲然挺直之身姿眉宇微微皱起，面上露出一丝厌恶之感：“竟然让我想起了她，真是不快之感。”
水霖泠未曾看见，正是她转身之际，上官听雨也回身相望，恰将其嘴角一抹厌恶之感收入眼中，轻轻眨了一下眼，将之前所有情绪消去，后不曾停步坚定向前走去。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
裴泓态度很客气，或真是如他所说，上官听雨某些方面而言像极了一个女人，故他很是热情，邀请众人落座。
上官听雨知他之性子虽为温和，然仍有几分人倔强，故简单寒暄之后，直接道明来意，表明想要城郊包括山在内之一片土地，唯隐瞒了矿产之事，裴泓虽废为庶民，但他之心性尚不会坐视裴氏一族有难而坐视不理。
言毕，只见裴泓笑意敛去，手中茶盏搁于几案之上，久久未曾言语。
裴泓之犹豫在上官听雨之意料之中，然她依旧未曾开口，静坐且待他之反应，只见裴泓沉默了片刻最终仍是摇了摇头：“抱歉，我想此事我不能帮忙，我早已不插手官府之事多年，故而要让上官姑娘败兴而归，裴泓甚是歉意。”
裴泓心中之顾虑，上官听雨明了，昔日先皇有九子，得以长大成人者有六，而眼下唯存之血脉，除七皇子出身之裴九卿，唯有四皇子裴子臻及眼下之裴泓，裴泓为嫡长子，且先前曾为太子，于裴九卿之忌惮之下，他多年来不曾插手利州之事，谁能言无此原因呢？
与此同时之京城，裴九卿坐于帝座之上，分明乃大好之天，房间之内却拉以帷幕相遮，不见日月，唯有篝火之亮，而坐于此地之裴九卿面色阴沉狠厉，完全卸下人前仁君之态，以冰冷之言语开口问以暗卫：“上官听雨竟赶去利州？”
“是，倚风听雨楼中大半精英都随她已至，恰好住于城郊玉峰山附近，且已与泓王有过接触。”
“是吗？”裴九卿露出嗜血之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原本朕只想趁机将裴泓一脉除尽，未曾想，上官听雨竟前往利州送死，此乃往阎罗殿送死，朕自是要成全她一片心思，暂且就让利州府内之百姓为他等殉葬也不埋于她们，如此一来，倚风听雨楼实力已折大半，已无力成为朕之祸患，吩咐钱镇古，按计划行事，不得有误。”裴九卿从未信过任何人包括自己，所以饶是段尉凡以出身商贾之名道之，他也未曾全然放心，眼下正好，所有人包括裴泓和上官听雨等人就将他等一劳永逸全部解决。
暗卫迟疑之声于密室响起：“若是真如此做，岂非有损陛下英明？”暗卫本也是自杀手之流出身，平日也称得上冷漠无情，然此时想到利州即将遭遇之灭顶之灾，却是于心不忍，何以将利州城内全部百姓作为殉葬。
“英明？为了杀裴泓，我可以不惜一切，将他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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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