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陆序回家前，去了趟书店，从店里出来，拎着手里的辅导书和习题，少年无语望天。

　　怎么真就买了这些东西？

　　这钱得让周女士报销。

　　陆序拍了张照，将照片发给了母亲后又转发给了胡俊涛一份。

　　刚坐上公交，手机一震——

　　胡俊涛：？

　　胡俊涛：搞啥呢哥，你发那朋友圈啥意思？不会是又……

　　陆序：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胡俊涛骂：少拽文。

　　陆序：怎么跟爷爷说话？

　　两人唠嗑了一阵，到家后，陆序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那些书回了学校。

　　前桌朱睿斌当晚就发现了不同，他回头找陆序借尺子时，发现后面的桌上多了几本挡眼的东西。

　　“这什么？”他看了眼讲台上的监辅老师，拿起上面的书翻了翻小声问，“我没看错吧，你竟然买题来做，老方说了你两周，叫你把高一的教材带回来也不见你听，你现在转……”性了？

　　陆序把书拿回来，打断他：“老师在看你。”

　　朱睿斌心虚地迅速转回身，过两秒又回过头来骂：“擦，你骗我！我尺子找不着了，快，你的借我用用。”

　　和四中另一个不同，萃中这里的上课节奏快，学习任务紧，作业也多，从一开学就没让人轻松过。

　　晚自习上，很多人都自发地埋头扎进作业堆里。其实不管是晚自习还是白天课间，这已经是常态，这种自觉和自发性，也是各班班主任争相竞逐的一项。

　　老方常见的口头禅中就有——

　　“2班一早就在早读，你们在干嘛？没打铃就不会背书了是不是？”

　　“3班的同学午休都在学习，你们就知道吵吵吵，中午讲话被学生会扣了三分的是哪几个？站起来！”

　　“早上过来的时候，6班那叫一个书声琅琅，我们班，是都哑巴了吗？”

　　……

　　在这种学习竞争氛围严重，尖子生扎堆的学校，陆序桌上的书也渐渐多了起来，但表相易改，本性难移，别人卷生卷死，陆序作业依旧不改敷衍，一个月被叫去办公室好几次，还是班上最不学无术的那一个。

　　三月的第二周，京溪终于迎来了大晴天，课间很多学生都挤在走廊里，陆序也趴在围栏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和隔壁几个班新认识的同学吹水。

　　几个“学渣”站成一排，对着楼下东张西望。

　　这里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学霸跟学渣分层明显，尖子生一眼过去都是那一群人，吊车尾的，自然也是固定的那一些。

　　“你们看到公告栏的信息没？”3班的人问，“这学期的学生会开始招新了，有几个退了出来，你们有没有谁想去报名？”

　　几人目光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3班另一同学：“陆序，你去不去？”

　　突然被问及，陆序转了个身，背靠着扶手，活动了下脖子说：“不去。”

　　2班同学：“好像我们也没什么希望，你们没发现吗？高二生进去的能有几个，学生会都是一帮高一生在那扬威耀武，那嘴脸，真想一拳打得他们嗷嗷叫。”

　　3班B同学：“你别说，前两天眼保健操一个学生会的就盯着我，我瞪他两眼，那煞笔扣了我两分，害得我被班主任罚写广播稿补回来，你们谁会写这玩意？”

　　顾肖轻嗤一声：“两分算什么，我们班加起来被扣了四分都没说话，这位哥也欠了两篇作文没写，下周拿不到流动红旗，要被老方念死。”

　　旁边的人顺着目光看向陆序，茫然问：“……你们班干啥了？”

　　“早操缺席被扣，卫生不合格被扣，午休讲话也被扣……”顾肖数不下去了，他自己也被扣了一分，“那群学生会是真烦，一帮臭弟弟整天骑到我们头上来。”

　　3班A同学：“该给点颜色他们瞧瞧。”

　　几个人聊得义愤填膺，最后3班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带头，约好一起去报名。

　　顾肖：“陆序，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陆序：“不了，没兴趣。”

　　上课铃响，众人如鸟群散开窜回各自教室。

　　经顾肖这么一提醒，陆序把忘了两天的事情又想了起来，周一周二连续被扣了两天班级分，老方大发雷霆，批评一顿过后罚陆序这周六前写两篇作文投稿到广播站，把分加回来。

　　广播站收稿的类型有很多，简短的两三百字的青春励志鸡汤是最多人写的，这种也都是纯粹为了加班级分。

　　但方志雄要求陆序至少写满800字一篇，这种常规作文式的要求，分明是故意在为难他。

　　陆序也摸不清方志雄到底是想把分加回来还是不想……

　　今天已经周五，陆序上课苦恼地在网上搜着青春励志范文，丝毫没注意到讲台上的目光往这边瞟了好几次。

　　啪嗒——

　　笔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陆、陆序。”江梨犹豫两秒小声开口，看着自己的笔滚落到了男生的椅子下。

　　陆序从屏幕里抬头，一边将手机塞回桌肚，一边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江梨垂着目光，无声指了指他椅脚旁的水性笔。

　　陆序低头左右瞄了瞄，弯腰帮忙捡起，等他重新抬头，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方志雄。

　　陆序呆了下，下一秒庆幸自己先一步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把笔还给江梨，在方志雄的目光注视下，装模作样地去看题。

　　两秒后——

　　“做什么？”陆序侧了侧身，偷瞥了一眼江梨的课本，小声问，“哪几道题？”

　　“课后布置的作业是什么你不知道吗？”不等江梨回答，方志雄一脸严肃地盯着陆序，“还要问同桌，上课你在干嘛？站起来！”

　　语气也很严肃。

　　陆序抓抓头，听话地站了起来。

　　青春期的男生，本就发育长身体，陆序个高，站起来后，方志雄直接从俯视变成了仰视。

　　“……刚刚上课在干什么？”方志雄板着张脸问。

　　“没干什么。”

　　“那课后作业做什么你怎么不知道？”

　　“知道啊。”

　　“你看着我，看江梨干什么！？”

　　“……”

　　方志雄拆穿他，直接摊手：“拿出来。”

　　“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手机拿出来。”

　　“……没有，没带。”

　　方志雄置若罔闻，直接自己上手去课桌里找。

　　陆序：“……”

　　方志雄将新搜刮出来的“战利品”关了机，得意洋洋道：“平时没说别以为就没看到，没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你们这些小动作我一眼就知道，先没收，放假再来找我拿。”

　　还好明天就周六了。

　　陆序想着刚要准备坐下——

　　“对了。”方志雄回过头来，临走时问一句，“我上午去看，我们班级分怎么还没加回来，让你写的东西写了吗？”

　　“……没。”

　　“几天了，扣分就属你们厉害，今天不交上去，晚上就来我的办公室写。”

　　这话说完，正好下课铃响起，留下警告的一眼，方志雄夹着课本出了教室。

　　战损一部手机，还要写两篇作文，这什么倒霉大日。

　　“陆序，加油！”

　　“加油！”

　　下课能自由活动，前桌的两人都投来同情的眼神。

　　陆序：“别光放屁，有没有作文借我抄抄？”

　　周围同学一致摇头，同情变成了爱莫能助。

　　陆序啧一声，刚站起来，这时前面顾肖问他去不去小卖部。

　　陆序没怎么想：“走。”

　　小卖部里，人流拥挤，他们进去时，前台结账的地方老板依旧叼着根烟在悠哉收钱。

　　随便逛了一圈，陆序拿了瓶饮料和笔记本排队结账。

　　没有手机，只能付现金，给钱时，陆序想到什么，又回去多拿了瓶水。

　　顾肖好奇：“这种饮料很好喝吗？你还买两瓶？”

　　陆序没回答，给钱结了账。

　　上午最后一节是生物课，回教室时，老师提前到了教室，陆序慢悠悠走回到座位，一眼就看到桌上新发下来的练习试卷。

　　他直接无视，把手里的水递过去一瓶给江梨。

　　“给。”陆序一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莫名的吞吐起来，“请、请你喝。”

　　？

　　江梨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偏头：“谢、谢谢……”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将水轻轻推了回去，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无所适从。

　　陆序又递回去：“拿着吧，谢你的，上节课的事，谢了。”

　　他也是后知后觉到江梨在帮他打掩护，虽然手机还是被方志雄没收了。

　　等会……

　　陆序又后知后觉：“还是你不爱喝这个？”

　　他伸手想要收回来，打算中午重新买，刚准备问清楚女生爱喝什么，瓶身就被一双纤白的手挡住。

　　“谢谢。”

　　女生还是那句话。

　　陆序讪讪缩回手，摸了摸鼻头，在打铃声中端正坐好。

　　前面的人奇怪回头，诡异地看着这一幕。

　　陆序瞪回去：“没听到打铃，不爱学习爱上哥了？还看。”

　　前桌两人做呕吐状，无语地转过身去。

　　陆序笑得乐不可支。

　　江梨整个脑袋还懵着，她用余光悄悄打量陆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原来他知道。

　　看着男生桌角上和她并排相同的饮料，江梨嘴角悄悄弯出弧度。

　　心情有点难以言喻的开心。

　　意识到自己在笑，江梨抓紧笔赶紧翻开书转移注意力。

　　陆序还在为作文发愁，对这破学校的讨厌度再次直线飙升。

　　难道真要老实写两篇出来？

　　记叙文还是议论文？

　　陆序觉得顾肖说得对，这破学生会是真挺烦。

　　他抽出新买的笔记本，忽然手肘被什么东西碰了碰，陆序扭头，视线里出现一本很厚的书，上面《高考满分写作密码》几个大字分外显眼。

　　陆序又对上江梨的目光，好学生，连上课出小差眼神都显得这么紧张。

　　陆序莫名想笑。

　　“这什么？”他故意问。

　　江梨看了眼讲台，没有说话，快速把书递给陆序后，继续做笔记。

　　男生悄然扬唇，好学生，果然课外辅导书也多，他怎么没想到。

　　陆序翻开，里面除了写作指导，还有很多网上都没有的范文，随便抄哪一篇都可以。

　　他撕开一张草稿纸——

　　“谢谢。”

　　扔过去。

　　江梨慢吞吞的将手边的纸团拆开，刚看清里面的字，手边又出现了第二张纸条——

　　陆序：“你喜欢喝什么？”

　　陆序：“吃零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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