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陛下他造反啦

作者: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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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擅闯



      叮当一声,张嫣手中的茶盏落地,碎了一地,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冯彩珍,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几息后才吐出来,“出去!”

      冯彩珍不敢再说一个字,取下身上帕子将碎茶盏胡乱收拢在一起,只听皇后提高了声音再说一次“出去!”,显见怒气犹盛,不想见到自己,便急忙缩身退出去。

      张嫣等她离开,才无力地坐回榻边。

      陈德润!他怎么敢!

      顷刻,张嫣便明白在冯彩珍身后指使的人便是陈德润。他莫不以为,这还是先帝时期,魏忠贤一手遮天吗?

      思及先帝,泪珠不由自主盈出眼眶,一滴滴落在衣襟晕开,形成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哪怕先帝已经不在,无子嗣傍身,她仍旧是皇后,不是随便什么可以被当做菜户娘子的宫女。

      然而她却不能做些什么,张嫣攥紧双手,忿恨又无力。

      且不说这话只通过一个宫女传出,单凭她皇后之尊,被一个阉人这般肖想,已然是极大羞辱,传出去便是自认。

      张嫣思绪翻转,只恨自己没有阉党那些龌龊阴险的心思,就算要罚,也不知该如何在不损伤名誉的前提下悄悄进行。

      这时,先前那名去外头吩咐准备沐浴的宫女回来了,见一地的碎瓷,慌忙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有伤着?”

      张嫣闭上眼睛,压下那些无用的情绪,道,“无事,我要尽快沐浴。”

      她要把被人窥视觊觎的恶心污浊洗净,越是这样想,越觉得身上难受得紧,“要快。”

      那宫女不知发生何事,殿内不见另外与她一样的一等宫女冯彩珍,茶盏碎在地上,本有些奇怪。见主子形容不适,只当她又想起先帝,于是脚步匆匆,再出去吩咐备水的动作快些。

      出来扫视一圈,也不见冯彩珍人在哪里,不由得心中暗恼,担心皇后一人在偏殿,便加快脚步回去。

      而冯彩珍此时藏在茶房角落,双手扭在一起,跟陈德润讲述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把自己说的话略微改动复述一遍,小心觑着陈德润的反应,接着又把皇后摔了茶盏的事情讲出来。

      陈德润从方才见她进来时惶恐不安的神情便猜出了结果,耐着性子听她讲完,也沉了脸色。

      他重重哼了一声,真是不知好歹。

      那日皇帝来时,盯着她面容看了许久,怎地就不做反应,只敢过后偷偷饮泣。

      若不是怜惜她是个容色美貌的寡妇,宫中多少女子愿意做他的菜户娘子,他陈德润堂堂慈庆宫总管太监,用得着范这样大的风险去打探吗?

      结果大大地打了他的脸。

      一般人面对皇后明显发怒的情形,肯定退缩。可陈德润不是一般人,身体残缺的宦官,心思不能以常理猜度。且要是普通人,主意也万万打不到皇后的头上。

      他面色阴沉,定定看了惴惴不安的冯彩珍一眼,心道这丫头知晓此事,能成便由她牵线搭桥,不能成……需得寻个错处丢往浣衣局。

      皇宫中,浣衣局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只有死人才能躺着出来,不惧怕泄露秘密。是处理阴私的好去处,先前杜勋便是打着把何守振与王大化丢进浣衣局的注意。

      冯彩珍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然在方才就被定下,听陈德润吩咐道,“我掌管慈庆宫,此事成与不成,光她说了不算。”

      她不知这是何意,也不敢再和他多说什么,求他放了自己弟弟的话暂且收着没提,小声道,“总管,容我先回去听命。”

      “你去看看皇后在做什么,回来禀报于我。”

      冯彩珍满心不愿,不过先前为他说了那一番话,肯定得罪皇后,这时候也只能继续听命。

      陈德润继续在茶房等着,过了盏茶时分,冯彩珍回来,说是皇后准备沐浴。

      她才惹了皇后生气,自然万万不敢凑上前去,只是回到偏殿外,小心问了几句,从和她一道服侍皇后的一等宫女黄巧心那得知皇后要沐浴,又假装忙碌了一会儿不惹人怀疑,才回来禀报。

      听了这个消息,陈德润神色不明,忽然笑出声来。他估摸时间,让冯彩珍给自己沏茶,饮下一杯后才悠悠站起来,走出茶房。

      张嫣走到偏殿中的浴房,宫女伺候她脱除衣物,进入浴桶中,坐下靠在桶边。水温偏热,雾气氤氲,口鼻中吸入的都是带着浅浅桂香的热气,这令她感到舒缓非常。

      宫人又为她双眼敷上拧得半干的热帕子——这是皇后的习惯,因平时流泪伤眼,热敷过后能好受许多。

      张嫣便由着宫人为她轻轻清洗肩背,长长的头发全部盘起,等到沐浴后再另外清洗。

      一片融洽之间,忽然外头传来说话声音,以及女子的惊呼,接着脚步声便逐渐增大,来到浴房外,争执声音愈响。

      这令她又开始烦闷,伸手将敷在双眼的帕子拿开,正在这时,浴房的门被哄然打开,于此同时,宫女的呼嚷声清晰传入张嫣耳中——“总管不可!”

      她还不及反应,便有身影映入浴房门口和浴桶之间做隔挡的屏风上略微顿了一下,刹住前行的趋势。

      “吾命你出去!”张嫣用上了“吾”字,那是在强调自己皇后的身份。她并不知晓,带着轻微颤音的命令,似乎并没有什么力量。

      陈德润也许是豁出去了,他从听到皇后沐浴开始,直到不顾宫人阻拦闯进浴房,和皇后只有一架屏风相隔,中间没有经过什么思考。

      而他现在满脑子,只有皇后定是不着片缕在沐浴的认知。这个想法令他心脏砰砰直跳,口干舌燥,也不知该先迈出哪只脚,伸出左手扶上屏风。

      “陈德润,你站住!”

      皇后再度开口,似乎比方才软化不少。

      “你如此这般,是要逼死我么。”

      他以为皇后是服软了。

      陈德润有些犹豫地看向屏风,要不要走出这一步呢。

      皇后方才的声音恍若哀求,他想,她既然服软,便来日方长。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陈德润仿佛睡着后突然清醒般,“没有没有。臣,有要事禀报皇后。一时不察,望娘娘恕罪。臣这就出去。”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张嫣压抑自己浑身颤抖,对身边宫女道,“我要穿衣。”

      被逼到这个地步,她只差一点点就要自尽以求清白。如果陈德润真的走过那道屏风,看到自己身子,即便是即刻自尽,也无颜面对先帝。

      他这般闯入,不论有没有做什么,外面一道道的宫人已经全部知晓。她方才还在苦恼如何维护自己的声誉,到了这刻,还有什么声誉可言?自己的尊严,乃至于先帝颜面,已经被他践踏得不成样子。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为了避免再生波折,张嫣穿好平日的衣衫,披上外袄,随手从妆台上拈起一支金顶簪插入发间。这时慈庆宫的乐尚宫听闻方才发生的事情,终于赶来,努力压抑急促呼吸来到皇后面前。

      张嫣一见这位乐尚宫,忍不住红了眼圈,“姑姑。随我一道去见皇帝。”

      乾清宫内,朱元元在偏殿中独坐。

      自总管以下,所有宫人经过这几日均已习惯皇帝独处的爱好。慢慢忽略了这一要求是自前几日早晨皇帝突然不适之后才有的。

      “这么多人名和官职,你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佩服佩服。”朱元元难得动笔,把纸拿起来,用嘴吹吹希望墨迹快干。

      “这又算的了什么。”声音不甚在意。

      朱元元本想引他多说说自己,结果这阿飘没有顺着说下去,便暂时作罢。

      二人方才在朱元元的提议下,将此时可为他上早课的官员列出,排个日程表出来,从明日起每日一人为她上早课,下午的讲经也要这些人轮流参与。

      朱元元问清了哪些人熟悉皇帝,哪些人还没怎么和皇帝接触过。得知皇帝原本在皇宫中也不是得大儒教导极受重视的皇子,毕竟原本他们的父皇泰昌帝也不得皇祖万历皇帝喜欢。不论天启帝朱由校还是崇祯朱由检,即位时的学识都很有限,这才有些许安心——掉马的可能性极大降低了啊。

      不过自己这字还是不过关。皇子再不受重视,从学写字开始就一直用毛笔。她此时运笔下笔和收势,甚至于腕力都比不得真正的崇祯皇帝,写下这张名单,也是方便自己记忆,稍后就要随堂太监写下条子,传到内阁、翰林院及六部。

      正在默背,外面传报,懿安皇后前来。

      朱元元有些懵,慈庆宫的事情无非两件,一是她刚来那天提到的南京皇陵修缮之事,其二便是今日询问的将慈庆宫加入裁撤宫人之内。感觉无论哪一件,都不需要张皇后亲自前来吧。

      “你觉得是什么事?”她问声音。

      “或许……”声音只吐出两个字,就沉寂下去。

      弄得朱元元更加莫名其妙,或许什么?话不说完就太监了!

      她本想吐槽,考虑到阿飘身份未明,搞不好真是个曾经生活在皇宫里的太监,便没将这话说出口。

      通常皇宫中的主子们要见面,都要事先遣宫人前来通报,好让对方能有准备。

      这回张嫣满腔幽怨忿恨,只想快点来皇帝这里,报信的人和她几乎是同时出的慈庆宫,等到乾清宫,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

      “皇嫂这是……?”

      朱元元有身为女子的细心,张嫣匆匆前来,她一眼就看出对方双眼和鼻尖泛红,鬓角发尾还潮湿地贴在皮肤上。

      “陛下,请容臣替皇后陈情。”一直扶着皇后的乐尚宫上前一步施礼道。

      “皇嫂请坐,姑姑说罢。”朱元元已经知道,面对这些高等尚宫,叫姑姑才合适。

      乐尚宫看一眼抿着双唇,下巴紧绷的张皇后,心知此事乃奇耻大辱,皇后忍到此刻已是着实不易。只怕一开口就要绷不住自己流泪。她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德润也是恨极,于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缓缓道出,还把先前陈德润指使宫女的事情也详细说了。

      “那宫女便在殿外候着,陛下可让臣与她对证。”

      随着她的讲述,朱元元双眼逐渐瞪大。

      什么!

      还有这种事情!

      她不是瞧不起太监,但是在她的认知中,皇宫不是阶级等级森严吗?她所见到的所有宫人,不管是宫女还是宦官,面对皇帝全是恭敬中带着畏惧。怎么会有肥胆非礼皇后,闯进皇后浴房。

      继续听下去,哦,原来这陈德润是魏忠贤的党羽。

      “……当初娘娘有孕而落胎,便与魏党脱不了关系,今日这等事情,便对寻常女子都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先帝之发妻?陈德润往日里便仗着魏党之势横行霸道,如今依然这般,把娘娘当成什么?请陛下一定严惩啊!”说着行了大礼。

      乐尚宫入宫近二十年,早早便在宫中担任女官。从张嫣成为皇后开始一直跟在她身边,六年的相处增添许多亲近之情,眼看她屡屡遭受苦难,更添怜惜。

      朱元元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向斜后方走了几步,状似在思考开如何处理此事。

      声音得到说话的机会,“先帝曾有遗言,‘今后年少寡居,良可怜悯,善事中宫’。原本的皇帝每日都会去请安,礼敬如母后。我记得从前这陈德润也只是擅闯内室,没有闯入懿安皇后浴房的事情……”

      朱元元一愣,那自己这连续几天没有请安,是不是让人以为自己不敬重皇嫂了?结果养肥了陈德润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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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擅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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