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就去治

　　“老东西，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不知道这是孤南宫的地盘吗？”
　　两个地痞模样的人堵住了巷口，痞里痞气地对着面前一对正在角落里摆摊的爷孙俩威胁道。

　　带头的那个脸上横着一道刀疤，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看着十分不好惹。

　　“哎哟，两位爷！实在不好意思占了您的道，我们这就走。”老人连忙道歉，慌不迭乱地收拾摊子，拉着孙女就慌慌张张地准备换条道走。

　　刀疤脸给同伙使了个眼色，另一个立马会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恶狠狠道：“不给钱就想走？当这儿是你家后院啊？”

　　老人呆愣片刻，巷子偏僻，几乎没人从这儿经过。他一个乡下来的，好不容易晒了点药材，带到城里来卖，没想到还没开张，就遇到抢劫的。

　　他枯树般的手抖抖索索地在怀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一把铜钱，一旁的孙女也害怕地攥紧了爷爷的衣角。

　　他声音发颤:“就……就只有这点，好汉们行行好——哎哟！”
　　老人被一脚踹倒，紧接着是小孩的哭喊声。

　　“就这点儿，打发要饭的呢？”刀疤脸呸了一声，转头又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缩在老人背后的孙女，坏笑道：“我看这小妮子还挺水灵，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把这丫头片子给我带走！”

　　同伙上手去拉，小女娃害怕哭喊着拉住爷爷，老人也拼命捶打着他们的腿，“我跟你们拼了！”

　　可他们两人哪是对面壮汉的对手，眼见小姑娘就要被拖走，一道嘹亮的口哨声忽地打破节奏——

　　“谁？！”地痞怒不可遏，居然有人敢多管闲事。

　　“这儿呢。”

　　地痞抬头找声音来源。只见巷子的围墙上蹲着个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光景，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头上扣着一顶半旧的宽檐草帽。
　　一根细长的草根，被他懒洋洋地叼在嘴角，随着他说话的节奏，轻轻晃悠着。

　　刀疤脸扫视着突然冒出来的小子，见他身无长物，年纪又轻，刚要大骂他休要多管闲事，草帽少年先开了口，语气熟稔问道：“哥儿几个今天收成咋样啊？”

　　“什么？”刀疤脸一听这口气，捉摸不透他的意图，反问道：“你是谁？”

　　赵谏衣从围墙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他扶了扶歪了的帽檐，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语气轻快：“跟你们一样，收供奉的。”

　　他又歪头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地痞：“哥哥们看着面生啊，二宫主新收的？”

　　俩地痞互相对视一眼，没吭声。

　　“难道不是？金水城还有别的帮派敢在孤南宫眼皮子底下收租？”

　　其中一地痞突然问：“哼，孤南宫上下那么多人，你都认识？”

　　“小弟不才，曾在内堂当过差，宫里的人认识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最近犯了点事，被撵出来干收租的杂活。没什么本事，收租不太顺当。不如哥哥们带带小弟？”

　　地痞内心鄙夷：原来是孤南宫的底层喽啰。
　　嘴上却还要恭维道：“哎呀小老弟，你也知道，我们是二宫主的人嘛。总没那么方便。”

　　“哦，二宫主。”赵谏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罗殷最恨别人叫她二宫主。”

　　“什么？”地痞还没转过弯来，少年手指一动，两粒石子就直冲二人脑门而去。

　　顷刻间，两人额头便多了个血窟窿，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直直倒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爷孙两人，被突然倒下来的两具尸体吓得直哆嗦。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靴子，停在他们面前。老头吓得一个劲的磕头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可磕了半天也没动静，小女孩好奇地想要抬起头，想看看是谁杀了坏人。
　　然而视线刚抬了一半，就被一顶草帽扣在脑袋上，拦住了她的打探。

　　“还不快滚，等着我请你们喝两杯吗？”

　　老人连忙拉着孙女一边道谢一边低头离开了。

　　这段插曲并未引起过路人注意。巷子偏僻，也许要过一会儿才会有人路过发现这里死了人。

　　赵谏衣走出巷子，没隔多远的地方便是闹市。街市上人声鼎沸，吆喝声、嬉笑声此起彼伏，空气中裹挟着热气蒸腾的食物香味。

　　他拿着云清卿给的钱，在一家茶馆点了壶茶。茶馆旁边是个卖风筝的小摊儿，姹紫嫣红的风筝挂在竹竿上，吸引了好些小孩子驻足。

　　老板一边忙着招呼客人，得闲了就又忙着拿竹篾编风筝骨架。

　　赵谏衣看了一会儿，对老板开口道：“我帮你做风筝，你免费送我个怎么样？”

　　“什么？”老板正从竹架上取下一只风筝，一时没听清，“诶诶！你干什么？快放下放下！”

　　赵谏衣充耳不闻，拿着竹篾，动作灵巧地编扣着骨架，然后把纸糊在上面，串上线，把一只完成的风筝递给老板。

　　老板本来看到这少年折腾自己的材料，想阻止他，但他几下就折腾出一个完整的风筝来，倒是把他看呆了。
　　“你学过做风筝？”老板惊奇地接过风筝，这手艺都可以直接摆出来卖了。

　　赵谏衣摇了摇头：“刚才看你做，并不难。”

　　“倒是个奇才。”老板啧啧称奇，“你刚才说什么?”

　　“我帮你做，你送我个。”

　　“没问题！想要几个都行。”老板心想今天可真是好运气，趁着天气好，有人帮忙还能多赚几个钱。

　　于是老板在前面招呼客人，赵谏衣坐在一旁帮他做风筝。没一会儿功夫，就卖了好些个出去。

　　老板大喜，笑着取下竹竿上面最大最好看的几个风筝，摆在赵谏衣面前，“你看你喜欢哪个，随便挑！”

　　赵谏衣随手翻了看了看，抬头问老板：“有没有白一点的纸，我想自己做一个画上画，带回去送给我兄长。”

　　“有有有，”老板从货架里面拿出一沓白纸递给赵谏衣，“不过送礼送白色的……不太……”他欲言又止，然而赵谏衣已经接过纸，拿着笔墨开始涂抹了。

　　他大笔一挥，也不知道画了个啥，很快就把整张纸填满了。
　　写完放下笔，举起来轻轻吹了吹，让它干得快点。

　　“你这写的啥？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老板抽着空扭头看赵谏衣在纸上划来划去，愣是没看出来他在画啥。

　　赵谏衣把干透了的纸糊在竹架上，勾唇一笑：“家兄的脑子小时候被驴踢过，看不懂文字，只看得懂这些稀奇古怪的字符，只要他明白心意就好。”

　　“真可怜。”老板在听到少年说他兄长脑子有问题，不禁感慨，而少年年纪轻轻就要照顾生病的哥哥，更是感人。

　　等赵谏衣做完，老板不仅把风筝送给他，还执意要给他一些铜板当做工钱，说什么也不让他白干，赵谏衣没有推托。

　　街市上依旧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金水城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热闹。

　　赵谏衣拎着那只画满鬼画符的风筝，穿过喧闹的人群，渐渐走向一处人迹罕至的河边。

　　说是人迹罕至，其实都是来往行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块地方。

　　“哎哟，这是谁家孩子呀！这儿可不是放风筝的地方，赶紧回去吧！”路过的一个大娘见他独自一人拎着风筝，以为是谁家孩子放风筝不小心跑到这儿来了，连忙上前劝阻。

　　“我晓得的，等会儿就回去了。”赵谏衣对热心肠的大娘道，“不用担心。”

　　“这孩子！”大娘见赵谏衣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也没再劝，自己先匆匆离开这片河岸。

　　金水城南岸有座矮山，暮春时节，正是百花争艳，郁郁葱茏的时候，山间如此美景却无一人敢靠近。

　　只因这里便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魔教孤南宫所在地。

　　孤南宫与金水城，仅一河之隔。河道上没有桥，只有岸边一处矮桩上，拴着条陈旧的小船。

　　而那条小船，就是孤南宫的入口。

　　赵谏衣沿着河岸，边走边松了手中的风筝，风托着风筝摇摇晃晃地升起来，飘到岸边一棵树上，挂住不动了。

　　赵谏衣背对着树影，看着随水浪而摆动的小船，对空无一人的水面道：“让左祁滚出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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