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

　　“比如说五感缺失，行动不便这些，对生活确实有一点点的影响，但因为他们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太大的恶劣影响，所以不会被收容到特殊机构严加看管疏导心理，我们也会给困难的幸存者在资金上给予一些帮助。”云岚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他们接触到了邪祟这些东西，普通人的心智容易受到影响，所以在确定他们对社会无害之后，更改了他们的记忆，但他们到底经历特殊，不可能完全和正常人一样，所以我们还是比较关注他们的。”

　　楚宁听到这些，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发现自己实在是有些太过多疑了，这世上身患残疾的人数不胜数，被用以实验造成残疾的人最多也就百来个便不能再多了，总不能正好就是段渊，而且段渊也似乎并不在他们的监视关注的范围之内。

　　云岚一口气喝完了奶茶，他捏瘪了塑料杯子，眉头微蹙，道：“关于那枚弹壳的主人，他能在你完全察觉不到的时候攻击，还顺利逃跑，据我们的经验推测，他可能实力在我们大多数人之上，我们之前在楼下也没有探查到有你之外的修士存在，这是我们担心的事，现在是特殊时期，任何一个未知的因素对我们将来都有很大的影响，如果他们对那些实验的幸存者下手怎么办？或者他们激起幸存者的记忆对付我们就麻烦大了。”

　　楚宁不理解，他问：“为什么你们会有这种担忧？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们？目的是什么？”

　　“这事之后局长应该会和你说的，当年我们剿灭行动结束的时候，也是缴获了一些东西的，那些东西现在还留在天宁市运不出去，我们担忧有人会乘乱去偷。”云岚沉默了片刻，他说：“而且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里的秘密很多，虽然其他省警戒都是因为静宁市陀井森林的千人坑邪祟，但我们局长看过资料，有点怀疑造成千人坑邪祟和我们天宁市有关。”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千人坑应该和二十年前失踪的村子有关，而且静宁市和天宁市挺远的。”楚宁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突然明白了云岚的意思：“你们怀疑那个千人坑是那个组织在别市做的实验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制造邪祟这种事太损阴德了，也就他们这么肆无忌惮。”云岚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不太乐见陌生的修士突然出现在天宁市，特别是一个强大的未知存在，虽然他们很难再起来，但如果可以，我们还是不希望他们有任何可能复兴的苗头，他们实在太恶心了。”

　　“我明白了。”楚宁说：“那如果我再次遇到他，需不需我做些什么呢？”

　　“啊？”云岚一愣，似乎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问：“你能做什么？”

　　楚宁想了想，说道：“他跑得太快了，而且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以找到他，但我可以在他出现的时候，当场格杀！”

　　“呃？啊？”云岚傻眼，他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别别别，咱是法治社会，就算是坏人，我们也不能这么鲁莽，而且我们到现在也只是推测，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呢？”

　　楚宁满脸不解，他说：“宁杀错，不放过啊。”

　　“……”云岚沉默，他看着楚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最后咽了一口唾沫，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楚宁疑惑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开始自省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如果那个未知的修士真的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越早解决越好不是吗？达成了阻止其造成影响目的就好，至于如何阻止的，真的很重要吗？

　　即使杀错了，那也是修士，修士的命不值钱……

　　楚宁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是云岚给他发的消息，是一个官方公众号发布的文章：《国家—法律的社会性作用和意义》

　　“……”

　　警察局是没有闲着的时候，楚宁还没有点开那篇文章，便被通知出警任务了，并没有邪祟的通知，只是一个很小的民事纠纷，发生在学校，但楚宁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

　　市外一个中式风格的小别墅里，段渊坐在凉亭的台阶下，望着树叶之间闪烁的光点发呆，黑色的长发被他用一根橡皮绑在了脑后，今日温度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他很少坐在外面，不嫌地上脏的晒太阳。

　　身后传来脚步声，段渊没有回头，他低下头，抱着膝盖，将脸埋在了臂弯里，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那人对他说道：“我认为你不应该对我有所隐瞒。”

　　姜林递给段渊一只绿豆雪糕，他说：“伤你的人是谁？我们认识吗？”

　　段渊没有说话，他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小口，没有在嘴里嚼碎，而是含着，也不怕冻舌头，好半晌，似乎雪糕在嘴里化完了，他才说道：“姜林，我不想找神器了。”

　　“哦。”姜林没有什么表示，他吃着自己的雪糕，耐心地等着段渊继续说下去，段渊却有些惊讶，看向他：“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不想问，那是你自己的事。”姜林垂下眼眸，说道：“你们有找的理由，也有放弃的理由，我现在更想知道伤你的人是谁。”

　　段渊又闭上了嘴巴，姜林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明白，观时是我的造物，我想知道你发生的事易如反掌，我只是想从你这里得到真相，我尊重你的选择。”

　　段渊吃着雪糕，说道：“哪里尊重了，我不说，你不还是会去翻观时的记录吗？”

　　“一般来说，我不会翻。”姜林眼神凝重地看着段渊，他说：“但如果你的性命受到威胁，你的意愿就要排在后面了，你不敢告诉千机，至少应该告诉我，你之前那具身体受到了创伤不可逆，这很严重，明白吗？我们没有那么多容器给你用，殷九渊。”

　　“……”段渊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他说：“我知道，我不都找你了吗？”

　　姜林面无表情，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哦，不找我，然后烂掉，我们还得去蓬莱找你本尊是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段渊将剩下的雪糕一口全吃下，腮帮子鼓起，他说：“我就是想，我不找神器了，你们会不会很失望。”

　　“我不知道千机怎么想，但我不会。”姜林将段渊手中的垃圾拉过来，去扔了回来，他说：“我根本不在意你们最后会不会找到神器，我早就不期望了。”

　　段渊震惊地抬头看向姜林，发现姜林眼底有一丝悲哀一闪而逝，他不理解，问：“你放弃他了吗？”

　　“我只是想明白了，邪祟化是不可逆的，我要是一直守着一个死人，我这一辈子都完了。”姜林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段渊的眼睛，说道：“我早就放下了，放不下的是你们。”

　　随后，姜林又笑了一下，他感慨万千：“你现在能想明白，我很欣慰，我以为你会是最后一个想通的。”

　　“不是，如果……”段渊有些不知所措，他说：“如果你的卡尔塔还可以活过来呢？”

　　“……九渊，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呢？他都成邪祟了，邪祟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你说他怎么活过来？”

　　“你……早就……那我的妈妈……”段渊眼眶湿润了起来。

　　姜林无言地看着他，他好像很久没有看到段渊伤心的样子了，最后他还是不忍心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逝者如斯，生者节哀。”

　　“既然你早就想通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到处跑？”段渊埋着头，抱怨道：“你看着我们做无用功，有意思吗？”

　　“我没地方可去，和你们一起行动，我很开心的。”姜林笑眯眯地说道，然后他按了按段渊的肩膀，问：“你受伤是不是和你想通了这事有关？”

　　段渊点点头，他犹豫着问：“祈魂骨是人的骨头吗？”

　　“不是。”姜林有些意外：“你遇到了祈魂骨啊。”

　　段渊抬头看他，发现姜林面对这个消息的态度有些古怪，他疑惑不解：“你不惊喜吗？祈魂骨不是……”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想起来姜林已经放弃了。

　　“祈魂骨确实有一些妙用。”姜林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道：“祈魂骨是魂灵，和你现在的状态很像的天生魂灵，复活一个人也确实可以做到，但是，邪祟不行，除非时间倒流，邪祟只能是邪祟，他变不回原来的样子，这是不可更改的。”

　　“但是，可以复活人这件事并没有问题对吧？”段渊向姜林确认。

　　“可以。”姜林摸了摸下巴，他回想了一会，道：“但过往每一次出现的祈魂骨，都造成了很严重的混乱，人死理应不能复生，祈魂骨具有很强的再生力量，但是他只有这一种力量，让一个干净的魂魄重获肉身是最基本的，但是，这种再生的力量还会带来其他的问题，比如最近一次的祈魂骨是在一千年前，那一次祈魂骨造出了一个巨人。

　　但人的骨骼却是正常大小，在他拥有所谓生命的那一瞬间，骨头便被他的肉碾碎了，然后骨骼再生，但碎掉的骨骼还留在肉里，新的骨头不停被碾碎，一点点堆积，他的肉被戳得稀巴烂，终于，他的骨头再生到可以承载□□的大小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摊烂泥，而这种再生也没有停止，肉与骨不断地破坏，重生，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如果没有修士中断这个过程，我感觉他能够无限长大下去。”

　　段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问：“真的可以无限长大吗？”

　　“当然不可以，祈魂骨的力量是有限的，祈魂骨最安全稳妥的使用者只能是他自己。”姜林拍了拍手，看着段渊，说道：“好了，和你扯了那么多，你还不肯坦白吗？我真的很不想窥探你的隐私。”

　　段渊问：“千人坑的邪祟找到了祈魂骨，如果我放任他们去复活那个人，他是不是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姜林有些惊讶，他愣了好一会，道：“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跑出来的，不过我不建议袖手旁观，他本来就死了，用另一个人的魂灵去复活一个死人，然后让他遭受痛苦，实在是多此一举，如果那些邪祟真的是想要复活那个人，那说明他的魂魄在他们手里，你要是觉得他的死还不足以出你那口恶气，你可以把魂魄抢过来。”

　　“……好！”段渊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立刻兴奋了起来，他说：“我现在就去！”

　　姜林汗颜，他拉住段渊，将他按了回去：“你疯了吧，我都和你说了，你的容器不多，你还要去送死，而且你这具身体比你之前那具还要弱一点，你抢个屁！”

　　“我有枪！”

　　姜林呵斥道：“你有核弹都不行。”

　　段渊萎靡了下去。

　　“……”姜林长叹一口气，他看着段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分析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找到了祈魂骨的？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抢祈魂骨，祈魂骨现在还活着？你见到了活着的祈魂骨却没有把他带走，自己还受了伤，那个人你认识？”

　　“……”段渊又把脸埋进了臂弯里，试图逃避姜林的责问。

　　姜林想明白了，他一字一句道：“说来，祈魂骨是谁，伤你的人是谁，你一个都没告诉我，以你的性子，被欺负了你根本不会忍气吞声，但现在，你好像还在护着他？”

　　姜林盯着他，段渊身边出现的人很少，能让段渊这么在意的，也只手可数，只要稍微排除一下，就得到了答案：“楚宁，是不是？”

　　段渊心里一突，他慌乱地说道：“我还想起来了一件事……”

　　姜林白了他一眼，双手插兜，恨铁不成钢道：“下次再想起来吧，千机要来了，你想想怎么和他解释你那具身体坏掉的原因吧，就一个刚认识的人把自己搞成这样，蠢死你得了。”

　　“我没有……”段渊还想解释一下自己受伤的原因，眼角便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谢千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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