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皆是你

　　下一瞬，顾卿辞贼兮兮的目光看着他，意味深长道：“说不定是哪个暗恋我们江大校草的小女生给你送的哦。”

　　江筠：“……”
　　江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确实有必要跟我去一趟医院。”

　　顾卿辞挑眉：“就知道你——”
　　江筠：“去拍个脑CT。”
　　“……”

　　-

　　“沅沅，你要去哪儿？”江瓷一时没拉住许沅，不知道她忽然这么慌张做什么，只冲着许沅的背影大喊：“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我手链好像掉在操场了，江瓷，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找。”许沅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瓷站在原地，只觉得奇怪。
　　和许沅认识这么久。
　　她从未见过许沅手腕上戴什么手链，别说手链，连根女生必备的备用头绳都没有。

　　心里揣了问题，她不问出来憋得慌。
　　在选择回教室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两个选项里，她果断地选了后者。

　　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跟在许沅身后。

　　-

　　医务室和操场隔着大半个学校的距离，许沅跑得很急，到了门口时整个人气喘吁吁的，有点呼吸不过来。
　　她撑着膝盖喘气，额前的碎发都被细汗打湿，许沅无暇顾及自身，呼出一口气看向校医：“老师，您这里有红花油吗？或者其他治扭伤的药。”

　　校医明显愣了下，随即站起身，声音温柔道：“有，同学，你先等一下，我去拿。”

　　“好的，谢谢老师了。”
　　许沅半边身子靠着墙，安静地等着。

　　校医眼睛弯着，手在玻璃柜里翻找着药，边扭头看向面前这个小女生：“是哪里受伤了吗？需不需要我看一下？”

　　许沅摆着手：“不，不用。”
　　她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抓了抓脸，为自己小声作辩解：“是帮同学带的。”

　　校医戴着口罩也遮不住她脸上的笑，觉得这姑娘还挺认真，脸皮也有点薄……
　　一时没忍住逗了她一下：“你是给喜欢的小男生带的吧。”

　　许沅楞了下，脸跟煮熟的鸡蛋似的，腾腾地冒着热气，她摆手否认：“不、不是，是我们班有个同学，她、她脚扭到了，我帮她带的……”

　　她真的不太擅长撒谎。
　　校医笑了笑，没拆穿她。

　　没再继续逗这个容易脸红的小同学，她把手里的药递给许沅，嘱咐：“你让他一天热敷四到六次。”
　　许沅脸上热意还未消散，大脑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弯腰双手接过药，点头：“好，老师谢谢您。”

　　一墙之隔，江瓷就站在门外。
　　将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完完全全听了进去。
　　也不小心……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江瓷发誓，她真的不知道许沅是来给江筠买药的。
　　也不知道，原来，许沅喜欢的人，是江筠。

　　刚才想通的一瞬间，江瓷下意识想：凭什么？
　　江筠他凭什么？！
　　沅沅是眼睛瞎了嘛！

　　医务室门把手拧动的刹那间，江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小树林里。
　　体育课上她跑八百都没有这么用力！
　　还不是怕许沅看见自己会尴尬。

　　她可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小天使呢。

　　-
　　回教室后，许沅还担心江瓷会不会问她找没找见手链。
　　没成想，江瓷只是看了她一眼，笑得很甜：“回来啦。”

　　许沅嗯了声，眼尖地注意到了江瓷额头上薄薄的细汗。
　　她从口袋里抽出卫生纸，给江瓷擦了擦。
　　“江瓷，很热吗？”

　　“……”一刻不带停地从小树林冲到教室，她怎么不热，快热死了！江瓷波澜不惊地摇摇头：“还好吧。”
　　许沅：“你出了好多汗。”

　　呜呜呜还不是怕被你发现。
　　江瓷默默地想。

　　那瓶红花油被许沅揣在袖子里，原本冰凉的液体都被她暖热了，她出了一手的汗。

　　等等。
　　许沅才意识到，她刚才听到江筠受伤的消息，脑子一急只顾着去买药了，现在却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怎么给他。
　　也不能求助江瓷啊。

　　许沅不由得皱起眉，自己坐那儿琢磨了半天。

　　要不：“江筠，听说你受伤了，我刚好在楼梯拐角那儿捡了一瓶这个，听说这个药很好用。”

　　想到这儿，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脑袋可能还不够清醒。
　　这理由也太离谱了吧！
　　许沅合理怀疑，如果她真这么说，江筠有可能会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吧。

　　那不然：“江筠，听说你受伤了，这是我之前脚扭伤后随身带着的药，挺好用的，要不你试试。”
　　许沅叹气，这个新的药包装袋还没拆呢，有点不太现实。

　　该怎么理所当然又不会被发现地给他呢？
　　许沅眉头微微拧起。
　　正巧上课铃声响起，许沅将袖子里的东西塞进桌兜里，脑内的想法被打散。

　　班主任张亦辞带的是物理课，他手里拿着张答题卡，一进教室，先开了投影仪。
　　许沅刚开始还耷拉着的眉眼在看清谁的字后睁大了。

　　“这是一班江筠同学的答题卡，你们看看人家怎么做的题。”他卷起手里的卷子，指了指大屏幕上投影的某道大题。

　　“我就不细讲了，相信你们能看懂。人家的解题步骤详略得当，简单易懂，是继正确答案、还有我们几个老师讨论出的简便方法的第三种解题方法。”他拿着手里的卷子敲了敲，“都好好学学。”

　　讲台下面的学生都跟蔫儿了的小白菜似的，异口同声却有气无力地回答：“好的老师。”

　　许沅目光认真，把手边放着的错题本翻开，将江筠的答案誊抄了上去。
　　然后细细地看他每道步骤是怎么写的。

　　江瓷看到这一幕，闭了闭眼。
　　八卦就在嘴边却不能讲出来的感觉好烦啊啊啊啊！
　　要憋死她了。

　　-
　　课间休息十分钟里，许沅还惦记着送药的事情，觉得怎么说都不太合适，毕竟她现在对江筠而言只是个补习的合作伙伴、隔壁班普通同学的关系。
　　还没等她做过多纠结，想好对策，就被张亦辞叫走了。
　　袖子里还藏着那瓶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和名义送出去的药。

　　进了办公室，许沅一眼便看到了一班班主任办公桌前站姿懒散的江筠，视线落在他身上两秒，很快错开，她捏了捏袖子，药水在里面翻涌，能听到轻微的水声。

　　张亦辞手里拿着成绩单，低头在看。

　　许沅最后看了眼江筠，而后朝班主任的办公桌走过去：“老师，您找我啊？”
　　张亦辞扶了下眼镜，声音温润：“你看看。”

　　他把成绩单递给许沅，许沅接过。

　　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层，她的各科分数和总分上面：
　　数学145，英语150，语文135，政治90，地理100，历史95，物理75，化学98，生物100，总分988。

　　许沅看着物理那75分，莫名有些脸热。
　　勉强合格的水平。

　　只见张亦辞悠悠地喝了口茶，递给她另一张成绩单。
　　许沅接过来看，是一班的。

　　江筠的成绩傲然凌驾于第一，甩了他们班第二名15分。
　　许沅细细地看他的各科分数：
　　英语124，数学150，语文140，政治95，地理100，历史90，物理100，化学99，生物100，总分998。

　　“许沅，老师有一点不太理解，按理说你数学这么好，物理不该考这么低啊。”张亦辞背靠在椅背上，轻声问：“还是老师平时讲课不好，给你拖后腿了？”
　　手指捏着成绩单愈发用力，纸张都要起褶痕，许沅摇头：“没有老师，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这最大的问题就是物理。”他抿了口茶，淡声说：“老师知道，你以后肯定是要学理的，那你就得想办法把物理追上来。”
　　许沅抿了抿唇，点头。

　　此刻只觉得羞愤难当。
　　她为什么这次物理才考这么点呢。
　　明明，都那么用心在做题了……

　　“我叫你过来呢，还有一件事。”张亦辞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说：“下午有优秀学生拍照，主要是给年级前十名拍照，应该是在下午二节课后，你记得穿上校服，戴上铭牌。”
　　许沅低声应：“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拍照？
　　那应该...
　　许沅抬头看向斜前方。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边也聊完了，许沅看见江筠打了个哈欠，接着听他没什么情绪地说：“行，那老师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我这脚还肿着呢。”

　　“记得下午的拍照。”一班班主任扯着嗓子嘱咐道。
　　“知道了老师，走了。”他挥挥手，一瘸一拐地往办公室门口走。

　　眼见着江筠人出了办公室，门慢慢闭上，他的背影在缝隙中一点点变小。

　　许沅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睛瞟了眼窗外，她语速极快地说：“张老师，如果其他事的话那我能先回去吗？”
　　她小声说：“还有道题没解完……”

　　张亦辞笑着朝她挥挥手：“去吧，保持这个学习的劲儿啊。”

　　-
　　江筠忍着痛艰难地往教室走，突然感觉被人拽了下衣角，他回头看。
　　一截白嫩纤细的手指映入眼帘，随之是许沅的脸。
　　那张乖巧的脸上藏不住的心事重重。

　　他意外地挑了下眉，也没急着往回走了，站在原地看着她：“怎么了？”
　　还似有若无地扫了眼那两根手指。

　　许沅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
　　她连忙收回手，指尖酥酥麻麻的，提醒着她。

　　“是，是这样的。”许沅的手缩在校服宽大的袖子里，手指捏着那瓶药，有点不太敢跟江筠对视，心里忐忑不安。

　　江筠就站在她跟前，等着她开口。
　　一秒，两秒，三秒。
　　而女生丝毫没有任何要开口的征兆。

　　“嗯？”少年稍稍弯腰，歪着头注视着许沅：“哪样？”

　　许沅紧张得不行，垂下去的睫毛也颤着。
　　她根本没注意到两人间距离骤然缩短，抬头对上那双剔透眸子的瞬间，脑子里轰然炸成一片空白，什么提前编好的理由全炸成了烟花碎片。

　　每当这个时候，许沅都很想哭。
　　她为什么这么胆小，为什么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讨厌自己的懦弱。

　　江筠现在肯定心里烦死她这个样子了吧。
　　耽误他的时间。

　　“许沅？”江筠再度出声，甚至抬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提醒她：“回神了。”

　　“——啊。”她细软的声音响起，鼓起勇气，慢吞吞地把东西拿出来：“听说、听说你受伤了，这是我平时随身带着的药，希望对你能有帮助，就当感谢你借我答题卡了，如果你不需要的话，也没关系这个药是我觉得挺有用的，医生说要一天热敷四到六次，你记得回家的时候敷。”

　　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全是没经过大脑思考自然而然就说出来的。

　　江筠低眉，盯着安静躺在她手心处的那瓶红色药水，他无声地勾了勾唇。
　　“谢了。”

　　许沅抬眸，眼睛澄澈透亮，明明是以正常的目光看着他，但不知为何，江筠却能从她眼神中读出几分开心。

　　他将药随手揣进兜里，倏然想起什么，他抬手揉了下许沅的头，笑着说：“下午光荣榜上见吧。”
　　声音轻得如同羽毛。

　　许沅眼睛睁的很大，耳朵还在因为刚刚蹩脚的送药理由红着，嘴角却无声无息地勾起。
　　他刚才，是……是摸了她的头吗？
　　不是错觉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沅觉得心底有个小人在疯狂尖叫。

　　感觉，对他的喜欢——
　　又增加了好多点。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药给送出去了，许沅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这会儿很轻松。

　　雀跃的情绪在看到一班门口的许倪后被一举溃散。
　　许倪手里拎着一小包的药，正围着江筠问来问去，甚至还要伸手去掀江筠的裤腿想看他受伤情况。
　　男生躲开她的手，许沅听他说了“没什么大事。”

　　她放缓了脚步。
　　瞥见一盒醒目的止痛药。

　　如果说许倪的热情像大海拍打的浪潮一样卷起万般波涛，那自己就像是偶尔被风吹得泛起涟漪的平静湖水，两者无法比拟。
　　没有人会喜欢一潭死水。

　　许沅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快步进了班级。

　　暗恋中的人，情绪总是会被对方的举止牵引。
　　时而开心，时而难过。

　　像是夏秋多变的天气，阴晴不定。
　　时而狂风暴雨，时而阳光明媚。
　　江筠站在天气控制中心，控制着她世界里的天气。

　　许沅突然想到了初三的时候。
　　因为对方无意间给她的一颗糖，她开心了一周。
　　后来才知道，那包糖是许倪给他买的，而他却随身带着。

　　“沅沅，张老师批评你了吗？”江瓷留意到许沅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心地问。
　　许沅强撑着精神笑了下：“没有，就是有点低血糖。”

　　江瓷立刻从桌兜里掏出盒软糖：“吃块糖吧。”
　　许沅道了声谢。

　　-
　　下了课，许沅被江瓷拉着往食堂走。
　　经过一班门口，她发现江筠不在里面。
　　可能已经走了吧，她想。

　　就这么闷闷地吃了饭，许沅像个机械人，江瓷跟她说话，她就应，不说话，她就默默地吃着饭。
　　直到下午，许沅还心不在焉。

　　“沅沅，去打水吗？”江瓷拿起自己的粉水杯，起身问她。
　　许沅应了声：“去。”

　　刚走出教室，江瓷说：“沅沅，你先等我一下。”
　　许沅哦了声：“好。”

　　江筠正在趴着补觉，中午趁着午休时间，他去了趟医院，这会儿正困得不行。
　　被江瓷推醒。

　　他一脸不耐，伸手扯下帽子挡住半边脸：“干什么？”
　　江瓷眨眨眼，觉得自己简直体贴死了：“哥，我去打水，顺便帮你打了。”

　　江筠眼都没睁开，手摸到杯子扔给她：“滚吧。”

　　江瓷一瞬间真想把杯子甩到他脸上。
　　想到他受伤的脚，以及许沅。
　　强忍住了。
　　……

　　“走吧。”江瓷揽着许沅胳膊，吐槽：“服了我哥那臭脾气了，你说和他玩儿的好的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说完瞅了许沅两眼。

　　许沅神色一愣，咳嗽两声：“其实我觉得，还好吧。”
　　江筠“咦”两声：“沅沅，你怎么替他说话啊！”

　　许沅下意识否认：“我哪有。”
　　江瓷：“你就有！”

　　两人边说着边往水杯里接水，装满杯子后，江瓷余光瞥见一抹背影，她马上将手里的水杯塞给许沅，后者接过，抬眼问：“怎么了？”
　　江瓷张了张嘴，无声地说：“林泽学长。”

　　江瓷口中的林泽学长，大她们两届，是学校篮球社的社长，同时也是学生会主席，江瓷偶然间看见他打篮球，就因为他颜值和身材拜倒在他球服下，成了他的一枚小迷妹。

　　许沅了然：“那我帮你拿回去？”
　　江瓷双手合十，以示感谢。

　　许沅先从教室后门回去，将她和江瓷的水杯放回座位。
　　随后走出教室门，直奔一班后门。

　　江筠仍旧在补觉，睡眼惺忪。
　　许沅没出声，小心翼翼地拉开窗户，将他的杯子轻轻地放在了窗台上。

　　-
　　或许是心里期盼着某件事情，许沅觉得两节课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她提前将铭牌挂好，整理好校服，努力抚平心里的躁意，耐心地听老师讲课。
　　只是，时不时地会跑神。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下，下课铃声响起。
　　许沅第一次觉得这单调的铃声很是悦耳。

　　到达指定位置后，她发现江筠还没有来，站在台阶上到处望。
　　直到有人催促她站好拍照片，许沅才停止了找寻的目光。

　　正想找个借口去找他。
　　却瞥见了他和许倪一同从楼梯口下来。

　　许沅心里燃烧的小蜡烛顿时被冷水扑灭。
　　她竟然忘了，许倪也是年级前十。

　　大家按着成绩站好，许沅右手边是江筠，左手边是许倪，夹在他两人中间，她竟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沅木然地配合着摄像大哥的指示，灵魂像是出了窍。

　　后来，这几张照片被挂在榜上。
　　每个人还发了一张洗印出来的相片。

　　许沅低着眉睫，视线落在照片中两人咫尺的距离上，几乎是肩抵着肩，她还能回想起拍照时自己肢体有多僵硬。

　　而且，这还是，他们第一张正式的合照。
　　尽管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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