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又掉队了

　　我走在浮空城的街道上，身边经过的人偶有几句窃窃私语，待我看过去时又瞬间直起了腰板，然后对我点头问好。

　　我琢磨着多多之前说过的话——
　　“我爷爷说，唐晓翼是协会里很有名的队长，也是最年轻有为的破谜者。”
　　人有时候年轻时就要多打拼，不光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某个倒霉的灵魂在未来某一天突然和自己换了身体，那些非凡的成就，也足以让这个倒霉蛋在心底猛夸你。
　　因为用这个身体办事实在是太方便了。

　　“唐晓翼先生，请。”一个工作人员带我来到了有全息投影的大厅门口。
　　我对着门前的液晶屏操作了几下，一道绿光扫描了我的脸。“叮——”
　　三米高的华丽大门向两侧推开，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映入眼帘。我走了进去。
　　这是分有很多的休息区，还有阅览室、咖啡厅等，不同淡蓝色的人形影像穿梭其中，各自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互不干扰，岁月静好。
　　我边走边寻找。他们也能看到我，其中有不少人性格很开朗，主动向我搭话。
　　忽然间，我看到了人群中有三个身影像是羽之队，忙追了上去。
　　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他们：“你们好......”手从他们的手臂中穿过，抓住了虚无。
　　他们听到了我的声音，率先回过头的是中间矮小的男孩：“诶？队长！”
　　其他人也回过了头，左侧扎着两个麻花辫别着心情发卡的女孩是希燕，右边发型略有些凌乱的鸡窝头戴着黑围巾的瘦男孩是伊戈尔，他们见到我后也瞬间笑了起来：“晓翼，你来啦！”
　　于飞飞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我似的，但是无法触碰到我。
　　“晓翼，这么多年，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们了。”希燕笑的很美，“我们很想你。”
　　“唐哥，你真的做到了，我们见过了DODO冒险队，也听说了你们之间的故事。”伊戈尔崇敬的朗笑道，“作为我们梦想的接班人，他们很优秀。”
　　于飞飞：“队长队长，你看我手上还戴着草戒呢！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们的友谊一直长青不衰！”
　　“天若不塌，羽之永存！”他们朗声道。

　　太逼真了。

　　我看着他们，难以想象这个技术有多先进，能做到这般栩栩如生。
　　他们的脸庞看上去还很稚嫩，大概只有13、14岁，而我褪去了一些幼气，17岁的我比他们高出了一头。
　　怪不得啊，唐晓翼之前说什么也不答应浮空城。眼前此景，落在故人眼里，简直像一场凌迟。不是经历生离死别时的那种彻骨悲恸，而是缓慢的、蚀骨的，让人不敢细想，是具象感的生死距离。
　　“希燕、于飞飞、伊戈尔。”我与他们一一对视。
　　“你们......”果然还是有些难以开口，我正了正色，“当年去世后葬在了哪里。”
　　过于直白的抛出这个问题，显然让他们措手不及。这就是人物程序化的弊端，每种问题的答案都是经人精心设计的，如果脱离了剧本，那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我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眼前的羽之队不会激起我任何多余的情绪。他们跟洛基不一样，我可以对着生灵落泪，但不会因为一串数据而乱了分寸。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并不是唐晓翼......没有感情作为基础，那他们所象征的意义就脆弱而又单薄。
　　希燕温柔的说道：“晓翼，你忘了吗？我们长眠在一个洒满星光的神秘花园，你说在花园里会有很多漂亮的精灵，一直守护着我们。”
　　“队长，这种事情你记得比我们更清楚呀。”
　　“......”
　　我静默了两秒，又扬头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好了，逗你们的，只是想随便考考你们。”
　　“如你所见，我们只是思想的载体，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储存这些内容的话，我们根本无法回答。”
　　我意外地看向最后发言的伊戈尔，后者继续说：“唐哥，虽然不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不要欺骗自己。”
　　他乖巧极了，站在我面前，身体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
　　于飞飞和希燕听了他的话，跟着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担忧。
　　“没事，”我笑道，“我可能很快就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你们了，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会以哪一种身份相见。”

　　“唐晓翼......”
　　我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他们喊我的声音。
　　我回头，他们站在光里，已经看不见神情动作了。希燕低喃道：
　　“I know wind blows from hillside,
　　scattering the dark clouds with contempt,
　　bluebird picks up its pure white feathers,
　　death will never see you.”

　　我知道风从山坡上吹来，以轻蔑吹散乌云，青鸟衔起洁白的羽毛，死亡与你永不相见。

　　我的笑容敛起。
　　看似没什么意义的句子，但是组合起来......
　　是凯撒密码。
　　而且在原有密码盘的基础上又颠倒了顺序，再提取关键词组，翻译过来是——

　　“我永远在罗什福尔秘密花园等你回来。C.pics.wannado.fr.ROCHEFORT.”

　　笑容在无声中扩大，心底涌上了一种久违的畅快，好像多年前埋下了一颗种子，在未来的今天生根发芽。

　　“谢谢。”我轻轻说。
　　既是向他们道谢，又是向最初那个狂傲到不可一世的唐晓翼道谢。
　　他真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了这样的线索，像是专门为了等一个机会，给未来的自己准备了提醒。或者他又是单纯喜欢用这样秘密的方式与自己对话，不希望被别人看穿，自负又理所应当。
　　这是他当年向浮空城投递羽之队信息时，在全息投影对话环节里给自己留下的线索，是羽之冒险队的神秘乌托邦。原来他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啊，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忘记了埋葬队友的地方。
　　但也是因为分外重视，所以才小心翼翼地多做打算。

　　这场一个人独行的羁旅，他已经走了很多年。
　　世界盛大，他以孤独来战胜时间。

　　-

　　那时走的太匆忙，就连自己为什么懂凯撒密码，都是在后来某一天才突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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