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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
合上电脑,池枳打了个哈欠,取下眼镜揉了揉疲劳的眼睛,缓和好后,下床洗漱。
离寝室熄灯还有一会儿,池枳半躺着,翻阅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像是又快速地浏览过主人公的一生。
木板床发出吱呀呀的声音,李石梦爬了上来,脑袋钻进床帘,眼睛眨了眨问:“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跟我说结局吗?我可还盼着呢。”
人上来后,她将水杯递给池枳:“然后呢,你想起来你梦的结尾了吗?你和那个叫M的少年最后怎么样了。”
M是山的英语单词Mountain的首字母。
池枳合上本子轻轻放在一旁,嘬着水杯吸管,装作漫不经心,耸了耸肩:“最后失联了呗。”
“啊——”
李石梦拉长了尾音,“怎么没有互相加个联系方式?哪怕不聊天不说话,总有个念想在那儿。”
池枳放下水杯,垂眸:“因为是不告而别。”
……
篝火之夜结束后,池枳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若她此前没有这个毕业之旅,那他可能也不会在她生活中出现,而如今当他闯入她的生活之后,她又贪婪的想渴求更多。
这一晚她失眠了,翻来覆去想着两人的结局。
内耗完,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
她终究不甘心这样一个肆意的少年只能成为她旅行中的过客。
早上六点,池枳醒了,忐忑一阵后,她走上楼,敲响了山的门。
一声、两声……
都无人应答。
池枳以为可能只是还没醒,她反正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就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手撑着下巴,思考一会该怎么说,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说比较好。
人类永远屈服于真诚。
当然她也没想干嘛,就是想郑重做个道别,能加上个联系方式是最好的。
海风从楼道的窗户口吹来,池枳冷得缩了下肩膀,将外套拢了拢,双手环过膝盖偏头靠着墙,许是昨晚没睡好,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夜里风起,温度更低,池枳才在睡梦中醒来,整个人已经冷得抱成一团,打开手机,已是晚上九点。这时刚好三莉从外面回来,一上楼就看见了她,问她坐在地上干嘛,不冷吗。
池枳笑着说在等山起床。
“可是他已经走了呀。”
一句话,池枳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我昨晚凌晨三点蹦完迪回来,就看见山坐上了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走了,走得急,行李都没带。”三莉努力回想。
“哦,齐绯也是,不到一个小时,他也提着行李走了。民宿都暂时交给他管家看着了,过几天就来。”
池枳还不死心:“那你有山的联系方式吗?电话,微信,Q.Q都可以。”
三莉摇了摇头。
池枳想起之前齐绯给她发短信的那个号码,她打过去,发现也变空号了。
也不知道是怕三莉搞错,还是心里还留有一丝念想,她竟又在门口坐着等了三天,直到额头发烫,喉咙发酸。结局已定,她才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就这样,他们认识的时候没有互相好好做个自我介绍,分开的时候也没有互相好好道个别。
回到家后,她就大病了一场,耳边只有池母的唠叨与骂声。醒来,池枳的生活回归平静,该吃饭吃饭,该学习学习,枯燥的让人乏味。
而白山岛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梦里有如画的风景,有难得的自由,有脾性相投的好友。
还有一个,她十八岁悸动的少年。
……
“故事完了,结局是be。”池枳喝完最后一口水,把水杯塞给李石梦,“好了,睡觉。”
说着转身去收拾床上的笔记本和书。
李石梦唉声叹气地边下梯子,边摇着头说遗憾啊遗憾。两人都收拾完躺下后,李石梦还祝池枳今晚继续梦到她的M少年,把遗憾圆上。
池枳笑着打趣说没素材了,但还是说了句谢谢。
人都消失了哪还来素材。
她的遗憾,是圆不上了。
*
第二天,下午第二节大课上完就没有课了,池枳在空教室里,放着磁带练发音。
李石梦喘着气跑来找她,一在她旁边坐下,就鸡叫个不停。
叫完之后,作势对池枳挥拳,怪她不回消息,池枳笑着说她关静音了。
李石梦见身旁人不和自己的鸡叫同步,一个食指摁掉了她叽里呱啦的磁带:“还在这清心寡欲呢,姐妹我带你下凡尘。”
池枳表示不接招:“我两眼空空。”
她拿出A4纸开始默写刚刚磁带跟读的内容。
李石梦凑近:“我跟你说我们学校来了一个绝人。”
绝人,就是很绝的男人。
李石梦对帅哥的惯称。
池枳一边用手快速写,一边用未发声的口型辅助自己回忆,没有搭理旁边的人。
李石梦还在继续:“这要是放在高中,我高低得暗恋他个三年。”
李石梦手机摆在池枳的左前方,她正捧着脸对屏幕犯花痴。池枳还不知道这人德行,她暗恋的男人可以绕地球两圈。
奈何手机就在她书旁边,她余光一瞟,就能看到。
只一眼,她的眼睛就没挪开了。
“算了,我自个拿回去欣赏。”李石梦拿起手机准备起身。
下一秒,手被人握住,直接连机带人给她拽了过去。
李石梦反应过来,把手机递上前:“帅吧帅吧,虽然我没拍到正脸,但帅哥就是帅哥,一个背影都能帅得人流鼻血。”
照片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穿着黑色T恤,骨骼分明的右手托举着篮球,左手反扣勾着件黑色外套搭在肩上,气质慵懒随意。
这一看就是李石梦无意间路过抓拍到的,背影模糊带着重影。倒是和她记忆里,某张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山茶花丛照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石梦这边还在细数自己是怎样在混乱的人群中,心里还想着怎么构图,才拍出这么好看的照片的。
旁边的听众早已不见了人影。
在看完照片那一刻,池枳就扯下耳机丢开笔,冲出了后门。
桌上只剩磁带的齿轮匀速转动,英文书籍在风中翻了几页。
池枳跑到楼下才发现忘了问李石梦是在哪里碰到他的,现下也不愿浪费时间回去,想起照片里男人举着的篮球。
体育馆!
池枳往西北方向而去。
18:30到,校园广播站滋滋滋的电流声混合着时不时的爆麦声在她头顶准时响起:
“老师同学们下午好,这里是琴柏大学校园广播站,今天我们将为大家带来一首《Past Lives》。”
一个男女生合声的吟唱缓缓传来,空灵又神圣,像是一对情侣在黄昏来临前跳的最后一支舞。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down
(昔日往事无法羁绊于我)
Lost love is sweeter when it's finally found
(失而复得的爱更为甜蜜)
I've got the strangest feeling
(我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This isn't our first time around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
池枳方才所在的教学楼离体育馆有点距离,她一路沿着银杏大道跑过去。
下坡时刚好看到正前方的落日余晖,她加快速度,银杏落叶迎风吹了满地,为她铺下追逐黄昏的道路。
*
琴柏大学的体育馆是圆台式的,场地周边一圈往上是阶梯型的座位。
体育馆内,一场酣畅淋漓的PK暂时结束,迎来中场休息。
男生们满头大汗,歪歪斜斜坐了一地,一个个打开矿泉水从头顶直直往下淋完整瓶。
看台上零零散散坐满了女生,视线都聚焦在场地中央穿着黑色无袖T恤的男人身上,手臂青筋突出,肌肉线条凌厉,有着自发的让人挪不开眼的气场。
淮朝周左手带着黑色护腕,随意捞起T恤擦了把脸上的汗。
看台上立马爆发出尖叫:
“啊啊啊,我艹,他撩我!”
“好绝,人长得这么帅就已经够过分了,打篮球还这么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尼玛,理想男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
“你们谁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我他妈想冲了啊喂。”
……
被议论的男人浑然不觉,淮朝周朝后招了招手:“走了。”
坐在地上的一人说道:“淮哥,你不行啊,这好不容易才回来,都不打个尽兴就走啊。”
有人附和:“就是,小心淮哥你这前浪被我们拍死在沙滩上。”
淮朝周哼笑一声,指尖夹起外套反手搭上肩,另一只手拿起凳上的打火机,没有回头,举起手勾了勾,嗓音慵懒:
“下次一定。”
池枳跑到操场铁丝网外围时,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嘈杂声。
一群男生勾肩搭背走出体育馆,旁边堆了不少的女生假装同行,看着在和同伴讲话实则眼神时不时瞟向最中间的那个男人。
男人高挑,双腿欣长,颈背直挺,在一群人中是独树一帜的存在,一眼就能看见。
池枳有一瞬间的愣神,手扣在铁丝网上,眼前的网格将男人身影分割。
这也是梦吗……
身旁男生不知道在讲什么,淮朝周低着头笑得一脸肆意。
还是那个少年,又有点不同,气质的不同。
虽然自始至终那张狂的气质也掩盖不住,但以前是干净的,出尘的,是咸咸的裹着湿意的海风。
现在全身包裹着一层冷峻,即使眉眼带笑,也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他们走上了银杏大道,池枳沿着铁丝网外围朝人群跑过去。经过电线杆时,顶端的广播还在自顾自循环吟唱——
Some time the dreamers finally wake up
(有时候追梦人终将会如梦初醒)
Don't wake me I'm not dreaming
(请别将我唤醒我并非沉入梦境)
……
等池枳绕到了身后,才发现人是真的多,她怎么也挤不进。
池枳用尽所有力气,拨开人群叫住他:
“山!”
淮朝周身形一顿,站定,笑着的脸僵在了脸上,只是转瞬,脸上又重染寒霜,森森冷气。
池枳刚刚在跑来的路上,脑海里她和山在Sober那段时间肆意快乐的画面不断闪现出来,本来模糊的脸随着银杏的掉落,一格一格像洗胶片一样渐渐清晰。
此刻那些碎片都拼凑起来汇聚在这张脸上,池枳本就通红的眼眸立刻湿润。
原来真的可以不只是过客……
和这边的光景不同,淮朝周和池枳中间像是有道分割线,割裂开了两人的情绪和感受。
淮朝周回过头,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薄唇轻启,透着寒意:
“我们好像不认识。”
在池枳挤进来的时候,周围就颇有微词。此刻淮朝周话语一出,男生一片唏嘘,八卦地互相看,女生堆里也传开小小声的讨论:
“搭讪换个新鲜的法子吧,以为是久别重逢呢,浪费表情。”
“就是,演技还挺好,眼睛红成那样,我都信了,差点就嗑cp了。”
说完就被人用手肘子捅了。
“我刚看上的男人,你换个男人嗑!”
“……”
熙熙攘攘散场,嘈嘈杂杂结束,广播站的吟唱已经停止。
淮朝周最后在簇拥中走了,连一个正脸都没给她。
池枳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银杏大道上,九月初秋,银杏落了满地。她坐了很久,回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手脚也冰冷。
池枳烧水泡脚,李石梦顺势来蹭她热水。
李石梦分别给自己和池枳丢了个驱寒的艾草足浴包到桶里,问道:“有了我的祝福,你昨晚梦到你的M先生没有?”
不提还好,池枳撇了撇嘴:“我真是谢谢你,梦到了。”
两人拿出肩颈按摩仪放在肩上,神同步向后靠去,开启20岁大学生的养生生活。
……
“啊?”李石梦拍着脸上的面膜:“就恢复出厂设置啦?那我不听了个寂寞,后续呢?”
池枳看着天花板:“后续……我就醒了,强行终止梦。”
“为啥,你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我在想……”池枳拿出笔记本,用钢笔戳着脑袋思考,“我在想庄教授问的问题呀,我该怎么回答好呢。”
本来满脸兴趣的李石梦又撅了回去:“魔鬼。”
深夜来袭,宿舍楼逐渐安静。
池枳躺在床上,搜索了今天广播站的那首歌,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便闭上眼睛睡觉了。
耳机里的歌声缓缓传来:
Don't wake me I'm not dreaming
(请别将我唤醒我并非沉入梦境)
This isn't our first time around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池枳沉沉的睡去,她真的做了个梦。
梦里有人对她说:“我们好像不认识。”
是两个声音。
一个是银杏大道上那个冷峻到不可靠近的男人。
还有一个是紫藤萝瀑布下,她迷迷糊糊的双眼里看到的那个有三重影子的人。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渐渐重叠,浮现出某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
那是一场乌龙事件。
为了拍照好看,池枳去白山岛旅游的时候专门带了副隐形眼镜,她第一次戴,特别不习惯,一路上都在揉搓。
等寻着门牌号到Sober的时候,她一秒也不想多戴地取了下来,装好。
嗒嗒。
池枳敲响了门,暂时无人应答。
周围的风景是真好,山水相傍,虫鸟相鸣。
民宿的对面就是别墅,院子的花架上种植了许多紫藤萝,沿着外墙蔓延出来,垂成一片,在墙外形成了紫藤萝瀑布。
紫藤萝瀑布下掩着一个人影,穿了件蓝白格子的棉质衬衫外套。他沿着绳子的方向,低头温柔看着东蹿西蹿的金毛。
金毛蹿着蹿着撞上了池枳的小腿肚。
一声“汪汪”,池枳回头看了一眼,弯腰摸了摸金毛的头,当它是自己的迎宾。这已经是她到这里的两个小时内第二个迎接她的小动物了,看来她很有动物缘嘛。
不过她在心里呐喊,她更想要异性缘啊喂!
金毛的主人轻轻一拽,大狗勾又乖乖回去了。池枳眯了眯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紫色人影,想起了齐绯发的那条他正在遛狗的消息。
这么有缘的吗!
池枳跑了过去,跳到他面前站定,友好微笑地伸出手:
“你好,我叫池枳,是刚刚和你聊天的新客人。”
男生正蹲在地上低头温柔地抚摸金毛,没有回握,声音很轻,像一阵电流流过:“我们好像不认识。”
哦豁,认错了。
池枳尴尬地站在原地,手也没伸回来,将错就错打哈哈道:“现在认识也不晚。”
“不用。”他说完起身头也不抬地牵着狗走了,留下她在原地尴尬。
池枳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找出了黑框眼镜戴上。
再抬头,周围的风景倒是变得清晰了,而面前一人一狗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转角。
恰逢身后July开门,池枳才得以转移注意力。
跨门而进之前,她最后回头在方才少年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内心就像白墙上交缠在一起的紫藤萝,密密麻麻的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
……
池枳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原来,他俩的初遇早比她以为的要来得早得多。
她在白山岛第一个遇见的不是喜欢跳舞的外国女孩July,而是宁愿看狗也不想搭理她的山。
池枳不禁一笑,感叹命运的荒诞与无常。
*
周一到来,庄教授一进教室就点了池枳的名:
“Do you have an answer?”
池枳站了起来,回答完,底下响起一片议论声。
庄教授笑着点头让她坐下,能捕捉到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
很明显,他对池枳的答案不一定是绝对满意的,但是是欣然接受,甚至是赞许的。
庄教授听过无数回答,一般人碍于他教授的身份,回复的都非常正能量,非常积极向上。比如‘人生需要向前看’,‘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之类的。
池枳的声音很轻却不小声,好听的英文嗓音回荡在整个阶梯教室:
“Better be alone than make do.”
宁孤身不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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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t Lives》——Martin Arteta/Creamy/11:11 Music Group
再叨叨几句,这首歌有四个版本,我最喜欢这版。淘了好久终于淘到跟场景完美契合的歌,愿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