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杜若珍的追求者很多，大多数被她拒绝之后转头就去找别人了，也有些人比较坚持，从高一追她追到高三。”

　　“那人高一时候和杜若珍一个班，追了杜若珍三年，杜若珍拒绝过他很多次，在高三上学期答应了他的表白。”

　　景翊朝江落招招手，江落心领神会，把水杯递过去：“您的水景少爷。”

　　“水温有点热，下次注意。”景翊放下杯子。

　　江落：“适可而止啊。”

　　“刚谈的时候那男的还和以前一样对杜若珍好，两个人挺甜蜜的。后来杜若珍参加单招，有一段时间不在学校，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和别的女的好上了。”

　　“杜若珍伤心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走出来。那男的甩了别人，又掉头回来找她，想跟她和好。”

　　说到这的时候景翊语气里的厌恶不加掩饰：“杜若珍没答应，那男的就开始到处造谣，说她玩弄感情，钓着一堆人。见杜若珍没什么回应，他拿出一堆偷拍的照片，开始威胁她如果不复合就公开这些照片。”

　　江落轻声骂：“操，真是个人渣。”

　　“杜若珍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方一凡有一次正好撞见那男的威胁她，冲上去跟他打了一架。两个人受处分后，王磊就找到学校来了。”

　　“学校对这种混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愿意去管，他们就更肆无忌惮。杜若珍身上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有人说她玩脱了，外面那些混混是被她玩弄感情来讨说法的，还有人说她脚踏几条船，各种各样的什么都有。”

　　景翊说：“杜若珍不敢去学校，流言蜚语有时候也是要人命的。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蹲在家门口哭，身边放着一瓶安眠药。”

　　“我找到王磊和那个男生，打断了那男生的一只手。杜若珍一直没回学校，高考落榜去了本地的大专，我也被学校处分，休学了一年。”

　　在舞台上发光的人也会有这样难捱的过去，江落在脑内上勾拳下勾拳把那男的和王磊揍了一顿，心里堵得慌。

　　江落说：“那他这次是专门来找你的？”

　　景翊抬了抬脚，笑的很讽刺：“他没这个能耐，巧合而已。”

　　江落盯着他看了一会，半是安慰半是感叹：“辛苦你了景少爷。”

　　还从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景翊鲜少跟人讲这些事，能跟他谈心的朋友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方一凡他们两个。今天和江落讲这件事，主要是觉得有必要让江落这个意外卷进来的人知道事情的原貌。

　　景翊说：“真觉得我辛苦就赶紧回去，我要睡觉了。”

　　江落还有一件事没提：“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还能考虑考虑吗？”

　　大概真的累了，景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件事：“什么事儿？”

　　“就...”江落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我想请你当我的男演员，等会你先别急着拒绝，让我说完。”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景翊，非常真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那么抗拒，但是在看了那么多人后，我发现只有你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

　　“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任何人都无法立刻拒绝这种带着期许的请求，景翊头一次觉得拿一个人没办法，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偏偏就是说不出口。

　　景翊：....

　　景翊：“我考虑一下。”

　　江落顿时两眼放光，走之前帮景翊多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关上宿舍的灯后轻轻关上了门。

　　这一天后江落对景翊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景翊的饭卡从第二天就被他要走了，说是景翊行动不便帮他带饭。三餐包带不说，就连水都没让景翊接过，就差上厕所给他扶着了。

　　这殷勤献的，简直要把景翊当成一尊佛供着。

　　马路趁江落出去接水了，问坐着的景翊：“他中邪了吗？”

　　景翊闭了闭眼：“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晚自习景翊先回寝室了，江落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写题，刷题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结合江落最近的表现，马路不确定这人是不是中邪了，但是心情肯定不错。具体表现为从晚自习开始他的椅子就没消停过，江落椅子前脚翘起来，手顶着桌子一摇一摇的，嘴里很低调地哼着小曲儿。

　　马路趁老赵下去为同学讲题的空档，和江落说话：“落儿，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马路往后面一扫，有些不确定：“疯狗今天没来，你不会把他埋了吧？”

　　冯巩从警局出来的时候，他妈拧着他的耳朵，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打的他耳朵嗡嗡响。

　　他们家也算是有点关系，再加上他极力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撇清楚，强调王磊和景翊原本就有恩怨，他只是个被社会青年蒙蔽的未成年高中生。

　　念在他是初犯，又是个未成年，警察没有重罚他，一顿教育之后就通知家长来领人。冯巩捂着脸，因为肤色黑，脸上的巴掌印看起来格外滑稽。

　　他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完全就是拜景翊所赐，冯巩咬着牙跟在他妈后面上了车，回家等着他的还有他爸的一顿收拾。

　　从小冯巩就是在棍棒底下讨生活的，他爸开心了打他，不开心了拿酒瓶子抡他。他被打的头破血流过，从鬼门关绕道捡回来一条小命过，他知道怎么做才能把那些有优越感的人踩在脚下面，只有拳头，拳头才是交流的方式。

　　他爸在家里揍他，他就到学校挑人打，看不顺眼的就要挨揍。打人是他的问题吗？为什么那群人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呢？让他看不顺眼的人，修理一顿就会顺眼很多。

　　冯巩看着他爸去房间里，拎出来一个旧的有些发酥的棒球棍。这是他的老朋友了，冯巩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没法平躺着睡着了。

　　“所以说疯狗进局子了？”马路一拍大腿：“大快人心啊！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江落一把捂住他的嘴，周围的同学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落：“你能不能小点声马大嘴！”

　　马路“唔唔”几声，用力点头，竖起三根手指以表决心。江落松开捂住他的手，抽了张纸擦手：“这事儿别往外传，他这是自找的。”

　　江落把事情简略讲给马路听了一遍，他刻意隐瞒了景翊的身份，只说是一次见义勇为。马路听完就信了，还很激动，跟他亲手把冯巩送进局子似的。

　　马路对冯巩可以说是积怨已深，高一还没分班的时候他俩一个班，因为一个小口角大打出手。马路不经常和人动手，在冯巩手下根本讨不到好，这仇他一直记着，现在冯巩进局子，他高兴到想放炮庆祝。

　　“你在哪呢？”景翊皱眉听着手机那边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吵耳朵。

　　方一凡嗷嗷叫：“翊哥！我和珍姐在她学校看乐队演唱会呢，这里好多美女帅哥啊！”

　　杜若珍抓狂：“你能不能少给我丢点人！”

　　景翊听着觉得吵，方一凡非要让他也沾沾热闹。方一凡的高三和别人不一样，他已经通过特招生考试，连高考都不用参加了。每天别人忙着学习，他就忙着找乐子，找快活。

　　景翊没他那么闲，七中虽然不是一中那种省重点，但每天课排的也很满。他舍弃保送名额的时候很果断，狠话也放出去了，不努力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俩看吧，挂了。”景翊不等方一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手机扔到一边，他伸长胳膊去够桌上的错题本。

　　景翊看着错题本上的题，脑子里想的却不是题，而是江落逆着光朝他走过来的身影。

　　当时情况太混乱，他看得也不是很清楚，混淆着光与影的世界中，唯有江落有着清晰的轮廓，他步伐坚定的朝景翊走来。

　　江落提着一碗粥进屋的时候，景翊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什么。

　　见他没动静，江落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把这人不知道丢到哪的魂勾了回来。景翊看见他，先是往他另一边的手看，看见是一碗粥之后又把视线挪到了江落脸上。

　　“这是什么？”景翊问。

　　江落摊开手，指着碗里的粥说：“皮蛋瘦肉粥，有菜有肉，营养均衡。”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景翊吃了大半碗粥，感觉自己跟没吃晚饭没什么区别，他说：“你良心痛不痛？”

　　江落咧着嘴笑的差点仰倒过去，景翊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真挚，可见今天真的是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江落说：“还是有点的，主要是遵循医嘱。再说了，不是你自己非要跑去挨揍的吗？”

　　景翊不明白怎么就算自己非跑去挨揍了，他不和江落争论有的没的，当即就要赶人：“睡了，回吧。”

　　“这才九点半你睡得着？”江落信了他才有鬼：“用完就扔，吃完饭就赶我走了是吧？”

　　景翊说：“要不然你自导自演吧，我觉得你在演戏这方面挺有天赋的。”

　　江落手都抬起来了，景翊轻飘飘的下一句也出来了：“动手动脚一次一百。”

　　“你身上镶金了啊？！”江落目瞪口呆，问题是景翊这么正经个人，现在说起这话一点都不含糊，直接把收款码亮出来了。

　　骑虎难下，江落可算知道了什么叫进退两难。他睁眼说瞎话：“我手机没带，今天就不消费了。”

　　景翊“哦”了一声：“本店支持赊账。”

　　江落忙不迭拎着垃圾窜了，他怕再留这儿一会家底都被骗光了。

　　看着江落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人跑太快忘了关门，景翊扶着椅子站起来。去而复返的江落从门边一闪而过，探进来个脑袋问：“你笑什么呢？”

　　景翊还没回答，江落就跟怕被讹一样把门关上了，根本没给他回话的机会。

　　他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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