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潮湿

　　许江迎像体贴的男妈妈，小声对她说：“周禾啊，真的不能再吃了，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买了。”

　　不知怎地，周禾觉得他怨念十足，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许江迎茫然摸摸头，想问她笑什么，可周遭很安静，他闭上嘴，开始认真看电影。

　　电影比想象中的要好看，直到结束时，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等待彩蛋，然后小声地讨论“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好多反转啊”“以为是爱情悬疑，没想到是悬疑爱情”等。

　　周禾听着隔壁一对小情侣低声讨论，她也没忍住说：“我没想到xx是坏人。”

　　许江迎作为一个阅片无数的少年，笑道：“你是不是还没想到连yy都在做戏的？”

　　周禾“呀”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就你那小脑袋装的什么，我还不清楚？”许江迎忍不住想弹周禾脑袋，可在抬起那一刻，他收回手，坐姿端正，“彩蛋出来了。”
　　周禾扭身去看。

　　大屏幕忽明忽暗，许江迎脸上的笑慢慢隐匿。
　　他内心深处控制不住地想要触碰她，如同电影里，男女主都在和对方演戏，可本能想要欺负、逗弄对方的心态和动作，暴露得彻底。
　　或许在观众眼里，那是他们爱过对方的证据吧；尽管最后彼此撕咬、伤害。

　　最后许江迎想，一定是最近试卷做得太少，他不应该在高考前懈怠的。

　　许江迎回去怒写三张试卷和一页字帖。
　　十一点多，周禾下来拿东西，见许江迎一边打瞌睡，一边写卷子，另一只手捏着风油精，时不时吸上一口，人瞬间来劲儿了。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风油精味道，连带着许豆豆都精神抖擞，周禾闻上一口也感觉毫无睡意。
　　周禾来到桌前，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柔声道：“回去睡觉吧。”

　　许江迎清醒过来，摇头：“还剩最后一题。”

　　他不是那种天才少年，这么多年的好成绩全靠勤学苦读，手边的草稿纸列了满满的算法。

　　许江迎又拿了一张新草稿纸，数学卷子最后一题是奥赛题，他解了小题1，小题2算了半天却怎么都不对。

　　许江迎见周禾还站着，他道：“你快去睡觉，女孩子少熬夜。”

　　周禾没动，眼底看着那排铅体字题目，迟疑又不确信地说：“根据小题1得出三角公式应该是陷阱，我觉得你试试……”

　　许江迎一愣，随着她的话脑袋飞快转动，思绪豁然开朗。他飞快在草稿纸演练，字体龙飞凤舞，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能懂。

　　他算完，在试卷上整理解析过程，写下最后一笔答案。

　　许江迎将试卷整理进书包，十分好奇：“你毕业这么多年还能做高中试卷？”
　　而且还是这么有难度的题，许江迎再次可惜，艺术生确实可惜了。

　　周禾靠在前台，手中捧着一杯热茶。
　　她喝了一口，偏头看他：“如果我说自己的天才呢？”

　　“？”许江迎默了默，神情比她还要认真，“没开玩笑？”

　　周禾顿了两秒：“开玩笑的。”
　　许江迎挑眉：“周禾，你竟然还会开玩笑了。”
　　周禾笑笑：“早点睡觉，别学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

　　“题都做完了，我现在就睡觉的。”
　　“嗯。”周禾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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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下午，老太太出去串门。
　　两人在家，周禾依旧坐着看书，逗许豆豆玩儿。

　　邻居家的小狗在院子里撒野，许豆豆跟着学，一猫一狗沾得满身都是花粉，花也被压了一地。
　　许江迎拿着扫把，追得骂骂咧咧，周禾从书里抬起头，笑得肚子都在疼；有时许江迎又薅着狗脑袋，给它喂食，小狗舔他的手，他笑得开怀，眼睛里像藏了星星。

　　周禾看着看着，便忘了神。

　　等小狗离开，许豆豆累得蹲在周禾脚边，许江迎就给花儿浇水。
　　小屁孩长得青涩，一副没开窍的模样，可身材十分结实，周禾看他把院子里的水桶搬来搬去地浇水，臂上的肌肉拧成一条线，延伸至衣袖里，线条有力，毫不费力。

　　浇完水，许江迎又在院子里揉馒头，打豆浆和豆腐脑。
　　许江迎和周禾之间都没有分歧，包括豆腐脑的甜咸之争。
　　宜城吃甜的，A市吃咸的。
　　许江迎问她：“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
　　周禾扬起一张干净秀气的脸，笑容灿烂得耀眼，仿佛会将人灼伤。
　　“甜的。”
　　许江迎的视线留恋，连目光都不忍移开，轻声道：“骗子，就知道讨好我。”

　　周禾没有听清楚，把脸凑过去问他：“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说。”许江迎蹭了她一脸的豆腐渣。

　　她瞪大了眼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像个受气的小包子。
　　许江迎大笑。
　　周禾去擦脸，小声反抗：“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你。”
　　许江迎嘴上敷衍地应下来，心道：就笑你，天天笑你，周禾是大花猫。

　　早上不上课的时候，两人陪老太太卖完早点，回来再睡一个觉，醒来直接吃午饭。
　　老太太年轻时是个厉害的人物，走南闯北，饭桌上的菜市大江南北都能露一手，惹得周禾吃了一碗还要吃第二碗。

　　许江迎趁老太太不在，悄声在周禾耳边恶魔低语：“不能再吃了，吃了容易发胖。”
　　周禾无措地捧着碗，不知吃还是不吃。

　　许江迎又笑，语气软和了些，还带着些亲昵。
　　“你那么瘦，胖了才好。”

　　就知道打趣儿她，周禾想像老太太和施笑白那样亲昵骂他，可嗫嚅两下，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得低下头，不和他说话。
　　许江迎又没脸没皮缠过来：“生气了？”
　　“没有。”她垂着眼皮，开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许江迎摸了摸她的头：“我开玩笑的，你得多吃点儿。”
　　周禾放下碗，默声下桌去客厅。

　　许江迎放下还有一大半饭的碗，跟着追上去：“还在生气？”
　　“别生气嘛？”

　　周禾停下脚步回头，还是冲他笑了笑：“没有。”
　　怎么会生气，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爱闹的少年，只得无措慌乱，顺应内心的情绪。
　　可那股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却让人莫名多了些生动。

　　周禾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不会生你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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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初始的宜城气温渐升，周禾带来的针织衫和毛衣已经不能穿了。
　　周末，施笑白放假约她去逛街。

　　施笑白当年进了A市的报社，但因为母亲身体不好，便离职回家考公，光荣成为了一名基层干部。
　　只是她每天忙得像陀螺，只有结婚才休了几天假。
　　所以这还是周禾第一次和施笑白出来玩。

　　周禾穿了件薄薄的淡绿色衬衣和白色裙子，施笑白捏她的脸：“怎么都不见你老，还是跟读大学一样。”
　　周禾看着她，施笑白化了妆，一头卷发，很有女人味儿。她叹气：“我更喜欢你的长相。”

　　施笑白大笑：“所以咱们是商业互夸？”
　　“是呀。”
　　施笑白大笑，挽着她的胳膊走进一家服装店：“这是我常来的店，里面的衣服还不错。”
　　周禾看到门口挂着特价牌“89-189”不等，她放心大胆地踏进去。

　　施笑白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放心，地摊货。”

　　其实施笑白多多少少了解周家和她母亲的情况，见她一直不回去，心里也猜到什么。所以她什么都没说，直接给周禾拿了一万的现金。
　　“你先用，以后再还就是了 。”

　　小城物价不高，住在许江迎家的民宿更没花几个钱。
　　周禾一开始不太想要，施笑白不由分说往她手里塞：“我知道你不想用网络支付和银行卡，现金拿着，以备万一。”

　　周禾很少自己买衣服，一般都是王芝看好款式，由店内配货送过来。
　　王芝给她选的衣服大多素雅大方，温婉细腻，并不在意款式，更注重质量和舒适度。

　　所以周禾也不太会挑衣服和款式，施笑白选了一款杏色衬衣和半身裙递给周禾：“试试看？”

　　裙子不知是什么面料，似皮似布，面料在灯光的折射下，仿佛洒下淡淡的流光；衬衣也和常规衬衣不同，真丝面料，衣领是V领形状，珍珠扣，下摆是不规则款式。

　　等周禾换完衣服出来，施笑白说：“知性风的禾禾。”

　　周禾勾了勾耳边的碎发：“那就买这套吧。”
　　施笑白开玩笑：“这么相信我的眼光。”

　　周禾毫不犹豫点头。
　　“那……”施笑白的目光落在挂在墙面的一套衣服，很感兴趣的模样，“再试别的看看。”

　　“不用了吧……”
　　周禾想说一套就够，但施笑白已经让服务员拿了禾禾穿的尺码。

　　是一件灰色长袖和牛仔裤，看似普通简单，上衣唯一的设计感就是腰部有抽绳。
　　周禾也没多想，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直到换了上衣，周禾才知道进试衣间前，施笑白那一抹坏笑。

　　灰色上衣是紧身短款，将将遮住肚脐眼，抽绳更是为腰部勾勒出弧度，显得腰肢细软和胸前性感的轮廓。

　　和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周禾犹豫要不要换下。
　　施笑白敲了敲试衣间的门：“禾禾，别脱了，把裤子也换了让我瞅瞅。”
　　周禾：“……”

　　周禾犹豫再三，穿上了牛仔裤。

　　裤子是高腰宽松型，刚好遮住肚脐眼。周禾有些不太自然地理了理头发，开门。

　　施笑白眼睛都瞪直了，直接伸手往她胸前摸了一把：“禾禾，你真性感。”
　　周禾的脸顿时红了。
　　施笑白眯眼笑，扶着她肩膀将她扭转身子，朝向试衣镜。

　　灰色紧身上衣配上一条高腰牛仔裤，酷飒又性感。
　　“禾禾真好看。”施笑白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周禾眨眨眼。
　　施笑白又道：“就买这套吧，换种风格看看……”
　　啊，有时候周禾觉得施笑白太会蛊惑人心了。

　　周禾稀里糊涂点了下头，施笑白闷闷笑，还在蛊惑她：“就穿这身吧，今晚带你见识见识。”
　　“？”
　　施笑白道：“天天待家里多无聊啊。”

　　-
　　此刻，许江迎正和几个同学逛街，购买这次春游野炊需要的东西。

　　临近高考，学校每年都会有春游活动，高三生视情况而定，许江迎他们班主任比较开明，挥挥手让学生们都去。

　　一群学生提着战利品穿过街道，许江迎人都经过了一家服装店，不知道看到什么又往回走，立定，表情十分古怪。
　　敞开的玻璃门里是一个收银台，周禾和施笑白正在付钱。

　　同学见他没动，转回头叫他：“许江迎，干吗呢？”

　　这边正在付钱周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轻轻抬眸，便看到表情一副被雷劈了的许江迎。
　　她也顿住了。

　　眼前的人仅仅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可像周禾，又不像周禾。
　　许江迎脑子里冒出两个小孩打架，直到施笑白也出声：“江迎？怎么怎么巧啊？”

　　许江迎跟同学说了一声，进来，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周禾。
　　周禾本来就有点害羞，被许江迎双眸直勾勾盯着，脸颊通透，小声叫他：“江迎。”

　　许江迎站在她面前，话抵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夸她好看？太轻浮了吧；说她怎么穿得这么少，是不是太老古板了。

　　施笑白道：“许江迎，你一直盯着禾禾干什么？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她？”

　　许江迎仿佛心思被猜中，拳头不自然地抵在唇边，咳了咳，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大男孩怪异的羞涩，周禾心知肚明，同时也很难为情，无意识地拉了拉腰间的绳子。
　　这时，收银员道：“小姐，找您零钱。”

　　她急忙转身去接钱和衣服袋子，也避开了这尴尬的场面。虽然她也不知道在许江迎小屁孩面前，尴尬什么。

　　施笑白却见许江迎承认，笑得无奈：“人小鬼大。”她又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许江迎手上还提着袋子，晃了晃：“买后天春游的东西呢。”
　　“买完了吗？”
　　“完了。”

　　施笑白：“等下还有事吗？”

　　许江迎看了眼背对自己的周禾，灰色上衣偏紧，映着清晰的脊背和蝴蝶骨，漂亮，性感。他下意识撒谎：“没有。”
　　施笑白：“谢谢你和奶奶这段时间帮我照顾禾禾啊，姐姐今天请你吃饭。”

　　周禾一顿，回头。
　　“真的吗？”许江迎摸了摸后脑勺，他刚剪了短发，有些扎手，脸上欣喜，“太好了，谢谢笑白姐和……禾禾姐，可以蹭饭了。”他是看着周禾说的。

　　施笑白在心里想笑，到底还是小男生，吃货本性暴露。
　　“想吃什么尽管提，姐姐都满足。”

　　也是在这个时候，周禾发现许江迎在外人面会叫她禾禾姐，而没有人，则是——周禾！
　　这个小屁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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