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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等帮她把伤口包扎完时，日头已将西斜，我与她商量好还是在这里将养一夜明天再返还为好，毕竟她伤势未愈而且敌方不明，贸然涉险只会带来麻烦。
我又为她整了整襟口，抬头间，正对上她温敛柔和的目光，此时已近黄昏，淡金色的夕阳余韵倾洒在她半边侧颜上，浸露着一种罕见的柔美。我在心里长叹了口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困扰自己的烦恼，可是，当看到这样极致于斯的她，心里还是抑不住的一荡，果然，心里的反应是最诚实不过的。
“你饿了吗？”她侧了侧头，眼中满是探询与关切。
“恩，还好吧。咱俩现在这样，也找不到野味吃啊。”我皱眉道，其实这一天瞬息万变心情忽起忽落到得现在，也真是又乏又饿了，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我可不想她拖着伤重的身体还要为我去找吃的。
“其实，这附近林子里的果子应该也能解解饿，趁着天还没黑，你看看这附近有没有。”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来了精神，立马仰着脖在附近逡巡起来，果然只走了几步就找到一棵果树，我照她教我的方法，找了根大小合适的树枝一阵敲敲打打，一忽儿就打下七八个果子。
“那那！你尝尝这个甜不甜！”我兴冲冲地回道她的身边就递给她一个最大的果子，却见她眼底似是挤出几丝嘲弄，心里犯着低估，带着不解道，“怎么了？”
“哎呦我的大小姐，您这也不擦擦的，你看这果子上裹得这一层土，吃进嘴里也不知道是甜还是苦了！”
我心里大大一窘，但嘴上还是得饶得便宜，便道，“哪儿这么多抱怨！你不吃我吃！”伸手抢过果子就要往嘴里塞。她果然欺过身来忙道，“我错了错了，我吃了还不行！”随即又抢过果子，我这才作满意状看着她把果子擦了又擦才送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不？”我充满期待的凑过脸去，果子的香甜味，杂蕴着她身上淡淡的茶香味，在如许的距离闻来，竟有着一股欲语还休的暧昧气息。
她倒是没大注意的样子，还把果子凑放到我的面前道，“你尝一口！”我望着其上那浅浅的一排牙印，心里好一阵纠结，终是在她投来奇怪的眼光前抿了抿唇一口咬了过去，果汁的香甜渗过唇齿迅速的在舌尖蔓延开来，其间，还有着一种别样的旖旎在唇间纠缠捻拢，我清咳一声努力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杂想，假意抬头笑道，“还挺甜的！”
望着她回给我的那同样清甜的笑意，不知为何，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难言的罪恶感。其实，我这已经算是因祸得福了把，如果，不是知道了与她同为女性这个事实，我和她的关系，也许永远都不会取得这样突飞猛进的发展，也许我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武帝王妃，她也永远是那个遥远的无法触摸的征北大将军。而这一天，注定，有些东西，是会改变的吧。
吃过了果子，又闲聊了几句后，天色已经渐黑，而到了这时，我也才逐渐感受到山林夜晚的寒凉。因着根本没想到会在外面过夜，甚至都没有换上御寒用的裘绒外罩，一阵寒风浸来，我不由就连打了几个哆嗦。
“怎么？冷了吗？”她俯身过来问，我见她靠近，干脆一个侧扑扑到她怀里道，“是啊！早知道多穿点来了，本来是想着打猎轻装比较方便的。”
她轻笑两声，倒也不回避，反而一下子搂住我的肩把我往她怀里又拽了拽，道，“你可不知道，这里山多地低，昼夜温差很大的，那，现在有没有好点？”
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她身上散发的烘人的热量慢慢缭绕温暖了我的身体，直从心里一直烧到脸上，好在天色已黑，就算双颊滚烫的发红，她也无法察觉到我的失态。
“喂，人家说女人都体寒，没想到你阳气还挺壮的啊！”跟她走得越近，不知为何就越是想要嘲弄她一番，毕竟，她这样的女人，我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真的吗？可能是在这军营呆久了，多少也被那些人的阳气感染了！”她还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心里好笑，嘴上却说，“我看啊，没准你是投错胎了，不过，我倒还真想看看你穿女装什么样。”
“你这么一说我都忘了，从小也从来没有认真打扮的念头，每次都是被姐姐押的去化妆，连弟弟都笑话我没有女孩子样。”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愈发好奇起来，开始在心里描摹她对镜贴花黄的动人情景来。
“那你答应我！等你打完仗回来，让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怎么样！”我心里期待着，不由就仰起头来望她，透过蒙蒙夜色，那个人的浅淡轮廓在眼前渐次清晰起来，不过她灼亮的眼神却隐隐的暗淡下来，许久，一声长叹幽幽传来，“打完仗…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完这场仗……”
我的心脏陡然一缩，强烈的窒息感攫住我的心跳，之前的欢喜一瞬间都消散般飘落无形，我也黯然下来，淡淡道，“战场，就真的这么可怕吗？”
“何止是可怕，只有当你上了战场，才会发现，一个人的生命是多么的渺小与脆弱。以前我天高地厚的以为只要自己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可是自从李将军死后，我才明白，很多事，特别是在战场上，是身不由己的。”
“可是，李将军的死并不是你的责任。”我知道，她一天走不出那个死亡的阴影，她就一天也无法原谅自己，更不可能让别人走进她的心里。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已经死了。每次上战场前，我都告诉自己，我现在身上背负的是两条人命，我不能允许自己有任何的闪失，可是，我又会止不住的害怕，我真的不知道，哪天，我就像李将军一样，再也回不来了。”我怔怔的听着，她的语气太过轻缓，就好像，我们聊得是家里家常的闲事，而不是那壮绝的生离死别。
我可以刻意去忽视心中那潜藏的强烈渴望，可是，当黑暗剥下她的外壳血淋淋的展示着她的脆弱后，我终于感受到一种沸涌崩爆的情愫在心中膨胀，我想要去保护她！无论她是男是女，我都想要保护她！我为这种荒谬的冲动而惊讶着，可当忆起那些更加荒谬的往事时，我又找不到谴责自己的理由，看来，赫连家的血管里，一脉相传的都是那些疯狂的错乱。
“如果，我让你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呢？”我抬起头，义无反顾的迎上她微带着讶然的星眸。
“可是，我没法做出这样的允诺，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她低下头，回避看我咄咄逼人的目光，我知道，她在逃避。
“那这样好了，我向你允诺！我一定要让你平安的回来！”
果然，她瞪大了眼慌张的望着我，道，“你怎么能做到？就算是陛下都无法给我这样的允诺！”
我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道，“你别管了，总之我说到做到！不过你得答应我，等这场仗打完，你得让我看你的女装！”
她还在兀自狐疑，我已经不由分说的一把伸出手覆到她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有些扎手，小巧的鼻管轮廓清晰，坚毅的唇线有着女性所罕有的英气，我闭着眼想象着那副情景，心里又渐次雀跃起来。
“你穿上女装一定很好看！我一定会等到那天的！”我用两个一定强调了我的决心，也是为着那说不出口的心情而打气加油。
“呵呵，你真就这么期待？”她笑问，语气也终是轻松起来。
“对啊，所以，你得为了我的期待好好活下去！”
那时候，真的以为，不会有什么再能阻拦我的心情了！就算未来有这么多的不可能，最少，我也想要保留着这份期待，一直一直等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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