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装酷

　　水珠顺着颜析的脸滑下来，头发全部打湿了，很是狼狈。
　　颜析撑在浴缸里，又好气又好笑，勉强睁开眼，蓦地触碰到什么，指尖猛地一缩。

　　一片柔软。
　　引入眼帘的是女孩精致的锁骨，吹弹可破的皮肤。

　　颜析愣了愣，心脏忽然猛烈跳动起来。前所未有的悸动。
　　沈木晴很瘦，浴缸很宽敞，两个人待在里面也不会有丝毫的不适。
　　沈木晴疲惫地闭上眼，手臂收缩，把颜析抱紧了：“你就在这儿，我睡会儿。”
　　颜析冷冷道：“沈木晴。”

　　沈木晴伸手，胡乱扒拉她的肩膀：“干脆你也把衣服脱了吧……方便点……”
　　颜析：“……”

　　浴缸的水很烫，颜析半压在沈木晴身上，皱眉看她。
　　氤氲的雾气缭绕在浴室里，伴随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颜析别开目光，站起来，水珠随着动作滴滴答答往下落，顺手把墙上的浴巾扯下，将沈木晴裹得严严实实。

　　沈木晴仰头盯着她，委屈：“我想睡会儿……”
　　对上少女泫然欲泣的浅杏色双眸，颜析的心脏似乎被猫轻轻挠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乖，不能在这里睡，去床那里睡。”
　　沈木晴沉默半晌，不情愿地点头，乖乖让颜析扶着。

　　房间光线昏暗，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沈木晴很快就睡着了。颜析冷着脸站在床边，确认女孩的呼吸趋于平稳，才弯腰挽起她的裤腿。
　　殷红的伤口在皮肤上绽放，如同一朵妖艳的莲花。
　　颜析从床头柜里找出碘酒和消炎药，把沈木晴的腿给挪过来，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低头在伤口上一点一点的涂着。
　　总算是处理完了。

　　颜析在浴室里收拾了一下，换好睡衣，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本想直接回房间。
　　但看到沈木晴侧躺在床上，指尖紧紧攥着被子，闭眼锁眉，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颜析又有些不放心。

　　颜析叹了口气，走过去躺在沈木晴身旁，侧过头，凝望着女孩的侧脸。
　　沈木晴皱着眉，紧闭双眼，不知是梦到什么，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抖。

　　颜析关掉灯，躺在床上，闭上眼，过了很久，却依然没有睡意。

　　-

　　八岁，已经是不小的年龄。
　　那么大的一个人，在家里藏了两个月。
　　沈木晴每天给她带饭，把她伺候的很好，根本不像一个逃命的人。
　　然后被沈建川发现了，男人很生气，要把她送回家。沈木晴挡在她面前，莹洁的小脸涨得通红，就是不愿意。沈木晴被打了两巴掌。

　　从那时候，颜析就发誓。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她。

　　沈建川妥协后，和颜淑仪通了电话，经过讨论后，女人同意颜析住在沈木晴家。颜析才短暂地有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那天下午是沈木晴生日，颜析带她坐了很久的车，来到海城边陲的游乐园。
　　两人坐在海边的栏杆上，颜析伸手勾住沈木晴的手。
　　“以后我只对你好，不会生你的气。”
　　沈木晴盯着她，表情疑惑：“平时也没看你生过气。”

　　颜析：“我脾气很差的，但是。”
　　她说：“我不会和你生气。”

　　-

　　现在，沈木晴睡在自己身侧，身体上那股特有的那股奶香，缭绕在鼻尖。就像是什么顽皮的小猫，总是不断地挠着心尖，吵得人心绪不宁。

　　半晌，颜析皱眉爬起来，重新打开灯。

　　忽然，床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颜析把头发勾到耳后，拿起手机看。
　　是陆川给她发的消息。

　　陆川：睡了吗。
　　陆川：想你了。

　　陆川是她集训时候交的男朋友，因为不在一个学校，两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颜析谈过挺多对象，因为一个人独处太孤独，太难以忍受了，所以想找个人在一起，被人宠着的感觉很好，在这种宠溺的环境下呆久了就离不开了。
　　但是颜析很高冷，谈恋爱也很高冷，一般都是她想找对方了，才会主动发那么两句微信，平时对男朋友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肉麻消息爱回不回。尤其是在晚上。

　　可今夜颜析看着陆川那两条消息，皱眉半晌，莫名其妙想到刚才浴室里自己对沈木晴那不正常的反应，破天荒拿起手机回复。

　　-还没睡。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陆川回了个电话。

　　这么晚，打什么电话？颜析皱眉，接起手机。
　　陆川体贴的声音传过来：“这么晚还不睡啊。”

　　颜析靠着枕头，盯着沈木晴柔软的发顶，忽然有种想伸出手揉一揉的冲动。

　　她回答的心不在焉：“有什么事吗。”
　　陆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不行啊。”

　　颜析无语，身侧的沈木晴忽然皱眉，哭出来。

　　颜析愣了愣，低头看去，沈木晴皱着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颜析：“好了，我睡了，晚安。”
　　说罢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夜很寂静，床头的台灯泛着黄晕的光，温馨非常。
　　颜析侧躺在沈木晴身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沈木晴好不容易不哭了，乖巧地闭着眼，长睫上挂着些泪。

　　颜析放下手机，百无聊赖地躺在沈木晴身侧，伸手戳她的脸。
　　戳一下，沈木晴的鼻子就皱一下，就像是凶巴巴地小奶狗，冲着陌生人露出自己的乳牙。
　　颜析觉得好笑。

　　怪可爱的。

　　本以为今晚和男朋友聊天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但依然和往常那样，乏味且无趣。

　　那个吻。

　　颜析双手背在脑后，思绪有些放空。
　　沈木晴小时候照顾过她，这意味着她永远也没办法漠视沈木晴。

　　颜析知道自己的性向。
　　她喜欢沈木晴，但绝不是那种喜欢。

　　颜析关灯，重新闭上眼，想着想着，本以为倦意会和以往一样袭来，却越来越清醒。
　　沈木晴身上的淡香忽隐忽现，像是秋日的风吹过森林。

　　颜析伸出手揽住女孩的肩。

　　她对沈木晴，不可能有其它感情。
　　今晚的心悸，一定是因为，她太久没和陆川亲近过了。
　　总之，一定要对她好，保护好她。

　　-
　　清晨第一缕阳光散落进房间，沈木晴睫毛轻轻一颤，指尖贴着柔软的床单动了动。
　　喉咙干燥的似乎要冒烟，疼得厉害，沈木晴皱起眉，轻轻咳嗽两声，睁开眼。

　　脸上盖着一本书。
　　沈木晴扶着疼痛欲裂的太阳穴，把书翻过来，不由得愣住了。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

　　沈木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有点困惑地环顾四周，震惊地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

　　天很蓝，清晨的阳光从透过窗户射进来，散落在浅色的地面上，耳边隐隐传来远处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像是把耳朵凑近宁静悠远的海螺。

　　旁边的人翻了个身，沈木晴吓了一跳，低头看去。

　　颜析的五官向来明艳，漂亮得极具杀伤力，只有睡觉的时候柔和些。
　　她闭着眼，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白皙骨感的手懒散的放在身侧，呼吸匀净，精致的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沈木晴愣愣地看着女孩，脑海中隐约浮起昨晚上的某些画面。

　　她从学校出来，走进步行街，坐在空无一人的便利店外，开了好几瓶酒，然后颜析来便利店买笔。
　　沈木晴昨晚虽然喝的多，但还没有到断片的地步。
　　渐渐的……
　　拥抱，亲吻，这画面如同电影镜头般依次闪过脑海。

　　惊雷般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沈木晴脸色铁青，悄悄地从床上坐起来，胡乱捡起床边衣服。
　　颜析昨晚半夜才睡着，睡眠质量并不高，早晨头脑昏昏沉沉，她满是倦意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少女肤白胜雪，正快速穿衣服，裸露在外的肩胛清瘦。

　　颜析皱眉。

　　这什么意思。
　　做完就跑？
　　沈木晴穿好衣服刚想下床，颜析抬起小腿，绊了她一下。
　　沈木晴没有防备，摔倒在她身上。

　　颜析睡眼惺忪，皱眉把眼睛眯起一条缝，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沈木晴。

　　沈木晴双手撑着床，垂眸盯着颜析，大气也不敢出。

　　颜析声音带着些刚醒的沙哑：“醒了。”
　　这是她说话一贯的风格，不带任何标点符号的问句。

　　沈木晴咽了口唾沫，点头。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木晴紧张地等着颜析说什么，后者却再度闭上眼：“厕所里有干净的洗漱用品，你去洗漱吧。”

　　尴尬的气氛瞬间在四周蔓延开来，沈木晴忽然皱眉，啊了一声。

　　颜析愣了愣。
　　沈木晴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刚才不小心蹭到了，有点渗血。

　　颜析坐起来，几缕墨发顺着耳边垂落：“我看看。”

　　沈木晴抬头，引入眼帘的是颜析的侧脸，眼尾狭长，是很英气的长相，薄唇轻轻抿着，沈木晴愣了半晌，忽然想到昨晚自己似乎尝到了怎样的香甜。
　　沈木晴推开她：“不用！”

　　颜析：“……”

　　沈木晴盯着她，白皙的耳尖微红，撑着床站起来，趿着拖鞋走进浴室。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学。
　　颜析重新躺下，抬手遮住眼睛，唇角扬起不易觉察的弧度。

　　沈木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颜析已经不在床上了。
　　柔软的薄背拱起，床单形成一个浅浅的凹陷。

　　沈木晴心脏跳得很快，低头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伸出手，指尖碰了碰颜析躺过的地方。
　　还是温热的。

　　沈木晴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咳嗽几声，喉咙疼痛的似乎要裂开，她以前从来没喝醉过，不知道自己喝醉是什么样子的。颜析肯定气死了。

　　沈木晴在原地站了会儿，披上外套出了门。

　　颜析家的别墅很漂亮，临海的空中花园，日光照耀在海面上，波涛都卷着金黄。

　　沈木晴来到客厅时，不由得愣住了。
　　颜析穿着居家的睡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画板，半倚在沙发上，既放松又闲适。清晨柔和的阳光散落一缕在女孩的发顶，她好像被笼罩在雾气里。

　　沈木晴在原地纠结了一下：“谢谢你昨晚照顾我，我走了。”
　　颜析盯着窗外，也不看她：“就走了？”
　　沈木晴：“嗯。”

　　颜析默了默，看着沈木晴转身，就像是躲避什么怪物似的逃离自己。
　　她眸光微闪，忽然笑了笑，缓缓道：“我以为你会还想再待一会。”
　　沈木晴身形一顿：“嗯？”
　　颜析：“昨晚上，你好像挺喜欢这里。”

　　沈木晴的心跳瞬间加快起来。
　　她焦虑了一早上，也没鼓起勇气提昨晚上的事。

　　沈木晴侧身，小心翼翼道：“我昨晚上做了什么？”

　　她低头看颜析，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颜析手里那副画，是风景的油画，壮阔的橘黄在画中蔓延开来，照映着波光粼粼的大海。
　　颜析笑了笑，刚想说话。

　　门口忽然传来阿姨的声音：“小姐，早饭好啦。”

　　颜析嗯了一声，收起画板：“吃完饭再走吧。”

　　“……”
　　沈木晴皱眉，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整个早餐沈木晴都很局促，颜析挺直背，细细地切着面包。
　　沈木晴坐在长桌对面，迟疑地看着她。

　　颜析的脸上表情向来少，她是单眼皮，眼尾略微上翘，垂眸时疏离感重，平常很少有人能读懂她的情绪。
　　她半低着头，淡定又从容。

　　沈木晴看在眼里，心里缓缓舒了口气。
　　颜析是直女，就算是昨晚上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应该也不会对对方造成任何影响。

　　阿姨是从颜析小时候就跟在身边的，认识沈木晴。站在餐桌旁边，笑盈盈道：“木晴上次来我们家才还小小一个，现在都长那么高啦。”
　　沈木晴勾了勾耳边的碎发，勉强笑道：“其实也没太高。”
　　颜析抬了抬眼，对阿姨说：“你给她加点牛奶。”
　　阿姨哎了一声，转身走进厨房。

　　等了很久，颜析都没说出下文。
　　沈木晴坐立不安，瞥着那边阿姨去厨房盛汤，立马转头，直勾勾地盯着颜析看。

　　你不问我不说。
　　沈木晴是桃花眼，眼尾深邃内敛，五官有种温润的钝感，着急的时候眉间微微蹙起，一抹红色从耳尖荡开，如同雪地中盛开的莲花。

　　颜析低头把切好的面包送进嘴里，眼底浮起淡淡地笑意。

　　终于，沈木晴忍不住，皱眉小声问道：“我昨晚上是不是亲……亲……”
　　她越说，攥着刀叉的指尖微用力，耳尖的红色愈发明显。

　　连句话都说不完整，颜析无语，帮她说：“亲我了？”
　　沈木晴脸颊发烫，抿唇点头。

　　“是。”颜析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一如既往的冷漠。
　　沈木晴第一反应是道歉：“对不——”
　　“不止亲了，你还咬。”颜析忍着笑，淡淡道：“我的嘴都被你咬疼了。”

　　沈木晴差点现场死亡。

　　颜析说完便没了声音，低头沉默地吃着饭，巨大地愧疚感从沈木晴心头涌起，她咬了咬唇，忽然皱眉凑过去：“我看看……”
　　颜析的手一顿，抬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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