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blood-c]与更衣小夜做同学的日子

　　「人倘若不牺牲些什么, 就无法得到任何回报, 想要获取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春奈对这句话记忆犹深，因为从事实上看，在这家店里，过于贪婪的人往往都没好下场。而且她永远明白一件事——如果一个人目前的等级到不了物件等级时提前使用它，是发挥不出百分之百的价值。

　　或许是对春奈的状况心知肚明，在她说明来意后，四月一日跳过了所有寒暄招待的关节，直接把她带到了宝物库。

　　两排各式各样的武器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春奈甚至在角落里发现一支精雕细琢的箭，箭镞的尾巴上穿着一枚铜钱，是铸着梅莺的通宝。

　　四月一日靠在檀香木的架旁抽烟，朱红烟杆，尽头一屑红光。

　　他眼尾圆钝，嘴唇很薄，所有线条都很清晰，有点过于清晰，给人的印象倒像是清隽少年，瞳仁里含着烟熏般的厌倦，固执地站在离所有人都很远的高处，投下一个轮廓清晰的影。

　　默然无语中，春奈的手指拂过一把鲜红刀侟的太刀，尚未拔出它细看，就听到店主问：“我还以为你会许愿离开那座小镇。该说演技还是如何，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柔弱的性格，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春奈回头笑了笑，她下颌尖尖，一张脸好似一块半透明的青玉，有一种异样的容光：“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无法付得起与‘生命’等值的代价。至于演技，四月一日，人到底能为自己的生命付出多大努力呢？”

　　她付不起代价，因为与“生命”等值的只有“生命”。春奈对此有些猜测，她要付出的，或许是“前世的记忆。”

　　如那个有名的“忒修斯之船”：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春奈与小夜不同，小夜还有店来保存“自我”，还有或多或少的羁绊存在，而春奈，她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记忆就是构成她的所有要素，一旦记忆消失，“浅神春奈”就不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个懵懂的躯壳，叫“夏奈冬奈”都无所谓。

　　心理上的“春奈”死去，活着的是生理上的“春奈”。

　　啧，这样看起来这家店有时候还真有点恶趣味。

　　她意有所指：“人若是跌进水坑，他游泳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我不同，淹死之前我得把挖水坑的人一并拖下去。”

　　春奈的语气熟稔的像长久未见的老友，让四月一日有些不适应，毕竟他对浅神春奈几乎一无所知，而这位异世来客却似乎对他了如指掌。

　　但他奇异的并不觉得讨厌。因为哪怕只有印象的残骸，逝去的人会在这回忆里，短暂地活过来一次。

　　时隔那么久，如今终于又有人记得那些过往了，但他感觉不到故人再活一次的喜悦，甚至也没有回忆的悲伤和雷响一样的痛楚。他内心只有平静，仿佛时间早已抚平一切。

　　四月一日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动，叹出了惊讶与感慨掺杂的一声，缓缓吐出一口烟气：“从科学尚未萌芽的旧时代至今，教训与经验足够填满一整条日本海沟，可居然还没有学会如何‘重视生命’……人类可真是重蹈覆辙、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典型。”

　　“我就当你在嘲笑始作俑者了。”春奈的眼睛只是平静地看来，藏着点过于直白的认可，那样纯粹的神色竟使她本就颜色特殊的眼睛更偏于异类：“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哦，意外的选择。”四月一日放下烟杆，聊了几句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近了一些，春奈退后一步，方便他把那件奇特的武器拿起来。

　　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黑伞。店主摩挲了一下伞面，回忆说是位异世的杰出锻造师付给他的代价，他把烟杆叼在唇边，双手握住伞柄

　　――刀鸣铿然，利刃出鞘，刀身上流淌着水银般的光。

　　“是刀，也是一把枪，只做雨伞用同样可以，大师的手笔，铭蝉切。”

　　春奈接过那把刀，一缕灯光照在刃上，光芒反射，也在她的脸孔上拖曳开雪亮的一笔，正巧横过那双泛着紫色的眼睛，“我喜欢它，带走需要什么代价？”

　　“你的部分记忆……当然这是在开玩笑。”四月一日又吐出一口烟气，并不难闻，有点像厚重的香草味道，他说：“那么，请给我复述一份你记忆中‘我’的生活，文字图画都行，下次和小夜一起来店里时带给我――就以这个为代价。”

　　“要我陪在小夜身边的意思？这个代价会不会太少，我要在小夜身上获得‘归属感’，所以不可能离开她，不如说，我和她的缘分才刚刚开始。”春奈收好刀，把伞握在手里，抿嘴一笑，那笑容带着独特的东方式的柔美俏丽。

　　人对自己存在的意义有各种追求，而「归属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这种感觉可以从别人的回应中得到，也可以从既定的关系中获得。

　　“不，只是记忆的回放，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四月一日垂眼盯着库里的某处出神，烟雾缓慢刮过他眉眼面庞，渐渐剥落下岁月所赋予他的全部冷肃痕迹，扑簌簌如石膏雕像的细腻灰粉般，裸露出其下的真实面颊――

　　那只曾经神采飞扬的灰蓝瞳仁如同凝冻的玻璃珠子。

　　相知相伴的一瞬是如此天长地久，而之后的漫长余生却比想象得要短得多。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四月一日移开目光，仿佛对代价已经失去了深究更多的兴趣似的，将其不轻不重揭了过去：“时间很宝贵，你离开躯壳越久，破绽就越多，七原家的当代家主可是很敏锐的人。”

　　“这是我想做的第二笔交易。”春奈扫了一眼游戏面板，使用邀请函后，“背包”功能被点亮了，她意念一动，手中一轻，代表蝉切的伞型图标在“背包”中不断闪烁，“能否请您在我做其余事情时，让留在原地的幻象更真实生动一点。”

　　四月一日拿烟杆的动作一顿，异色眼睛里有情绪缠绵动荡，他挑挑眉说：“原来是你。在浮岛出现的特殊结界是你做的。跟刚刚让物品消失一样，是你的新能力？”

　　“并非如此。它不受我控制。”春奈摇摇头，再次望向店主时，瞳孔已交织了鲜红和翠绿，“您知道浅神家族和扭曲之魔眼吗？我拥有了这双眼睛，勉强有了点自保之力，但还不够，要想免除威胁，我需要觉醒更强大的‘千里眼’。”

　　“‘魔术’那一部分的知识啊……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四月一日感叹道：“或许我能用你的幻象与小夜接触，动物的身体到底还是有很多不足。”

　　“当然，您可以随意使用，只要不被人发现异常。”春奈知道这就是代价了。

　　两人从宝物库走到点了灯的偏厅，地面上还摆着未收拾完的衣角，铁画银钩配色诡美的东洋印花布，绯红和艳绿铺展开的婉美，绿水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白色木兰花。

　　四月一日从里头一直思索到外头，随手丢开一套价值千金的西阵织，烟杆磕在玻璃器皿里，留下一撮烟草灰：“‘魔术’与我的‘术法’并非同一体系的东西，但所有力量的自然觉醒途径都类似，关键在于‘使用和积累’。”

　　“虽然强行觉醒也并非不行，但那要有强到与生死有关的刺激。”

　　店主毫无暧昧地摸了摸春奈的眼角，欣赏着宝石级魔眼的美丽，“你觉醒的时间太短了，积累的量不够。但你的资质很高，想要使用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能使用――当然代价也同样高昂。”

　　春奈若有所思，浅上藤乃被封印了近十年的魔眼，力量同样积累了近十年，即便如此她在生死之间觉醒千里眼仍付出了双目失明的代价……春奈强行觉醒会付出什么？大脑么？

　　她的眼皮跳了跳，魔眼消失，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个相卜命说的那样——「我若是不放弃我之前的想法，我会一辈子遭遇不幸」。

　　春奈坐在窗边，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她像是突然间失了神，外头的月光将她的面孔切割得光影分明，暗下去的那部分似要永恒沉在暗色里。

　　四月一日望着她，少女眼眸低垂，肩头披着如霜般干净又如雪般温柔的月光，一开始见到她，四月一日几乎错认她是温柔的京都少女。

　　他执着地看了她一阵，能从她的脸上那些鲜明的情绪之下读出一些极为有限但也不可抑制的忧虑，然后想起她着实很是年轻。

　　年轻的浅神春奈抬头，定定地看着四月一日，白皙的双手一直礼貌的搭在膝前，她和气又温柔地问：“店主，有什么话可以让你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立刻保有最低程度的信任吗？”

　　店主半张瓷白脸孔被朦胧映亮，眉骨颊廓上又被描出了深深浅浅的阴影，漂亮的有些令人着迷，他的目光深又淡漠，透着股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无动于衷，想了想，说：“很简单，只讲实话。”

　　春奈愕然，片刻后笑着摇摇头，说：“这样就行？”

　　“这样就行。”四月一日平心静气的回复说：“谎言对我来说是腥臭的东西。”他的清瘦修长的十指由平摆转为交叉，姿态从容又淡静，“其实并不是我主动要分辨的，本能而已。”

　　春奈的目光像羽毛一样扫过他的脸，笑了笑，很快，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神里有一种……燃尽后从废墟里透出来的神采。

　　朦胧夜色中，四月一日听她仍温文地说：“那么，期待与您下次再见。”

　　凝实的灵体逐渐变得虚幻，月色似乎重新宁静起来，光影浮动中，烟雾缓缓缭绕，很快，和室内再没有那个紫发少女的身影。

　　四月一日松开交叉的双手，抱起跑到他脚边的幼犬，从窗子向外看去。

　　店里的时间是静止的，而店外的时间却在不断的反复与重合里流走。窸窸窣窣的夏天，之后便是微凉的秋分，从天边掠过的几只候鸟，和驻足远望飞鸟的人。

　　月光从窗外照射在杉木的桌面上，尘埃在光柱中漫漫飞舞。

　　……

　　春奈睁开了眼睛。

　　第一时间，她发现了所处环境的糟糕。

　　手铐脚链，走廊深处的旧书房，四周被沉重的木柜包裹，唯一光源是书桌上的绿罩铜灯。

　　书桌后坐着一个人，他的脸隐在灯后，看不分明，春奈知道那是谁，所以没有慌乱，只是很无辜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后，带有衰朽味道的黑暗如丝绒般一层层褪去，露出七原文人冷淡戏谑的眉眼。

　　他脸上那种无惧无畏的精明逐渐淡化，变成某种温和的恶劣，青年静静地看了过来，眸色深不见底，里面居然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笑意，他说：“欢迎回来，春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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