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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吃饼
外面的争战声一直进行了一整夜。
三个人惨白着脸躲在正殿中，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生怕下一秒院门就被破开。
直到后半夜，声音才渐渐渐小了起来，如意想去查看一下，被张阿秀一把拉住，“万一别人正好忘了我们，你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如意赶忙放下了要去推门的手，其实张阿秀自己也明白，如果真是出了什么关于皇权的大事，这种事能忘一时忘不了一世的。
如意明白，九皇子更明白。
所以，在皇家寺庙那口大钟没有敲响之前，应该还不到波及自己一行人的时刻。
直到天空泛白，张阿秀才长吁一口气。
如意一晚上没睡，连惊带吓整个人都有些愣怔。
九皇子一直没出声，沉着脸，神情是张阿秀从未见过的的沉重。
多日的连阴雨终于结束，太阳出来了。
虽然外面不再兵荒马乱，但三个人也从未真正放下心。九皇子也不再惦记着吃饭，如意也没叨叨着要去提朝食，就连张阿秀也不去烧清晨的第一壶开水了。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仿佛一时间都没了行动能力一样。
张阿秀早就有不好的预感，因为自己是后世之人的芯子，也学过历史，但凡皇宫之内能人仰马翻火光冲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大家一整个晚上都没睡，似乎也不很困，只是倦的厉害。
安静中张阿秀忽然提到，“你们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时候想那些没用，不如吃饼。
九皇子率先点头，如意先是点头之后又有些迟疑地问道：“现在出去是不是不太安全？”
“没事，不用出去，我们也是有点存粮的。”
每天都去提膳食的如意满脸问号，有九皇子在，怎么还会有存粮？
等张阿秀拿来中元节祭拜贡品的时候，九皇子丝毫不顾忌讳的亮了双眼……
也是…毕竟是能从狗嘴里抢食的人。
保险起见也没去生炉子烧水，因为点火是要冒烟的。大家似乎都饿了点心就着凉水，也吃的十分香甜。点心吃完，看着大家眼底的乌青，张阿秀提议先睡一觉再说，是祸也躲不过。
朝堂上。
一众大臣从凌晨四点立在勤政殿上，整整等了两个时辰，太阳都出来了代理监国的大皇子都还没出现在朝堂之上。
年轻的臣子们身强体壮，站的还算端正，上点个年纪的大臣早就有些摇摇欲坠了。
最开始的时候，就有心明眼亮的人都发现了问题，这…别说大皇子没来，这是皇帝的儿子们个个都没来，包括好些个权臣……
但是老丞相还端立在前头，大家也只是左顾右盼一番，倒也没人敢有其他动作。昨天那番动静好多人都知道的，但是自从圣人开始修仙，这样半夜三更皇宫里出点动静好像已经是稀松平常，再后来圣人病倒，也是隔三差五半夜醒来。
只是，昨夜那动静似乎比往常大点儿？
要说丞相这个人也是十分有性格，各个皇子都伸出过橄榄枝，老丞相硬是谁都不甩，最后大家也都十分默契谁也不去讨嫌。反正有这个人立着，丞相这把交椅谁的人也别想上去。皇权之争进行到现在，大部分官员对于老丞相还是十分佩服的，也有少数对他这种做法嗤之以鼻，将来不论那个皇子上台，他大概也只能落得个提前告老还乡。
又过了半个时辰，大殿上交头接耳的人更多了，整个大殿发出一阵嗡嗡声。
有人小声提议去丞相那里讨个章程，总这么站着大家都又累又饿也不是个办法，但是推来推去谁也不愿意去，担心讨了没趣。
众人正犹豫时，一位侍卫满脸慌张地走了进来，在丞相耳边耳语几句，丞相听后脸色一变，没言语径直跟着那侍卫往殿后走去。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众人更是没头苍蝇一样，但谁也不敢轻易离开。
九皇子殿中一行人睡到日乌西沉，张阿秀是第一个醒来的。微红的光线，透过糊着麻纸的窗户让人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当、当、当……”
钟声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厚重悠扬，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这钟声听的张阿秀后背有些发麻，心脏倏地抽紧，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起来。
这不是宫中平时报时用的小钟！
这是丧钟。
皇帝，驾崩了。
九皇子也从寝殿中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悲伤没有难过，似乎只剩下一点茫然。
他双手垂在身侧有些微微发抖，让这个还是小孩子年纪的落魄皇子看起来有些可怜，张阿秀忽然有些心疼。
这时，如意打开殿门“蹬蹬蹬”跑进来，也是一脸惊慌，嘴唇哆嗦了半响才说出一句，“阿秀哥，那钟响了！我们是不是都快被抓起来了？”
皇帝驾崩，新皇即将登位，九皇子作为前皇子，自己亲老子在的时候还过的跟狗一样，这没什么感情的兄弟上了位，说不定哪天就 “伤心过度”追随先皇而去了。
张阿秀一向自诩才思敏捷，可眼前脑袋却像是灌满了浆糊，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妥帖的话来，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说不定只是限制自由，我们现在也是毫无自由可言。”
九皇子再落魄也是皇帝的儿子，皇帝驾崩肯定会有人过来带他去见见最后一面。
三个人不由自主地挨在一起坐了下来。
王丞相到了圣人寝宫，见太后脸色灰白地坐在那里。
等他拜见完太后，听完发生了什么事情后，简直没办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后娘娘是说，圣人和诸位殿下全都驾鹤西去了？？”
太后点头，整个人仿佛卸了力气一样，也不顾自己的尊贵身份，坐地嚎啕大哭起来。宫人们早已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呆呆立在两旁，也没人注意到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太后。
太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骂道，“皇帝本就不是我亲生，这些年他做下的事，哪容得上我一个老妇人插嘴，现在他死了，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我如何得知啊……”
照顾太后的贴身宫人听了主子说的这些话，仿佛忽然被惊醒一般。当即吓得面如死灰，赶紧扶了太后起来细细安慰。
这种话再听下去，不是死人也是死人了。
皇帝只能是病死，怎么会被人杀死。
王丞相枯立半响，抬腿走进皇帝寝室，一群太医正死一般伏在地上。床上那抹明黄已经没了生气，当年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说着，“王卿，这片江山在我的治理之下，定会重新焕发容光！”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是那些权臣束了他的手脚吗？后宫美人全是勾心斗角让他心灰意冷了吗？还是身边这些伺候之人都心在他处？究竟是什么？王丞相眼前一片模糊，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他决定要追求那缥缈修仙之乐的时候吧，那是他的脸上已经飘起了异常的红晕，脚步虚浮，声音也不似当初那般响亮，像是从远处飘来一般，自说自话着，“我大概也只是个废物，丞相，我累了，往后这江山你帮我看顾吧。”
再之后，听说他病了，又听说他好了，现在…他死了。
他死了。
王丞相收回心神，默默抬起衣袖擦了一把眼泪，环顾四周眼神定在宫中侍卫统领身上，心中暗揣此人是大皇子心腹，此刻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身上血迹斑斑昭示着昨夜的事他也没少参与。
再出去时，太后已经从崩溃中清醒过来。
王丞相定定心神，对太后冷静道，“太后娘娘该叫人去请关在牢里的刘将军了。”
太后眼睛一亮。
“去请！去请！”说罢掏出自己的太后印和令牌，通通交到王丞相手中，“丞相，你也知道我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事情，此事还请丞相自己做主。”
说罢，直言自己头疼的厉害，像是害了病，接着被一堆宫女太监拥簇着逃一般地离开了。
王丞相：……
善后事宜一直进行到太阳西斜，该抓的都抓了，该审问的也已经审问完了。事情简直离了大谱。
最先是，大皇子肃清了皇帝身边的一众宠妃。
接着，二皇子杀光了一众有势宫女太监。
然后，大皇子和最近身手下分别被身边美人刺死，美人们是二皇子安插的刺客。
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包括众皇子们的母妃，全都死于剧毒，大皇子着人下的……
这民间传奇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简单说，皇帝一大家子都死完了……
说出去这谁信啊？
你信吗？
我不信！
可这就是事实。
审问过程听得刘将军和王丞相二人心里直哆嗦，攥着卷宗相顾无言，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敲钟吧！这钟还是要敲的。
宫中的死寂在这钟声中更显凄凉，皇帝床边子孙一个也没有，最后，刘将军提议，要不…从宫外把皇子们都抬来，也算是一家人团聚。
王丞相想了想也就默认了这个提议，下命令的时候加了句，各宫娘娘们也抬来…
这国库空着呢，能一起办就一起办了，省点钱吧。
经过这场血雨腥风，后宫之中人员锐减。清点人数过程中发现修仙塔的道士们倒是一个也不少，还被客客气气伺候着。刘将军对这些牛鼻子老道一向嗤之以鼻，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命人锁了塔门，名曰保护实则算是囚禁，因为派过来把守塔门的多是战场上下来的见识过刀枪剑雨的士兵。
这丧钟一响，不仅后宫乱做一团，朝前也成了一锅粥。
勤政殿中的官员们本就被饿了一天，这忽的丧钟响了，当场就昏了好几个，剩下的也都好不到哪里去，面上一片惶惶，扑通通跪了一片。
昏了的当场就被抬了出去，剩下的一帮人跪着哭到天擦黑，才被放出去。
到了第二天，说是害了头痛病的太后也被请到了朝堂之上，王丞相和刘将军携众官员一同拜见了太后。之后便在太后首肯下，简洁明了地通报了下皇帝和皇子们一同去世这个现状，下面的朝臣一下子像是被施了噤声咒一样，整个大殿之上落针可闻。
已经投靠了各皇子的大臣们显然是早知道了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早就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这忙乎了大半辈子本想着能挣那从龙之功，现在龙都没了…
没站队的脸上一片茫然，心里更是哲学三连，“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半响后，不知谁说了句，我不信。
平时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比京里最大的菜市场都人声嘈杂。丞相和刘将军谁也没有出面制止，这种情绪，需要倾述，需要发泄，能理解的！自己也是过了一整夜才缓过来些许。
最后，王丞相说到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件事，他环顾一周，明显前二皇子一派脸色上就好看多了。
听说是这次祸事后，有一个不受宠美人生的还是奶娃的庶子，留存了下来，已被保护起来，不出意外就是下任皇帝的唯一人选了。
王丞相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江山——估计谁都要要看顾不住了。
作为二皇子一派的户部尚书最先开口，“丞相所言极是，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还有先帝的灵柩入皇陵一事，更是需要新皇主持，还请太后早下决断！”
不少不明就里的官员心里嗤笑，“早下决断？当是往皇位上捏个泥人那么简单的吗？”
丞相抬头看向龙椅后方的太后，害了头痛病的太后正捂着胸口装病装得起劲，看起来并不想下什么决断。
自己只能面色平静道：“现下可有合适继承之人？”
户部尚书接道：“是有一个人选，只是年纪尚幼……”
工部尚书不等户部尚书说完，忽然一步上前，“户部尚书所言极是，先帝尚有一子在世！此子确实年纪尚幼。”
太后还在自顾头疼，眼风都没给说话臣子一个，仿佛他说的不是自己的家事，王丞相听完倒是很是吃惊。
“是也，丞相先前说到诸位皇子仙逝，似乎其中没有提到九皇子，若九皇子尚且在世，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接着睨了户部尚书一眼，又道：“且九皇子也不是十分年幼。”
二皇子一派的人听完心中暗骂，这老匹夫！
又有一二皇子派官员站出来，“禀太后，臣曾听闻此子心智尚且不如蒙中孩童，何以为帝？”
众官员皆望向太后，太后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抬起头勉强回一句：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这官员并没看出太后的勉强，只以为得到太后肯定，面上一喜，忙道：“臣听闻二殿下尚有遗孤存世，年一岁，很是聪慧。”
说完还很是洋洋得意环顾一下四周。
二皇子一派听完就差跳起来了，蠢货！蠢货！要死的蠢货！八字还没一撇底牌都漏与别人了！
其他皇子派别的官员听得心里直发笑，好好好，好得很！算盘打得如此响亮。既如此，推个傻子上台也比你们明着推个奶娃，暗中把持这朝政来的好。
一位大皇子派别的官员站了出来，恭敬道：“禀太后，自古以来，皇位传子不传孙，尚有皇子在世理当优先考虑。”
太后开了这说话的口，索性还答：“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
众人一齐看向太后，心里琢磨这太后也太滑了，万事皆言之有理，接下来这话还怎么说？
太后看众大臣还是望着自己，心里纳闷，都说了有理怎么还看我？忙转头看向丞相，“丞相，你怎么看？”
王丞相：……
众人一看，便也给丞相安了个帮派，哦，原来这丞相是太后一派的，就是不知道这太后是哪一派？
王丞相被盯到没法，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回禀太后，那便请了九皇子和皇孙一同上殿，太后觉得如何？”
太后听了又是一阵点头，“丞相言之有理，快请来，快请来。”
王丞相：……
王丞相看向身旁的刘将军，刘将军不耐听这口水官司，早就神游塞外了…被这一看，很是摸不着头脑，我一介莽夫，这打口水官司的事情，你看我做什么？！
王丞相被这一个二个搞到头大，直言道：“还请刘将军派人去请了九皇子和皇孙来！”
刘将军一听，哦，这事啊，是个大事！朗声道：“禀太后，此事兹事体大，某亲自去请来！”
太后又点头道：“言之有理。”
众臣：……嗯，这刘将军说不定也是太后派别。
刘将军便在众臣你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中，出殿门点了兵士，向后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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