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出轨了我的马甲怎么破

作者:楚山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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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福


      岑素流抿了抿唇,微微低首。
      鄢岁棠看不见他的神情,自觉有些唐突,便一夹马腹,让马蹄落地的声响充斥二人耳廓,以此摆脱一点尴尬。
      便在哒哒马蹄与呼啸的风声中,鄢岁棠忽然听见怀里人道:“见过。”

      鄢岁棠微愕,回忆半晌,却实在不记得自己何曾见过这样风仪无双的少年。

      岑素流实在清瘦,牙白长衫故显得松垮。尤是束腰约着的腰线,未上马时不曾留意,这会儿却怎么看怎么引人视线。
      瘦而不销,蜿蜒而下,起伏若一座山峦。

      鄢岁棠心中微颤,急忙撕下目光,临近上山,马儿也慢了脚步,岑素流道:“鄢大人,从这里开始最好步行,方显心诚。”

      他们都没有带仆从,鄢岁棠便先下马,又将岑素流抱下马来。
      泰安寺距离莲城最近,香火旺盛,到了山脚也少不得同来祈福的路人侧眼旁观。
      鄢岁棠一律看回去,路人便都匆匆低头,见鬼一般溜走了。

      骑马颠簸,岑素流腰间的束带微有些松,鄢岁棠先是指了指,岑素流却提拉着两条束带半晌不动。

      他鲜少穿这么麻烦的衣服,一时间还真忘了怎么束。
      鄢岁棠便顺手牵起他的两条束带,帮忙打了个虽然丑陋,但很结实的结,并把他的外衫一带,堪堪藏住那个丑结:“有点丑,不介意吧?”
      岑素流低头看一眼,脸色微红:“多谢鄢大人。”

      鄢岁棠一乐:“三郎这是生气,还是害羞呢?”

      岑素流不语,笑容略有些赧然。

      得忍,谁让他现在是柔弱小娇夫。

      -

      惦记着岑素流的身体,鄢岁棠一路走得比平日慢了许多。
      好在今日不是什么节庆,前来礼佛的路人不多,他俩在山路中且停且行,也不至于挡住别人的路。

      鄢岁棠难得走得这样慢,四下聒噪的蝉鸣和鸟啼便格外入耳,一声连着一声,颇有生趣。

      久处黄沙,鄢岁棠对山景倒是很有兴趣,一路目光流转,时而停在林间鸟雀身上、时而又被石阶青苔引走注意。

      岑素流也注意到她小孩似的举动,问:“鄢大人很久没上山了?”
      “是呢。”鄢岁棠收回目光,笑,“长恨关只有雪山,一点绿的都看不见。今日到泰安寺来,才算一饱眼福,不知道的都快以为我是关外人罢。”
      岑素流微笑道:“莲城的山水的确秀美。不过大人若是去过鹿门,恐怕更会喜欢。”

      “鹿门”二字出口,鄢岁棠的耳朵便竖了起来:“三郎去过鹿门?”

      “我幼时便在鹿门长大。”岑素流微顿,补充道,“养病。”
      鹿门的名医的确闻名大永,鄢岁棠不疑有他:“鹿门是什么样的?”
      岑素流道:“鹿门依山而设,江水如织,青崖若刀,山石如鳞。寻常人在鹿门常常举步维艰,可江湖人到了那里,却是一处练轻功的圣地……”

      他忽然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我曾有幸见侠客们游走崖间,故知道这些。”

      鄢岁棠倒不计较这样的细节,倒是更加关注:“那你可曾听说‘师行难’?”
      岑素流望她一眼:“嗯?”
      “想来你应当是不知道了。舞刀弄枪的东西,平白扰你清静,不好。”鄢岁棠笑说,“只是近日查案查到了鹿门,发现朝中同僚也有鹿门人士,加之从前曾听说一些师前辈的过往,一时漏嘴,倒是扰三郎雅兴了。”

      岑素流默不作声,笼在袖里的手却微不可见地一紧。

      片刻,他道:“大人事务繁重,实在辛苦。”

      鄢岁棠却静静看他一会儿,反问:“你不问我在查什么案子?”

      “……”岑素流停下脚步,侧眸与她对视片刻,却像被她的目光烫到一般避开眼神,轻声道,“大人不喜素流,况且多说多错,素流也不希望大人更加厌恶我了。”
      鄢岁棠微愣,被他说得有些羞愧,下意识抓抓头发:“也算不上不喜。只是你我素未谋面,却因父母之命定下婚约,成亲毕竟是一生一世的事,我又是戍边打仗的粗人,不想耽误了你……不是说你不好。”
      岑素流反问:“从前不曾谋面,今日得见,大人该是失望的?”
      “……也不能说失望吧。”
      “也是,大人毕竟从未期待过我。”岑素流摇摇头,虽然掩着半面,眉眼却是脉脉深情,“是素流唐突了,还请大人不要记恨。”

      鄢岁棠:“……”

      鄢岁棠头发都快抓秃了。
      岑素流说得对,多说多错,她就是越说越错。

      上辈子杀了猪,这辈子来见未婚夫。
      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被迫哄男人。

      两人便都不开口了,只是麻木地举步上山,山风过耳,岑素流忽然便加快脚步,赌气似的走去了鄢岁棠的前边。
      鄢岁棠追上几步,岑素流走得更快,鄢岁棠就不敢追了,生怕他加速再加速,把自己那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骨又给跑废。

      山路遥迢,鄢岁棠确定岑素流一直在自己目力所及,便放心由他上山。
      不多时,两人前后登上泰安寺的大门,钟鼓声声,焚香袅袅,鄢岁棠拂去尘灰,便见先她一步抵达的岑素流正捧着寺庙的木碗,一口连一口地往嘴里灌水。

      见她上来,岑素流放下碗擦擦嘴,原本一直看着寺门的目光却挪开了。

      鄢岁棠挑了挑眉。
      客观来说,这前未婚夫生气时候还怪可爱的。

      一位小沙弥上前递给她一杯香茗,这副茶具倒很考究,不似寺庙应有的器具。
      鄢岁棠谢过饮完,小沙弥乖乖一笑,为她解惑:“这是岑三公子的器具,他常来寺庙,故特意备了一副。方才特意叮嘱,将茶具留给您了。”
      岑素流已经持香礼佛去也,鄢岁棠便问:“可否借一条干净棉巾?我看他应该出了不少汗。”
      小沙弥礼道:“当然可以。鄢大人稍候。”

      鄢岁棠:“你认识我?我很多年没来了。”
      “阿弥陀佛。上午三公子派了人来,叮嘱我们摘下姻缘树的名签,恐让您见了,嫌他自作多情。”小沙弥微微一笑,“下午您二位同行,小僧妄自猜测,还望鄢大人勿怪。”
      鄢岁棠从前也对姻缘树有所耳闻,但那该是两情相悦的爱侣一同挂上才对:“他一个人,怎么能挂姻缘树?”
      “鄢大人在外日久,小寺前几年听从百姓祈愿,将先前姻缘树旁的另一棵银杏也开放许愿。专供单恋之人,同样很是热闹。”

      “……”鄢岁棠笑问,“香火钱也趁机赚了不少吧?”

      小沙弥笑得很是真挚:“是大家心诚。”

      -

      趁着小沙弥去取棉巾,鄢岁棠便也买几炷香,走进佛殿主堂。
      堂中信徒寥寥,都在虔诚祈福。
      而那座青铜古佛屹立如旧,岑素流正跪在一只蒲团,脊背笔直,瞑目祈福。
      殿外日光映进,却与他差之毫厘,唯独青灯薄光浮于他的乌发之间,一片静好。

      鄢岁棠蹑手蹑脚,悄悄然跪在他身边:“公子,这里有人吗?”
      岑素流的眼睑动了动,不理她。

      “公子,你是一个人来的?”
      岑素流的身子往边上躲了躲,离她稍远了些。

      “公子,我是初次礼佛,你有经验,能不能教我一点?”

      “……”

      岑素流忍无可忍,压低声线道:“鄢大人,佛祖面前,休要无礼。”

      这还是岑素流第一次凶她,但鄢岁棠耸耸眉峰,得寸进尺:“那在佛祖面前,公子又怎敢食言而肥?”
      岑素流微怒:“我何曾食言而肥?”
      “既在姻缘树上挂了名签,怎又轻易摘下,这不是愚弄佛祖?”

      岑素流一怔,状似语噎:“我……”

      鄢岁棠眯起眼眸,双手奉香跪于佛前,一本正经道:“信女鄢氏作恶多端、杀孽深重,然一生杀戮皆为护佑我大永子民。万望佛祖念在信女以杀止杀、以恶除恶,凡余一寸善果,尽谅岑三公子素流之业。”
      她微睁眼,半带揶揄地打量身侧岑素流的神情:“信女在此诚心祝祷,岑三公子福泽绵长,身体康健,得会佳人,良缘天成。”

      小沙弥捧着棉巾和摘下的红签来了,他没听见鄢岁棠的祝祷,只将东西都双手奉给岑素流。
      岑素流本不想接,却见鄢岁棠先一步拿过红签,当即脸色微变。

      红签上以墨笔书写了岑素流和她的名姓,与请柬上的字迹一样清隽端正。
      除了名字,还写有两行短句:“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①”
      想来,这便是岑素流抽到的签文。

      鄢岁棠啧一声:“手气真烂。”

      岑素流:“……”他别开眼,“若是手气好了,鄢大人就该难受了。”

      “我都说了,不是不喜欢你,是我们从前不曾见过,只听父母之命也太过武断,我讨厌的是这个。”鄢岁棠扭头对小沙弥道,“签筒给我抽抽。”
      小沙弥眼珠微转:“二两银一支签。”
      鄢岁棠一笑:“那你可得帮我把下下签都丢掉。”
      小沙弥:“阿弥陀佛。一两银,不能再少。”

      鄢岁棠倒不计较这点小钱,只当是买个高兴,爽快地点了头,小沙弥很快带来姻缘签筒,恭恭敬敬等她求签。

      鄢岁棠向来不信神佛,从前来泰安寺都是家里逼着,更不曾求过签。
      但她自认为在长恨关与战友博戏时手气都很不错,抽签应该也不会太坏。

      心里念叨一会儿,鄢岁棠伸手抽出一支签。

      三人目光都汇在签上,鄢岁棠翻开一看,签文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②”

      鄢岁棠挑了挑眉,得意望向岑素流:“好像是比你好点?”
      岑素流别过头:“……一点。”

      小沙弥又送来红纸和笔墨,鄢岁棠接过,伏案誊下签文,又署了自己的名字。

      小沙弥问:“另一方的名字要写谁呢?”

      鄢岁棠微微停笔,余光扫见岑素流的那张签。
      “鄢岁棠”三字的落笔是肉眼可见的小心珍重,足以看出写者的用心和重视。

      “空着吧。”鄢岁棠撂下毛笔,低眼道,“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遇到我的‘凰’,就不要胡乱许愿了。来日若有爱侣,我再亲手将他名姓添上。”

      小沙弥将两人打量一遍,倒不多说,自觉收好红签和签筒,便代鄢岁棠挂红签去了。
      临走时,小沙弥小心翼翼问:“岑公子的还挂吗?”

      岑素流只沉着脸,呼吸静若死水,没有应声。

      鄢岁棠替他回答:“这么晦气的签,就别挂了。”
      岑素流道:“丢了便是。”
      “一两银子一次的签文,丢了也太浪费。”鄢岁棠拿过那张经历风吹雨打,早已有些陈旧的红签,叠了几叠,塞进里衣,“三郎字迹漂亮,就让我收藏着,时时临摹,如何?”

      小沙弥不敢打扰两人,乖乖去了。

      鄢岁棠留意到岑素流因为太热,外衫已有些松垮,又露出她打的那个丑结。
      可岑素流字迹倒是没有发觉,也不遮掩,任由那枚丑结大喇喇地外露,一时间比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还要令人侧目。
      鄢岁棠叹了一声,将棉巾塞进他的手里,问:“对我失望了?”

      “失望是必然的。你能知道我多少呢?
      至多就是听令尊与令兄提起我的从前,夸我,无非是聪明伶俐、善于打仗,贬我,也只能是嚣张跋扈、骄傲妄为。他们不能了解作为爱人的我,你也不能单凭想象,就认定我不是司马相如那样的负心人。”

      鄢岁棠叹息着,拆开他的结,仔仔细细重打一遍。
      这一次的结漂亮精致,总算符合她作为世家小姐应有的水准。

      “三郎,他们都怪我把对岑家的怨恨迁怒于你,我也知道这样不该。
      可我并非圣人,我被岑家伤过心,即便知道你无辜,知道你与那些事并无干系,我也很难对你公平公正,更不提敞开心怀,真诚坦白地爱你。如果不是这样的感情,你我聚在一起,便是孽缘、是冤家。而我生性薄情,如此日久,我注定负你。”

      岑素流不做声。
      他只是固执地不看她,眸中水光粼粼,随时都会掉泪一般,却又一直不曾掉下眼泪。
      鄢岁棠自觉该劝的都已说尽,沉默半晌,道:“你去偏堂把背垫了,我们下山吧。”

      “……鄢大人。”

      鄢岁棠应声抬头,对上他红红的眼:“怎么?”

      “我在佛前立誓,”岑素流说,“那张红签,迟早会写上我的名字。”

      “……”

      “还有,大人,你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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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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