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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荒影转身欲走，却见一人笔直站于廊柱之下。颀长矫健的身形，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透着坚毅的五官在宫灯橘红的光下若隐若现。
“……是定汝？”
“……是。”定汝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荒影，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泽。
当年慕氏屡建奇功，被太祖皇帝封为兴王，世袭王爵。定汝是兴王长孙，年龄比荒影还要大上几岁。不过若按辈分，定汝该唤他一声王叔；若按身份，他也该向他下跪行礼。定汝对他一向有礼有矩，然而今夜……似乎是个例外……
“怎么出来了？宴会结束了？”
定汝摇摇头，道：“还没。酒喝得多了，头有些晕，出来吹吹风。”
荒影望着定汝微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头半眯着眼看向东篱湖，暗暗一叹。
要逼死成王，要灭亡荒陵，兴王非死不可。到时候身为长孙的定汝会怎样？是誓杀刺客及幕后主使，为爷爷报仇？还是奔赴沙场，完成爷爷讨伐祈莲逆贼的遗愿？慕氏一门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如今的局势，看似还算平静，却是波涛暗涌，大有颠覆之势。再过半个时辰，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从这一年开始，朝堂上的派系争斗将会愈演愈烈，荒陵与烈国之间的微妙平衡已经不能维持。成王是输是赢？荒羽会否迫与朝堂上的压力而早立太子？荒陵与祈莲必有一战，此时的烈国是会坐山观虎斗，还是择其一而盟？烈国会选择荒陵，还是祈莲？
当一切落幕，留下的，会是谁？
定汝并肩站在荒影身边，同样望着满湖静水，道：“你喜欢陶潜的诗？”
荒影依旧半眯着眼，凝神注视着湖水，定汝的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栏杆。半晌，荒影转头笑道：“头还晕吗？风吹太多会头痛。”
定汝黑亮的眼睛深深看进荒影的双眼，只见那里面是一片如水的清澈，有些属于文人的悲伤，却没有半点杂质。
“嗯，是有点头痛。”定汝苦笑着揉揉太阳穴，侧身行礼道：“那定汝先行告退了，王叔也请早些回府歇息吧。”
望着定汝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背影，荒影的眸光瞬间冰冷。刚才，定汝竟然在试探他！明知道他从小就失聪，只能通过读唇语来与人交流，却趁他略微分神之时故作无意地站到他身侧，让他看不见他的唇形，如果当时他稍有放松警惕，回答了他那句状似无意的问话，十多年的伪装将就此戳破。
“你喜欢陶潜的诗？”定汝究竟暗中观察他多久了？难道，被他看出什么破绽了么？如果是这样，那么定汝，是留不得了……
一步一步慢慢往宫门走去，一路上侍卫笔直站立，偶尔有宫女太监走过，匆匆行了礼，又匆匆离开。四周很安静，回头望见紫宸殿上空层层绽开的烟花，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烟花一定是太向往天空了，宁可拼上性命，也要尝试着往天空的方向冲击，却终究逃不出这方寸之地。
此时的荒影为自己忽然出现的念头而感到困惑。然，新年已经开始，这样的困惑也不过一时，有一场惨烈的战争正等待着他。
波涛正在暗涌，皇兄，您且静待风云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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