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拒绝一个竹马

　　叶朝的球是陆星乔教的。

　　其实大部分东西都是。

　　他从小就不安分，又坐不住，从小学开始，想画画，想弹琴，想跑步，想打球，什么都想玩一点。

　　不放心把叶朝一个人放在兴趣班，于是初中以前，不管他学什么，陆星乔都跟着他，甚至自己先学会了，然后一点点教给他。

　　叶朝趴在球桌上，手里握着球杆，腰背绷出漂亮的线。

　　时至今日，靠在这张陌生的球台上，鼻尖全是陌生的气味。

　　但他还记得，第一天学的时候，某人是怎么冻着一张脸，告诉他，要入位，要握杆，要发球。

　　要赢。

　　最后一杆入洞，胜负分明。

　　夏明扬拧开瓶水，仰头灌了一口，在一边叫：“漂亮！”

　　刘锦明一脚踩在板凳上，跟一群不良少年围着球台鼓掌，也都不困了，应景的使劲拍，“牛逼！朝哥牛逼！”

　　叶朝随手扔下球杆，接过夏明扬递过来的水，仰头灌几下。

　　他喉结滚动，下巴上都是水，垂着眼皮，又酷又不乖，惹眼极了。

　　黄子华扯了下嘴角看过来，不笑了，声音还有点凉：“我当谁，你啊兄弟，王笑笑老师关门弟子？”

　　叶朝撩了下眼皮，也认出他，没搭理。

　　夏明扬和刘锦明窃窃私语：“你记得？你不记得？这才几天，你就不记得了？骗小女孩那垃圾人。”
　　“哦哦哦。”

　　黄子华：“……”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叶朝攻势凌厉，戾气十足，把他打的一败涂地，本来就丢人，对方还这么搞，那就没法玩了。

　　黄子华拿起一根球棍，冷冷盯着叶朝看。
　　叶朝感觉到，扫了他一眼，眉毛都没动，语气淡淡：“废物怎么不叫了。”

　　黄子华瞪着他，咬牙要往上扑，被身后男生一把扯住。

　　围在球台边的几个男生见情况不对，纷纷围上来，脸色都有点难看：“干什么干什么？输不起啊？”

　　黄子华其实他们也认识，但人又丑又怂，出去玩都不带他。

　　不熟，打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

　　眼见男生们拳头咯吱咯吱响，后面有人见状扯了下黄子华衣摆，压低声音：“黄哥，他们今天人挺多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黄子华攥着拳头，脸憋得通红，喘着粗气不说话。

　　叶朝眼皮动了下，拎着水看他，手垂在身侧，极快的弯曲了下。
　　手有点痒，想打架。
　　但想了想，到底没动手，只道：“滚蛋。”

　　-

　　等人一走，台球桌旁的场子瞬间热起来。

　　其他学生都兴奋起来，一群不良少年更是兴奋的要命，也没人管海岛了，纷纷嚷嚷着趁着人多，再一起玩点什么游戏。

　　“玩啊。”夏明扬坐球台上，手里揽着刘锦明，“贝姐她们几个小姐妹也要过来，刚说咱一起玩。”

　　“好啊。”方贝冉性格豪爽，在班里人缘好的出奇。

　　有人一听就点头：“我说今少点什么呢，合着贝姐没来啊。”

　　还有几个站着的几个女生，听到她名字，对视一眼，主动走过来，放轻声音道：“那我们跟你们一起吧。”

　　原本几个人的队伍顿时壮大，浩浩荡荡一片。

　　这么多人，坐在一块能玩的其实不多。

　　夏明扬是个损的，眼珠一转，提议道：“丢手绢怎么样，老少皆宜。”

　　话没说完，被后面人扇了一下后脑勺，他是个没出息的，立马改口：“要我说就真心话大冒险，不玩的罚酒！”

　　这提议……还不错。
　　一群高中生面面相觑，没一个出声反对。

　　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最适合这种刺激和暧昧并存的游戏。

　　场子一下就热起来。

　　确定好，众人当即浩浩荡荡往前，找了个电影房当大包厢坐着。

　　半明半暗的灯光下，粉蓝色的光线糜丽，一开音乐，气氛直接嗨到顶点。

　　夏明扬窜出去拿牌，等回来，熟练的一屁股坐下。

　　叶朝正跟刘锦明玩牌，两人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抛着牌面。

　　他们坐在墙角里，有女生偷偷看过来，在明暗的灯光下，只看到男生冷白的下巴，与微绷的下颚线。

　　“朝哥。”夏明扬撞一下他的手肘，手里拎个酒瓶，“喝多少？”

　　刘锦明头也不抬：“给我来瓶。”
　　叶朝低着头，随手把牌抛开，扫他一眼，若无其事：“放着吧，等会。”

　　包间里闹的不行，分完水，夏明扬立马拿着牌窜起来。

　　一边让人快点关门，一边坐沙发上，拿牌念游戏规则：“我先看看牌面，我日，一会击鼓传玻璃杯选人，选到的人自己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他边看边一脸牙疼的表情，有人受不了，踹他：“什么玩意？”
　　夏明扬：“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传完牌，第一个抽的是九班一个男生，他拿起牌，翻开牌面，发现第一张是：『你最讨厌的老师ta是谁？』

　　男生抓着酒瓶，顿时不笑了。

　　他咽了口唾沫，跟同班人面面相觑，想起某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打个哆嗦：“我喝！”

　　有人起哄：“别啊兄弟，到底谁啊？”
　　“对啊，玩游戏么！”

　　男生一脸菜色。

　　和仗着教学质量过硬，根本不甩学生背景的学校一样，一中老师也一个比一个牛逼。

　　曾有大神直言『进了我班就一切以学习为主，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不然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弄死你』，遂对学生压倒性统治。

　　如此作风比比皆是。

　　也是因此，一中的刺头们狂归狂，在老师面前还算安分。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男生冷汗都下来了，立马道：“没有！一个也没有！”

　　众人拍桌爆笑。

　　大概是在轰趴馆的缘故，这副牌一张比一张狠。

　　『你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感受请详细描写至少三百字？』
　　『睡觉前会做一些羞羞的事吗？』
　　『你妈跟你女朋友同时掉水里救谁？』

　　抽牌的人脸色越来越菜，到最后，真心话都被抽完了，大冒险也没动几下。

　　有人便忍不住嚷嚷，提议道：“总选真心话多没意思啊，下一把，不管谁传到，硬性规定，必须大冒险！”

　　他说着，下秒，话音刚落，用作“击鼓传花”的玻璃杯匀速停住，啪嗒一声，清脆倒扣在叶朝面前。

　　“……”
　　“……”

　　男生觉得脖子一凉。

　　包厢里也顿时沉寂下来，十几双眼睛纷纷往后，盯住眼皮轻轻掀起的男生。

　　他懒散的坐着，像是有点困，又像是有点无语，盯着面前的玻璃杯，身体前倾，随手翻起张大冒险的牌。

　　不是背上屋里的一名异性三分钟，或者随便找个人接吻这种变态题。不过也差不多了。

　　『和一个人打电话，三分钟内让ta叫出“宝宝”两个字。』

　　“……”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一包间里的人顿时不笑了，安静如鸡，等着男生反应。

　　叶朝木着脸，垂眼盯着地上的牌面，手指捏着，不爽的想打人。

　　众人沉默片刻，又更加沉默了，想笑但不敢，憋的脸通红。

　　“……”这要求变态的夏明扬都有点尴尬，他看了眼他好兄弟的神色，提议，“这电话……随便给谁打都行吧？”

　　他伸手摸兜里的手机。

　　其他人一眼看出他的想法，有大胆的，立马摇头：“那多没意思。”

　　“……”

　　叶朝手撑膝盖，视线盯着牌面，在众人的注视中拿出手机。

　　游戏而已，他撩着眼皮，表情淡定，如果忽略咯咯响的手指。
　　下一秒，他放下手机：“我喝酒。”

　　“……”其他人面面相觑。

　　只有刚才说话的男生撑着道：“不行！”

　　“……”

　　叶朝面无表情，捞起手机翻通讯录，翻了一会，觉得跟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他冷着脸，扫了眼时间，然后播了个号出去。

　　这时候学校的高三生刚刚吃过晚饭，有课的学生都在回班的路上，也有惬意的，在楼下找个树荫坐一会。

　　陆星乔站在走廊里，宋岩站在他身边，看楼下的风景。

　　正吐槽：“那边那两只鸟在干什么，转的我头晕，不行我觉得我要yue了。”

　　一转身，身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人忽然动了下，手伸进兜里，把平时不见用的手机掏了出来。

　　“你干嘛？”宋岩纳闷，“不对你居然公然拿手机玩？”

　　陆星乔没理他，手指滑动，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喂。”叶朝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有点凉，像捎带了一点枝头略过的风。
　　还有点不爽，像下一秒要忍不住打人。

　　陆星乔安静等着，听到那头沉默几秒，硬邦邦问：“问个问题？”
　　陆星乔“嗯”了声，低声问：“什么问题？”

　　他的一只手搭在走廊栏杆上，二楼横斜的树梢下，指甲修剪的圆润而整齐。

　　叶朝轻“啧”一声，扫了眼牌面，提示他：“刚出生的婴儿，你知道吧，大家都叫他什么？B开头。”

　　“……”陆星乔没吭声，他眼前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一个头发绵软，满脸叛逆的小孩。
　　“你好好想想。”叶朝换了个方向。

　　楼下花坛的边缘上，爬了一只缓慢移动的蜗牛。

　　陆星乔看着它，顿了下，低声道：“宝贝。”

　　包厢里，十几个人眼巴巴蹲在一边等，一听这话，憋的脸都红了。

　　有男生蹲在一旁，死死掐着大腿，示意叶朝看表，秒表的时间移速很快，距离三分钟已经没剩多久。

　　叶朝曲了下僵硬的手指，又催：“好好想，叠字的，你特么，B开头，应该叫小孩什——”

　　陆星乔道：“宝宝。”

　　声音又低又沉。

　　“……”

　　叶朝不动了，手指不自觉蜷一下。

　　包间里，有几个女生坐在一起，脸都憋红了，指甲死死掐着对方。

　　“……”

　　良久，叶朝活动了一下关节，站起来，“没事了。”
　　他说：“挂了？”

　　“嗯。”

　　他摁灭手机，正打算出去洗把脸，包间里突兀一声鹅叫。
　　夏明扬拍着大腿：“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

　　其余人一言难尽看过来，他后知后觉的感觉不对，声音戛然而止，转过头。

　　他朝哥看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凉：“笑，继续笑，怎么不笑了。”
　　夏明扬畏畏缩缩，声音低了几个分贝：“……也没啥好笑的。”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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