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

　　这日夜里，十九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却如何也不得安睡。偶有一时迷糊了要睡，便仿佛有青面獠牙的鬼怪要迎面扑来。即便拿出冬日盖的薄薄被面来将全身裹住，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房内暗处窥伺。
　　山窗微曙，他便只得推开被面跳下榻来预备去梳洗。
　　明觉寺的沙弥和尚平日都是早早起来的，动静虽说一向不大，却也人气十足。今日却不知道怎地，寺里却是一片宁静。十九见此异象，不由在厢房内踌躇起来，不敢轻易出去。待到听得晨钟一响，十九方才壮着胆子自己去院子里的水井边梳洗。
　　等他梳洗妥了，回房闭户不出。又听得有几只老鸹不知在哪里叫了一两声，坐在厢房内，他心里只是发憷。想出院子去看看寺中情形，只怕又是这长寿山上群鬼作祟。
　　正是他这心中忐忑不安的当口，顾炎翩翩来迟。
　　这顾炎平日在寺中一众苦读书生中间也不显得出挑，然而此刻他一身素服，却显得人高挑修长，行止高雅。竟与平日判若两人。
　　见他一派从容，十九不由长出一口气，暂时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十九这一放心，肚子倒是“咕噜”空响一声。原来他从昨日去赴那劳什子的鬼宴至今，还未曾有一粒米下肚。之前也是连惊带吓，他丝毫未有饿感。这会子他放了心，自然这肚子是要叫的。
　　平日顾炎总对他是一万个小心，生怕教他收一点委屈。此刻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径自催促十九下山。
　　他反复问了几遍，顿时引得十九心中疑窦丛生。十九一句话落在肚子里嚼了几遍，有在唇舌中间回落几趟，终于忍不住问他：“是那些阴鬼又作祟了么？”
　　顾炎却没有答他，只是一味问他何时下山。
　　这不对呀？
　　十九心中发凉。
　　他自认得顾炎以来，这顾炎待他虽然也不显得如何热络，却也从不至于如此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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