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无限游戏的Omega

　　几分钟后，换上了自己衣服的时栖回到客厅，就看到了被他关出门外的那位不速之客。

　　……明明先前他已经将屋子上了锁。

　　此刻，屋里却多了一位优哉游哉坐在沙发上的执行官先生。

　　Omega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依然完好无损的门锁。

　　像是看出了时栖的疑问，达维希亚微笑着开口：“在新世界里，应该还没有我开不了的锁。”

　　“……”
　　时栖一瞬间有点怀疑，这位第一执行官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但明明是执行官大人私闯民宅有错在先，他本人却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甚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看着眼神戒备的Omega，神情自若扯开话题——

　　“实话说，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活着的你了。”

　　时栖眼神微顿，稍稍倾过头看了达维希亚一眼。

　　“不过，比我想象得还聪明嘛，”第一执行官赞许道，“能想到假扮成‘裂口女’把人吓回来触发死亡条件，从而覆盖你的那次……”

　　达维希亚一边看着手里微型监控器的回放，一边说道。

　　“这是在和阴灵NPC商量换装？啧，还偷偷拿了支唇彩……这不是和我撬锁进来一个道理？”

　　时栖的余光瞥到一眼，在画面里冷不丁又一次看到了“裂口女”打扮的自己，一瞬间有点无语。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嫌弃这画面，只是就在那一刻时栖忽然想到，达维希亚先前是不是根本没看监控？

　　一听到他触发了死亡条件，什么都没想就直接跑来了？

　　“所以「典狱长」先生到此又有何贵干？总不会就是来嘲讽我的吧？”时栖漠然开口。

　　达维希亚的深邃眼神在Omega身上落下，定了好一会儿。接着，他低头顾自点了一支烟。

　　“这可真是——怎么说来着，你们旧世界的那句谚语——‘好心当做驴肝肺’？”

　　达维希亚带着浅淡的笑意，看向神情冷漠的时栖，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我可是特意来救你的。”

　　时栖没什么情绪地敷衍：“原来是这样。”

　　“当然，要是你在和那个阴灵交涉的时候不小心被对方污染——那我或许就是来处决你的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达维希亚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时栖冷淡地笑了一声。

　　他不至于完全不信。此时的达维希亚一身制式军装，专用来射杀阴灵的配枪枪口黑漆漆地带着威压——似乎来人真是做好了一场硬战的准备。

　　但他也没全信。

　　毕竟这位执行官大人一向话说半句。

　　而达维希亚则继续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观察着面前的Omega，慢慢吐出烟圈。

　　味道不算刺鼻。但整个客厅都弥漫着烟雾，让时栖忍不住心想：这人到了副本里都要抽烟的么？

　　“现在看来，似乎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达维希亚看着他，“不过也怪不了我——毕竟我也猜不到你有打算反杀。”

　　时栖冷漠地反击：“那我也猜不到，你说不控制就还真不控制了。”

　　达维希亚低低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他的眼睛不是很深的那种漆黑，其实更像是偏暗沉的琥珀色一些，再加上过分立体的五官，整体其实呈现出一些侵略感。

　　其实是很好看的，但大部分人再怎么觉得好看再怎么肖想，也不敢轻易去靠近——

　　即使他再是怎么随和的神情，也依然是让人不自觉会去保持距离的气场。

　　其实时栖也这么觉得，但原因却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他看着达维希亚浓郁五官间似乎是不经意流露的笑意，不知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达维希亚，他是不是其实根本没什么情感能力？

　　时栖自己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吃惊。他不知道自己这猜想从何而来，或许不妨说，真的只是一丝直觉。

　　他收回心绪，没说什么。反倒是坐沙发上的执行官大人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在不高兴？这么喜欢被我控制？”

　　时栖好一会儿之后才在这句话里品出一点不对劲的意味。

　　他微微眯眼：“……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而听到了这句的达维希亚，似乎笑得更过分了一点。

　　※

　　达维希亚走后几分钟，时皓宇“砰”地一声推开门冲了进来，喊得很是嘶声裂肺：“哥——”

　　时栖从沙发上掀起眼皮看过来，对这声哭丧似的喊声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时皓宇当场呆住：“……哥你没事？”

　　时栖淡淡地“嗯”了一声。

　　时皓宇愣了愣，似乎还有些没转过来。

　　“可是我们刚才系统里收到了新进度，28%了——刚好是2/7，我就以为是你出事了，毕竟先前我们都以为……”

　　就在这时，他的眼光注意到了地上的那具尸体，险些干呕起来。

　　“我去！！这是……”

　　“他替我死了。”时栖平静地回答了他。

　　杨仝依然保持着死时的扭曲表情，似乎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成为下一个死者。

　　他的致命伤，毫无疑问和那个死去的女孩一样，是在两道手腕上。死因也多半是因为失血过多。

　　但与寻常割腕自杀的伤痕不同，他的两只手……是被用刀生生砍下的。

　　而两只乌黑发紫的断手被“凶手”阴灵很恶趣味地放在了脸颊两侧，摆出了一个捂脸尖叫的姿势——

　　配上死者双目圆睁的扭曲表情，此时看起来，甚至有点像世界名画《呐喊》里的那个人脸。

　　随后来到的夏花也被这景象吓得不轻，但她更快冷静了下来，也很快被另一样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在杨仝被扒去了上衣的赤|裸胸膛上，刻着一个鲜红的血字。

　　【Envy】

　　“‘【envy】，嫉妒’，……时栖哥，你的猜想应该都是对的。”夏花轻声说，“就连顺序都是——【傲慢】、【嫉妒】，这就是《七宗罪》里的排序。下一个应该是【愤怒】了。”

　　然而时栖却没说话，眼神落在尸体的血字上，若有所思。

　　※

　　“时栖没死。死的是杨仝。”余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母亲。

　　郑华芝的脸色很难看。

　　她不确定是那个beta行事太鲁莽露出了马脚，还是时栖真的知道了什么触发条件。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就不得不更提防那个Omega了。

　　“你有什么想法？”她看向自己儿子。

　　“妈，你是不是还有一条线索？”余沅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现在用了？这种线索，越往后拖反而亏。”

　　郑华芝沉默不语。

　　其实余沅的话不无道理。随着副本的深入，他们靠自己就能获得更多线索。越早获得线索，就能让他们在玩家中获得越多优势——

　　就像先前的第二个死者那样，虽然没能借刀杀人，但如果是他们自己被选中下一个死亡，至少可以自保。

　　但……

　　此时坐在余沅家里的还有四五个beta，听说了杨仝死亡的消息后全都聚集了起来。

　　“是啊！我也觉得，”其中一个beta说，“而且我觉得那个Omega虽然不会有线索，但他那两个同伴说不定有——不然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郑华芝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依然没答应——事实上，她心里甚至有些抗拒。

　　并不是舍不得这条线索，但是不愿意在这么多面前共享——人总是利己主义的。更何况这已经是最后一条线索。郑华芝本能地希望只有自己和儿子两人独享。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安慰自己——那些beta不过是因为她资历老、权限高，才愿意站在她这边。

　　她不确定今晚杨仝的死会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动摇，但她也确实需要用一条新的线索来稳固军心。

　　像是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之后，郑华芝终于决定，打开最后一条线索的权限。

　　——几分钟后，她从线索的全息画面中回到现实，很快回过神来，目光炯炯地看向屋里众人期待的眼神。

　　“怎么样？是下一个死亡的触发条件吗——”有人问。

　　“不是，”郑华芝摇了摇头，随后笑了起来，声音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几分，“但是——是关键线索。”

　　这次郑华芝见到的不再是进入式场景，而是人。

　　许多人，中年父母、三四十岁的夫妻、还有几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们告诉我……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裂口女’。”郑华芝闭着眼睛回忆道。

　　“‘裂口女’自己被毁容至死，从此之后痛恨世界上所有被宠爱、被保护的女孩。”

　　“于是她杀死了那些女孩的父母、兄弟、男友，再假扮称他们的样子……以‘七宗罪’的方式害死了那些女孩。”

　　“——我见到的就是那些被‘裂口女’假扮后失去了女儿、女友的人。他们说，这些女孩死得太惨，执念不散，于是来找我们报复。”

　　“唯一的破解办法，是让这些父母、男友……去劝解那些被害的女孩子。”

　　“只可惜那些女孩死前最后见到的，是被‘裂口女’假扮的亲人，所以已经认不得他们了。”

　　“……所以，只要让那些女孩子认出他们的父母男友，我们就可以通关了？”另一个beta兴奋地问道。

　　“对，”郑华芝点头，“只要女孩子的阴灵能认得出他们真正的亲人，她们就不会站在‘裂口女’那边——那么我们就能有足够的力量，打败‘裂口女’、也就是最终boss。”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这些女孩认得出自己的亲人？”beta问道。

　　“这就是我说的关键线索了。”

　　郑华芝高高在上地扫了众人一眼，仿佛对自己的地位更多了几分自信。

　　“我们需要——集齐七个十字架。”

　　“十字架？”

　　“那些女孩的亲人们说，十字架能让裂口女显出真面目，也就能让女孩子们认出自己。”郑华芝说道，“七个女孩——所以也就需要七个十字架。”

　　“原来如此！”那beta激动道，“郑姐，真的多亏有您！一定是因为您的权限太高了，才能一步到位直接就知道这么深的线索！”

　　郑华芝面上推脱了几句，心里却也得意了起来——

　　她也是在上一个游戏中第一次获得这么高的权限。

　　这个权限在说明上写的是【游戏推进×3】，郑华芝当时甚至有些不以为意，但现在看来——实在是太有用了。

　　她收回思绪，又叮嘱道：“但是在我们集齐所有十字架之前，你们还是要自己小心——！毕竟虽然我们找到了线索，阴灵杀人不会停下来的。”

　　“明白明白，谢谢郑姐！”先前的beta连忙说，“说起来，郑姐知道下个会死是‘七宗罪’哪一个吗？”

　　“【愤怒】，”郑华芝不假思索地说道，“顺序是按照但丁《七宗罪》中按照罪性严重排的，前面的【傲慢】和【嫉妒】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原来如此！”几个beta纷纷恭维起来。

　　对这些奉承话颇为受用的郑华芝舒心地笑了起来。

　　“总之，你们家里有女性亲属的，都对他们温柔些，不要发脾气就好——【愤怒】这一点，总体来说比前两宗罪都要好躲。自己注意着些，不会出事的。”

　　“郑姐……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这样吧，那几个十字架就交给我们去找，然后统一交给您！反正我们不求名次排位，只求您能带我们顺利通关……”

　　郑华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宽慰道：“也别这么说，我们是一个团体嘛，一起通关……”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画面，蓦然停下了说话——

　　那个Omega，在陈濂家的厨房里，像是翻到了什么……

　　“……就是十字架！”郑华芝忽然喊出来，“那个时栖找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触发条件！就是十字架——”

　　“也就是说，他那边有一个？”

　　余沅的眼中闪出兽性和癫狂。

　　“走！现在就去找他——让他交出来！”

　　※

　　另一边时栖的屋子里，三人也正聚集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死亡顺序未必是按照《神曲》的顺序？”夏花惊奇道，“可是，明明前两个已经是这个顺序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尸体旁写的血字，都是英文单词？”

　　时栖忽然说道。

　　“我们玩家之间通用的语言是中文，但丁写《神曲》时用的拉丁文，可他偏偏用的是英文……为什么？”

　　夏花被时栖问得一时愣了愣，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我有一个猜想。”时栖闭了闭眼，像是在确认一般。

　　“不用中文、不用拉丁文，却用了英文——”

　　“是不是因为，死亡顺序……是以英文字母的顺序来排列的？”

　　不是但丁《神曲》中的顺序。并没那么复杂。

　　就是最简单的顺序，一个绝对公认的顺序——

　　英文26字母的排序。

　　神曲中的第一和第二宗罪是【傲慢】和【嫉妒】没错，但这也可能……只是巧合。

　　……因为，如果按照字母的顺序，A开头的【傲慢arrogance】和E开头的【嫉妒envy】，也是七宗罪的前两个！

　　“所以，下一个死亡的，或许不是我们之前猜的【愤怒（wrath）】。”

　　“而是——【暴食（gluttony）】。”

　　时栖说得很平静，另外两人却听得整个人滞了一怔。

　　时皓宇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是，哥，你怎么想到的啊？？？这也太强了吧……”

　　然而他还没说完，屋子的门却被粗鲁地推开了。

　　余沅一行七八人站在门口，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看向屋里三人。

　　“交出来吧，你们的那个‘十字架’，”余沅盛气凌人地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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