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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各家厨房早已燃尽油烟，甚至连弥留其内的饭香都跟随时间消逝，唯有万家灯火次第亮起。
顾清越那屋的主灯没开。洗完澡换好睡裙后，把头发都塞进浴帽里，他坐在书桌前埋头认真翻阅物理书，只在左手边开了盏小台灯。
台灯是沈庭小时候写作业用的，沈沉说要带顾清越去买一盏新的用，被他摇头拒绝说太浪费钱，如今灯光被他调成沈庭说的最护眼的暖白色模式，放在边上用着很安心。
周围昏暗，只有眼前的书桌亮着，顾清越左手压着物理书，右手跟着翻动写写画画。
他在梳理知识框架。
扫了眼目录又快速翻书浏览以便有整体概念，半小时后顾清越放下笔，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具体内容以后随着上课慢慢填充就好。接着他拿出带答案的习题卷，仔细自学今天打瞌睡错过的新内容。
一个半小时后，他放下笔盯着题目缓缓吐出一口气。
果然，只靠自己预习是完全不行。
有好几题做错，还有几题完全不会。
顾清越清楚，基础最重要，基础打好才能保证下面一通百通，今天的新课是重中之重，学不会下面就完全白搭。
顾清越趴到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按着调节灯光亮度的开关叹气，“看来还是得去……本来还以为靠自己能解决的。”
好想哀嚎。
如果今天白天没发生什么事，他现在应该已经问完沈庭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然后悄悄去厨房练习怎么做准备送给叔叔的生日蛋糕了。
顾清越埋在书桌前团成一团，抱着脑袋自我放空。
虽然沈庭今天专门说过昨晚不会的问题今晚可以去找她……但是白天沈庭和沈阿姨吵得太凶……
外面响起敲门声。把他的思路骤然打断。
张叔端着果盘探出脑袋笑眯起眼，“还学习呢？”
“嗯，嗯……”顾清越站起来要去端果盘，被张叔挡住。
“我放我放，学了那么久，快吃个水果补补脑子歇歇，今天刚买的哈密瓜，甜得不得了！”张叔笑眯眯把削了外皮每一块都插上了牙签的哈密瓜果盘放到顾清越桌上。
“我们小小姐的嘴最挑，平常半点不新鲜的水果都不吃，而且最不爱吃这个，刚刚你张叔端过去的那盘都吃了不少，快塞一个进嘴尝尝！”
顾清越轻声谢过张叔，举起一块放到嘴里，很甜。
“很好吃，谢谢张叔。”
“那个，张叔，沈庭她，睡了没……”
沈庭在顾清越轻轻敲门的那一刻正低着头打开最后一层俄罗斯套娃。嘴里还咬着切成方形的哈密瓜块，上面还带着张叔贴心插的牙签，懒得拔。
沈庭打开最后一层，发现里面有张卷起来的纸，她抽出来展开，听到敲门声没抬头。
“门没锁。”
顾清越把门轻轻推开时沈庭正在低头看纸条。桌上是全部拆开的俄罗斯套娃，零零散散，半截半截散成一堆。每一层的娃娃都做得很精致用心，连最里面最小的那一个也是。沈庭手里无意识摩挲着最小的那一个，看着展开的纸条上熟悉的字沉默。
【给庭庭：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总是乱忙碌不能陪伴的妈妈】
纸条上的字写得很大，还特意选用含有亮粉的水彩笔，可能因为写时急匆匆就折叠起来，有几个字甚至带上毛边被摩擦得有些模糊。
连准备一张纸条都那么急，粗糙得来不及等上面的颜色晾干。
就像是草率准备的一份惊喜。
沈庭冷笑出声：“真好笑……”
不管父亲在不在，沈沉基本就没陪她庆祝过生日。
说是提前送的，还要说总是忙碌。
她也知道自己是这种母亲？
她也好意思这么说？
甚至专门提出来，连送给她生日礼物都要告诉她她没时间陪自己！
就这样还要挂念着顾清越，自作主张，不仅不问过生日的人什么想法，还直接让他去参加她本人都能不在场陪着的亲生女儿的生日宴。
顾清越将门推开又关上，还没能完全走近书桌就听到沈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纸条上的字很大，他走过去无意中看到字时，也看到了沈庭几秒后突然绷紧的下颌。
沈庭意识到有人立刻抬头，神色没能收回阴沉难测“有事？”
“没，没什么事……”目光对视的一刹那，顾清越心脏如同被猛拽了一下失控剧烈跳动一秒。呼吸也跟着停滞一秒。
像要杀人。
如果现在给沈庭一把刀，好像下一秒她真的能带着那种难以掩盖的冷意毫不犹豫捅出去。甚至血光四溅时能面无表情地再从那里抽离。
沈庭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锐利得让人来不及躲避，像是能割到皮肤上割出痕迹。
顾清越甚至被看得凭借本能张口撒谎。没能来得及在听到她说话的那一刻逃离。只能在对视的时候躲开，并下意识后退一步。
头顶冷白色的灯光重重打下来，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纸条的沈庭与顾清越冷然对视。
冷意和怒意在胸腔肺腑里肆意疯涨，心脏跳得不受自己控制，沈庭看着他无措的表情，像是等着他继续开口。
“我就是想过来谢谢你的台灯……很好用。”
周围一片沉默，只能听到彼此不规律的急促呼吸。
“没事。好用的话，送你了。”顾清越难以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喜怒。
目光躲闪时落到沈庭的指尖，紧贴指腹的那张纸条已经被捏得皱巴。沈庭随着他的视线转移，随后沉默转回身将纸条卷好。
“没别的事？”
她没看顾清越，低着头将俄罗斯套娃一个个拼好。
“没，没事……”顾清越犹豫一秒后赶紧摇头。沈庭情绪不稳定，简直是心情不好到了极点。如果这个时候说自己有事，就是傻乎乎地朝枪口上撞。
然而沈庭没让他走。
顾清越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目光顺着沈庭的手走，看到她将套娃整理归位放上书架，攥着纸条想扔进垃圾桶又最终放到书桌最里面。
最后那只手握紧，又松开，然后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笔。
“哦，我忘了，上午我说好今晚给你讲昨天剩下的那道题的。”
沈庭抬起脸神色淡淡。
“你是来找我给你讲题的吧。”
顾清越不由愣住喃喃：“啊……”
直觉告诉他，沈庭现在很危险，但他说不出为什么。
对他来说，沈庭一直算是有些喜怒无常。顾清越不敢自己开口说没事明天再讲，但也不敢说他要听。
沈庭脊背挺直坐在书桌前，从顾清越的地方朝她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线条分明的侧脸，和低垂的长睫毛。灯光打下来将她的影子压在凳子下延伸到床底，不知道究竟有多长。
“今晚讲不讲都可以。毕竟那么晚了……”顾清越觉得怎么斟酌词句都像拒绝。
沈庭不知道在发什么疯，插了块哈密瓜进嘴，也不管顾清越在那里站着，自己重重摔到床上，没头没脑地：“那明天上午讲，你明天上午没有辅导，我可以提前把我的时间空出来。”
她躺倒，扭头去看还站在那里的顾清越，眼眸黑白分明，：“今晚聊天吧。”
下巴在床上移动，指的是她原来坐的地方：“坐。”
顾清越乖乖坐下，两只腿也并拢，两只手也都轻轻放在膝盖上。
“聊……你想聊什么……”
沈庭伸手把枕头抱过来，垫在下巴底下。
“我记得你说你妈会揍人吧，还是没有理由的打人”她这句话没头没尾，顾清越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跳到这里去，“你有没有恨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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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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