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有求必应

　　无论是瞬移也好缩地也好，总之麻烦事被解决了。

　　我驱赶着这群皮猴儿，总算是在十多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天已经黑了下来，偏僻的清水塘在四周树丛的环绕下显得格外死寂，再加上时不时还有兔子活动窜来窜去的声音，一切都让这里蒙上了阴森森的气氛，这可把一些胆小的孩子吓得不轻。

　　“千、千城老师，今天究竟是要准备做什么啊？”
　　“是……是呀，总不会是过来捕捉水母海绵和章鱼吧？”

　　“啊…这个么。”

　　我捡起一块石头，转身丢进水潭对面的草丛中。

　　“这个时间，如果他说的没错，应该差不多……”

　　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密集的草丛中就骤然窜出了点点荧光。

　　在这样如火夏季的夜晚里，草叶上，水潭边，树荫间，一只只萤火虫闪烁着浮现出来，点点流荧轻轻悠悠地缔结成群，触手可及的繁星，妆点了眼前的世界。

　　这正是吉田松阳想要展现给学生们的东西。

　　“他说什么…无论是学业还是剑道，都只是为了能更好约束自己的弱小，迈向强大的一种手段，而武士道正是辅佐你们——嗯，好难，总之应该说得是灵魂构成的一部分。”

　　我回想着他们老师想要传授的东西——而那个温柔又敦厚的青年当时望着天际的明月，他似乎有看到很远的地方，语气意味深长地开口道：『长大后很多事情就不像以前那样简单了，每个人会在不知不觉背负上很多很重的东西。』

　　『未来无论大家是否会握着剑沿着原本所想的路线走下去，我都希望大家不要只盯着自己的目标迷失了方向，步伐可以慢一些，也可以停下来，那样就可能发现，近在咫尺，还有很多值得我们重视的东西。』

　　话到这里，他好像是有笑了。

　　『就比如——在离我们村落这么近的地方，有如此弥足珍贵的景色。若是我的眼睛只放在书与剑之间，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吧。』

　　『萤火存在的时间是很短暂的，但是就算短暂，我也想让大家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一番。愿你们都能记住这一刻的感受。』

　　那会，就算我困得已经神志不清，后续的话也记不得太多了，但也仍然能明白一件事。

　　吉田松阳这人不光是想授予他们学业，他甚至长远地想将这些学生的未来也考虑了，还有够贪心地意图用方方面面的行动让他们记住自己的传授。

　　嘛…不过现在的家伙有多少能记住就不知道了。

　　闭目复述完最后一个字，我睁开一只眼，这才注意到学生们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怎么了？”

　　“千城老师……”
　　“…念得好没感情。”
　　“……”

　　“老师以前的国文朗诵及格过吗？”
　　“绝对是那种打丁级评分的吧。”

　　“重点是内容不是朗诵，都给我记住。让松阳明天抽背你们。”
　　“啊…？！”

　　我双手环胸靠着一颗树站好，继续用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补充到：“哦还有，松阳先生说过，回去交一篇800字感想作文。”

　　此话一出，这些他们终于都扭头迅速转移话题了。

　　“哎。要不咱们捉几只萤火虫吧。”
　　“可以可以，装瓶子里当看JUMP的夜灯用，老妈也不会发现。”

　　周围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看起来也不用操心了。难得能消停消停，我闭眼打算养养神，却有人在这时小步走过来拽拽我的袖子。

　　“千城老师。”

　　我低下头。
　　一张煞白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头顶缠着绷带的马尾辫男孩子有些神志不清，他扶着自己的头，用力吸了一口气后，好像经受了九十九次的转圈从而想吐宇航员那样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飞出去后栽进地里，又被人大力踹了屁股，现在整个处于天旋地转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状态。”

　　“……”
　　不，你这显然是记住了不该记得的事，把不该忘记的事情忘了吧。

　　这个长相秀气像女孩子一样漂亮的孩子我有点印象，初到这里时他也是企图偷听我和松阳对话的一员，我从回忆中搜索了一下他的名字，想起银时之前有叫过他，于是握拳锤在掌心。

　　“总之，你…是假发对吧？”

　　他板起脸纠正我：“不是假发是桂。”
　　我颔首：“好的假发。”

　　在对方再次强调的一句“不是假发是桂”的声音中，我蹲下身，尽量以平等的高度对上他的眼睛，随后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不是某个天然卷那样毛绒绒的触感，不过也是像女孩子的头发那样顺滑顺滑，指腹沿着小家伙包扎的地方轻轻打了个转后，我学着松阳先生平日的语气，说：“好的好的，桂君，这么称呼对吧，之前谢谢你帮我教训了那个学生了，虽然手段可以再温和点——”

　　比如把人沉入湖底什么的。
　　我默默收回了这句话。

　　“不是桂是假——啊不是…”桂微微睁大眼，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在说什么时，他原本皱起的小脸舒展开了，转换为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低声开口道：“那个……那会我只是想研究下人猿泰山的行动方式。”

　　“有什么关系。”我点点头，“就结果来说都一样，就像是山鸡和土鸡虽然种类有差但是都会被厨子做成新疆大盘鸡。”

　　“是这样吗？”他似懂非懂地端起下颚，眨眨眼睛看了我一阵后，手垂下干脆放弃了思考，转而认认真真地点点头：“好像是这样没错……不过，大岛去掀千城老师您的衣服是事实，这不是武士应该所为的，就算再好奇女性的裙底，作为武士，也该忍住自己的欲望。”

　　“啊。老师，您等一下，我这就把他带过来一起道歉。”

　　“怎样都可以，但这次请用安全点的方法。”

　　桂“啊”了一声，歪了下脑袋，表情间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欲言又止地喃喃道：“等一下…应该不是受擦伤的程度，我隐约记得出了好多血……”

　　“是么？”我上手拆掉其头上绷带，十分确信地用指节叩了叩他原本受伤的地方，“可能是之前太疼了所以感官出错了吧。”

　　“看吧，没有什么伤口。”我说。

　　桂抬起自己的小手摸了摸，眼神更迷茫了：“唔…这么一说的确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所以小心点，不要二次受伤了。”

　　我目视这个小家伙啪嗒啪嗒踩着木屐小跑开，却不想走得稍微远了一些后，对方又猛地停了下来。带着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转过头，双手罩住嘴，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大声说道：“我知道了！千城老师是药草精对吧，所以摸了摸我就不痛了，真的，非常感谢老师！作为武士我定会好好保守这个秘密的！”

　　我：“……”
　　你已经完全不用保守了，这不是全都说出来了吗。

　　…
　　…

　　看起来松下私塾的学生都对这个同学是什么个性格已经心知肚明，对他说的这番话甚至头也没回，毅然在讨论如何捉萤火虫或者下水抓青蛙的大业，期间只有高杉连同银时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过一会，桂便带着另一个脑袋绑了绷带的孩子跑过来，眼瞧着对方扭扭捏捏说了对不起之后，我一掌拍在他的后脑上：“一千字的检讨。”

　　一声哀嚎过去。
　　现在的学生团体里已经没有伤员了。

　　松下私塾的一群学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情可能的闹腾，而我始终都要瞅着有没有趁机悄悄下水的，再过去把人捞起来踹上岸。被我追得上岸的几个男孩只穿着一条裤衩，像是兔子那样上蹿下跳，逗得身边不少人哈哈大笑，然后再被我面无表情地浇了一身的水。

　　啊。回去绝对要松阳出劳力费。

　　掐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回去后，我心累地揉着脑袋，一面让桂点名集合，一面将提前备好的蜡烛从袖子里拿出来。也就是此时，一个小女孩偷偷摸摸地凑过来，她红着用结结巴巴的语气，垫着脚将手里的东西献给我眼前：“那个……代理…啊不对，是千城老师，这个，送给您。”

　　放在她掌心里的是个小小的玻璃瓶。
　　里面正装着孤孤单单的一只萤火虫，正一闪一闪地在里面转来转来。

　　同样的年龄段里，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要成熟得多。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偷瞄了下我的表情，确定我没生气后，不好意思露出一副缺了乳牙的笑容：“对、对不起，我只能抓到这一个。不过，今天真的辛苦千城老师了，请、请不要讨厌那些男生，虽然有时候有点吵，但实际上松阳老师上课时他们都很听话的。”

　　我：“……”
　　换而言之，对象是我就可以不听话了对吧。

　　大概是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女孩子连忙磕磕绊绊向我表达不是那样，看上去差点就哭了出来：“不，不是说代理老…千城老师不好的意思，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您的面前…大家都有种特别特别放松的感觉，好像无论怎样您都会包容解决…也不会生气……啊不对——”

　　我：“……”
　　再换而言之，因为我看上去很好欺负没有脾气对吧。

　　女孩子的眼泪看着就要马上流出来，我叹了口气，刚想拍拍小家伙的脑袋，一旁的两个男孩子却在嬉戏打闹过时不小心撞了上来，不小的冲击力直接让她手中的瓶子飞了出去。

　　啪。

　　“啊……”女孩呆呆目视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瓶，而那只弱小的萤火虫也四脚朝天不再闪烁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四周学生们的喧哗声一下就戛然而止。
　　有好几个女生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连忙凑过来安慰，可惜没有效果，我随即麻木地将两个罪魁祸首立即按在地上土下座道歉，但是哭声仍然不止。

　　唉。
　　所以说吉田松阳真的该给我拿劳力费。

　　我在心里暗自吐了口气，蹲下身将死去的萤火虫捡起来。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家伙还在一边口齿不清说着“礼物”“老师”“对不起”这样断断续续的话，幼生时期的人类在哭声的分贝上还蛮有杀伤力，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总是闹腾着说不定会引来什么别的东西。

　　所以我俯下身，抬起袖子胡乱替着她擦了擦眼泪。
　　女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我，小嘴一抿，眼看着又要哭，被我喝住了。

　　“别哭了，过多的眼泪只会让你变丑。”我将她耳侧的碎发理了理，平静地开口道：“何况你看——”

　　“你送我的礼物还在呢。”我说。

　　“……诶？”

　　原本趴在指尖毫无生机的小虫子闪了闪，幽静温暖的荧光瞬间就点亮了女孩的眼，那抹属于夏季的靓丽从我的指尖飞离，又一次投入了附近星星点点的夜景中。

　　她带着惊喜的表情，左右看了看，但是过了一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跨下脸：“可、可是它飞走了。”

　　“这样才是最好的，你也不想被天人抓走再也见不到大家对吧。”

　　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打了个寒颤后，很用力地点点头。

　　这件事总算就这样解决了，我站直身体，刚准备重新组织着各位回去，却见原本脸上还带的泪痕的女孩子看着我身后一下睁大了眼，然后兴高采烈地从原地蹦起来。

　　“啊——松阳老师！”

　　她这一喊，顿时响应一片。

　　“松阳老师！！”
　　“松阳老师来了？！”
　　“太好了，松阳应该就不会让我们背诵那些长篇大论了吧！”

　　我回过头去，看见提着一盏提灯的青年立在不远处，已经被好几个冲过去的学生团团围住了。
　　看来我的确是太累了，根本就不知道这家伙在那站了多久，连他的到来都没感觉到。

　　吉田松阳笑眯眯地回应了学生们关于背诵的问题，大意是也要尊重我所布置的作业，在好几个人失望的哀嚎中，他安抚地摸摸这些孩子的脑袋，随后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果然，千城小姐认真起来，就能远甚于我呢。”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我双手环胸挑眉看了他一眼，既然正主来了，我这个临时工正好也得下岗了。

　　“总之，劳工费请记得结算给我。”
　　“嗨嗨。”

　　吉田松阳很爽快地答应了，那眼眸弯弯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他牵起身边两个学生的手，刚准备带路离开，又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脚下停住了。

　　“千城小姐。”
　　“……？”

　　“您和这些孩子相处感觉如何呢？”
　　“麻烦透了。”我歪了脑袋，然后语气很不客气地开口直呼他的名字：“松阳。”

　　青年不说话，却是以很平静的目光望向我，直到在我说出下一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才有了变化。

　　“记得抓紧了他们，不要让自己跑得太远了。”

　　“……”吉田松阳少见得愣了下，片刻之后，他看着我的眼睛，回了我个十分温柔的笑容，说：“好。”

　　“…？松阳老师，怎么了怎么了，你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吗？”
　　“松阳老师会走错路吗？那我们来带路吧。”

　　“代理…啊不，千城老师，要准备回去了哦，为什么你还站在那里，是还没玩够吗？”
　　“没错没错，要准备回去了哦。”

　　“不。你们走吧。”我对着他们摆摆手，“我想自己玩一会，摸点鱼啊，踩踩水什么的。”

　　“千城老师…”
　　“贪玩鬼。”

　　我：“……”
　　过来，信不信我把你们踹进水里。

　　可惜松阳不会给我那样的机会，他心知肚明，也不劝我，只是深藏功与名地笑了，就迈开了步伐。目送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消失在视野内，我这才松懈下身体，整个人在潭水边坐了下来。

　　好累。

　　脱掉碍事的木屐，我用脚尖试探地点了点温度，然后将小腿整个都放进去，冰冷的潭水刺激着皮肤，倒是令那股疲乏感冲淡了一些。

　　我默不作声晃动着双腿，池水哗啦啦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黑夜下，原本倒映着点点光源的潭水被我这么一搅和，变得波光粼粼，那些漫天飞舞的荧光依旧盘旋在四周，其中有一只频闪的小虫脱离了队列，它带着微弱的光芒，飞回我的指尖，肢体抱住，然后再也不动了。

　　死去的生命自然是无法复活的。
　　这只萤火虫也不过是又恢复了它原来的状态。

　　我盯着那道熄灭的光，想了想，就近挖了个坑把小家伙埋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
　　我拍拍手，随之扭头看向自己右手边。

　　“你打算今晚就在那过夜吗？天然卷？”

　　自我出声后，从之前开始毫无动静的密集草丛里动了一下，没过几秒后钻出让人眼熟的颜色。
　　他挠着自己脑袋，没什么干劲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是想找借口还是不想找借口，总之是没什么说服力地解释道：“阿银我只是过来找点萤火虫抓抓哦，毕竟你知道今天矮杉差点脑袋开花，虽然不是阿银我的错但是我还是决定很大度地帮他抓点萤火虫回去，千城老师哟，你应该不会这么霸道这个都要管吧？”

　　“不管。”我抓着他的肩膀，把人拖近至身前：“你躲在草丛里干什么？”
　　“当然用红豆糕做陷阱。”他两手一摊，“但是想抓的那只已经被你埋了。”

　　我点点头，毅然将他往地上一推，豪气地开口说道：“那你今晚不用回去了。”

　　“啊？等等——这么突然阿银我还没准备好？你想看这文被全文封锁吗！不要啊——！”

　　坂田银时喊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像是被人突然翻身露出肚皮的猫那样不安，银发里露出的耳根红成一片，挣扎地极其用力。我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但是也无所谓，我将他的双腿并紧拍了拍，说了句“安静点”后，就调转身姿，脑袋一沉躺在他的大腿上。

　　“……”被我用膝盖当枕头的人愣了一秒就反应了过来，他僵住了动作，深吸一口气后，便猛地坐起来，直接恶狠狠地用拳头转了转我的太阳穴：“哈？不用回去是这个意思？！敢给人说明白点吗混蛋！”

　　我困惑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
　　他嗙嗙嗙地锤了几下身边的地面：“你刚刚那个说法谁能明白啊！快从阿银我的大腿上滚下来！”

　　面对他激烈的反应，我摇摇头，随之打了哈欠。

　　“不要，已经累得走不动了。”
　　“……”

　　听我这么说的人一下便消声了，我能感觉到脑袋下的触感似乎是放松了一些，坂田银时沉默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发声时，他突然开口：“等等，你这次又要睡多久？”

　　“也就…十个小时什么的？”
　　“开什么玩笑！也替我想想啊！一晚过去阿银的腿还能站起来吗？！给我起来？！至少回私塾去睡！”

　　“呼……”
　　“不许睡啊！给我起来啊你这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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