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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
阎贺云没想到自己这一等,那人竟连续三天都没再露面。
笔尖在宣纸上行云流水,那只握笔的手修长有力,骨节根根分明,乌黑的发丝垂落在桌面,一双黑沉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只淡淡地落在落笔的纸上。
刘羽宁凑到眼前一看,发现这人写的只有一字:忍。
这字力透纸背,刘羽宁眼神微动。
将军这是心不静。
“听说饲马园新来了几匹好马,不如改日叫上魏新,咱们四个一道去散散心,如何?”
刘羽宁面带笑意地瞧着阎贺云,善解人意地提出建议,这诺大的将军府似一坚固的囚笼,里里外外能真正为将军所信用的,大概都不出十人。
也难怪他们将军心烦气躁。
阎贺云放下笔,脸上淡然一片,闻言也只是沉吟片刻,末了才说了声“待定。”
这是兴致不高的意思,刘羽宁默默地想。
见势头不对,刘羽宁趁机告退,想找到程启,商量商量要怎么让将军散散心去。
待人一走,阎贺云就叫了门外候着的下人,沉声道:“叫平四过来。”
下人听到命令,不免下意识心头一颤,哆嗦两下行礼称是,转身一遛烟儿就跑去找管家。
平四听到将军找自己,也是一阵的心惊肉跳,他们将军威名显赫,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这人不用说话,光是站在那就极其具有压迫感,也不怪这一批新来的下人奴婢个个又敬又怕。
不敢耽误,平四一路跑到书房,擦擦额角的汗,这才敲门,得到应声后,才低着头走了进去。
阎贺云头也不抬,抚弄着袖口,淡淡发问:“听说,你为本将军张罗了一人,他在哪。”
平四一听这话,先扑通一声给人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回老爷,小的、小的......”
阎贺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目光扫向平四,凌厉非常:“你尽管说他在何处就是。”
“回老爷,小的这就带您过去,小的对天发誓,小的只让这一人进过府,还是这位哭天抹泪求着小的进来的,小的看此人用情至深,便擅自……”
平四偷偷打量了一番,惊讶的发现此时的将军脸色并非不愉,反而眼角眉梢还带着一些满足之意。
平四心里拿不定主意,只能前边带路,快速带着将军往那人所在之地,并在心里暗暗猜测,看来此人颇有一番能力,竟能引的将军本人亲自找上门去。
说话间,平四带领阎贺云来到一座院落门前。
破旧的墙面,无人打扫的庭院,入目所及无不是破败景象,阎贺云不知为何,突然心里闷了一瞬。
“他就住这里?”
“回老爷,”平四诚惶诚恐地垂下身子,“这院子是那位亲自选的,说是喜静,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招惹事端,真不是小的特意安排的啊老爷!”
院内房门关的严实,门外还放置着三份食盒。
“这是怎么回事。”阎贺云语气越发不好,食盒在外,院内无一个下人伺候,难道那人在这短短几日过的都是这般日子?莫不是以为是自己刻意下令为难他,才躲着三天不曾出面?
思及此,阎贺云脸色越发不善,“先滚下去。”
平四连忙称是,慌里慌张的退开了。
黎锦光那天一觉竟睡到第二天晚上,醒了后肚子饿到头晕恶心,先忍着难受,把食盒里的吃食分给了黑犬将军。
黑犬将军不知是不是看出黎锦光的难受之意,黎锦光喂他吃,黑犬将军就躲开了老远。
“你是怕不够我吃?”
黎锦光面露一笑,道:“你快过来,我食量小,不然我也不吃完。”
黑犬将军听闻这话,干脆两眼一闭,趴在窝里继续睡觉了。
黎锦光拗不过它,便自顾自吃了两口,谁知到了半夜,肚子开始无征兆的发起疼来,他这略一沉思,便意识到是晚上吃的那顿饭大概是坏了。
想他睡了一天,食盒里是清粥,明显是一早的吃食,放置一天自然馊了,只是他刚睡醒,脑子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锦光无法,连夜跑了几趟茅厕,又趁着视线清晰些的时间段儿翻出了将军府,找到阿大,在阿大那好生修养了片刻。抓了药,又洗了澡换了身衣裳,这才拿着新鲜的吃食翻回了将军府,把好东西喂给了黑犬将军。
又修养了两日,黎锦光脸色才恢复些许,坏了肚子就相当于泄了精气,这让他浑身更加发凉,不敢再吃将军府下人给的东西,只等他休息够了,带黑犬将军一起到阿大那里大吃大喝一顿。
脚下碾过一片落叶,发出一丝细碎的声响。
阎贺云站在黎锦光屋门前,想了又想,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黎锦光梦中惊坐起,黑犬将军正一动不动盯着门外,似乎在窥探门外之人善与恶。
黎锦光紧忙把黑犬将军招了回来,自己脚步轻巧的落地,嗓音微哑,问了声谁。
“是我。”
阎贺云站在门外道:“可还没醒?”
黎锦光:“......”
我的天!
黎锦光脸色慌乱一瞬。
这人怎么到这来了???
他他他这状态......
房门被人从里边拉开,黎锦光脸色苍白又略显局促的冲门外人展颜一笑。
“将军,您怎么来了。”黎锦光嗓音还带着睡醒的哑意,两眼微肿,却更甚水灵通透。
领口还因为刚睡醒而露出些玉肌,阎贺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你这是不舒服?”阎贺云瞧着黎锦光的脸色,询问道:“可有叫大夫来瞧?”
黎锦光笑容不变,只呆滞了一瞬便配合的低声咳了两声,随即揉了揉额角,微微皱眉:“这是自小就落下的毛病,身子时常虚弱,治不好的,大抵是那晚受了些风寒,这才昏睡了几日。”
骗你的,你带着一身阳气站在我面前,别提我有多舒爽了。
黎锦光眯了眯眼,嘴角止不住露出一丝丝贪婪的笑意。
真暖啊……
只这样靠近,他都快被这股暖意烘托的昏昏欲睡。
阎贺云却把这话听进了心里,抬眸打量了下这人身后的屋子,许是心理作用,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屋子闷的很。
脱口而出道:“想去散心吗。”
“嗯?”黎锦光微愣,随后反应过来,微微回了头看了下屋内。他才睡醒,屋子定然闷的厉害,这大太阳不会因为他说生病,又住在这么闷的屋子里不透气,才说要带他去散心?
黎锦光一瞬间感动坏了。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他,没想到这大太阳还挺善解人意。
“将军可也一同去吗?”黎锦光眼神微亮,目露期待。
你可千万要去啊,你不去我还去干什么。
阎贺云被这犹如实质的目光注视着,忍不住淡淡笑了下:“一同去。”
阎贺云今日穿着身白衣,腰部以下绘着简单的黑色山水墨图腾,显得身姿异常挺拔修长,少了一份肃杀之气,倒多了一丝清雅之意。
这人脸上淡淡一笑,黎锦光直接看直了眼。
黑发漆黑如墨,凤眸灿如繁星,嘴角上扬,勾的魂魄都为之一颤。
黎锦光挪开视线,低头咳嗽了一声。
“我们要去哪?”
阎贺云笑容顿了顿,他刚刚似乎意识并不曾走过大脑,只自发想让他舒坦一些,至于去哪……
“可会骑马?”
黎锦光内心一阵激动,他小时候在他们村外后山那片树林,曾有一次趴马背上绕着树林狂奔了一个时辰,他很享受那份自由如风的刺激。后面要不是被阿大发现,及时制止住了,他不知还要野多久呢。
话到嘴边却变成虚弱的一句:“让将军见笑了,我身体一直不好,家里人不曾让我接触这些。”
没错,他问过阿大了,在将军面前既然称呼如此难以定义,那就用自称,他没用本大爷这三个字已经很克制了。
阎贺云收了些笑意,淡淡道:“无妨,既如此,你稍作歇息,午时前后我再来接你。”
“谢将军垂怜。”黎锦光躬身一礼,这次倒是诚心感谢。
黎锦光目送那周身火红的大太阳转身离去,略微遗憾了些,但转而一想,等下他便能更近距离的接触那人,这可真是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
刚打算稍稍收拾一番,院外忽然接二连三进来了一众小厮和婢女,有端着食盒的,有端着脸盆准备伺候梳洗的,无一不垂着脑袋,恭敬谨慎。
这怎么个意思?
黎锦光停住回去的脚步。
他除了刚刚能看清那人,这会儿视线又不怎么清晰了,便眯了眯眼,问向他们:“这是何意?”
“回主子,”一个模样憨厚可爱的小厮跪地行了一礼,恭敬道:“是将军大人特意叮嘱小的们服侍您的,以后您的衣食住行都尽管嘱咐小的,望主子不嫌弃小的粗笨。”
黎锦光微微诧异,他知道他这是暂时入了那将军的眼了。
可他还没做什么呢,这将军的喜好倒是特别。
“你叫什么名字?”黎锦光叫了声那跪地不起的小厮,看那小厮模糊不清的身影倒还像个孩童,脸上似乎还露着些稚嫩,倒让他觉得挺亲切。
“回主子,小的名叫袁安,入了将军府都叫小的小安子。”
“袁——安。”黎锦光品了品这个名字,再看这小厮还有些婴儿肥又白嫩的小脸儿,轻声说道:“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袁安不敢隐瞒,虽疑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黎锦光细细算了下,八字挺硬,倒是能留,便出声笑道:“那我就叫你小汤圆儿吧,以后暂时由你辛苦一些,贴身服侍我就够了,其他用不上这么多人。”
袁安被主子这一声笑,跪的略微局促不安了些。他年纪小,平常也并不主事儿,更没机会接触这些大人物,刚刚将军过来下人院,还亲自点了他,本以为要伺候的是多脾气怪异的,没想到竟然如此的、如此的......
袁安偷偷扬起了婴儿肥的小脸儿,想打量一下他即将服侍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自家主子,结果这一瞧,当即惊呆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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