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逸话

　　换好衣服，常平青在清苑的指示下洗好了米放上了炉子，熟练的点火热灶。

　　常平青轻轻扇着扇子，看着灶炉里噼啪燃烧的柴薪，蒸汽越升越高，把他的思绪也带的飘乎乎的。他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离开家，等饭一蒸好，爷爷和姐姐就会炒好菜开始添饭，一家人吃的饱饱的，再小憩一会就去继续工作。他很快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还躺在不远处昏睡的姐姐，又看看船外陌生的风景，刚开始那种兴奋已经平息，焦虑和不安重新席卷而来。常平青摇了摇头，打起精神继续看火候：乱想也不是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船尾突然有了动静：乘风“哗啦”一下从水中出来，抹了抹脸，把鱼叉往船上一放，坐上船俯身开始捞船尾的渔网。渔网拉起来，里面是被鱼叉叉回来的大鱼，一共三条，每条足有六斤余。清苑放下菜刀，走过去看了看，无奈的对乘风说道：“太大了，大锅都炖不完。”

　　乘风看看渔网，看看船内，又想了想，对清苑说：“那拿一条去烤吧，要还是装不下就烧着吃，我先刮鳞。”说完，他看向屋内，似乎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打住了，似乎是在斟酌什么。又转头问清苑：“新师弟叫什么来着？我好像没问。”

　　清苑愣住了：“叫——呃，我也忘了问。”她走向常平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略带尴尬的问道：“不好意思啊师弟，我们好像都忘了问你的名字，你姓甚名谁啊？”

　　常平青这才发觉这一路上各位都没自报姓名，但这师徒四人颇具默契又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又叫他不感到意外。常平青连忙答道：“我叫常平青，时常的常，平坦的平，青天的青。”

　　清苑点点头：“我叫清苑，那位带你水面修的师兄叫乘风，另一位师姐叫璃儿，想必你一路上已经听过我们之间互称姓名了，但正式介绍还是要的。但你应该不知道师傅叫什么，你记一下——化尘。”

　　“化尘？”常平青转头看了看其他三位，不好意思的问道：“请问名字都是哪些字呢？”

　　“啊，这个啊，我的名字是三点水的清，草字头的苑。璃儿的璃是琉璃的璃，乘风的名字取自‘乘风归去’。师傅的名字是化形的那个化，单人旁的，尘是尘土的尘。”

　　“嗯……..这是本名吗？”常平青其实没有完全听懂，毕竟他会的字不多，但他决定转移一下话题来掩饰尴尬。

　　“这是师傅给徒弟取的化名，过几天师傅带你正式入门的时候也会给你取一个。”清苑转身，向船尾的乘风说道：“乘风，你听清了没？他姓常，时常经常的那个常——你叫他有啥事？”

　　“哦，常师弟，过来帮忙处理一下鱼。”乘风把旁边收着的一块砧板放好，又拿出两把小刀，干净利落的用刀背敲晕了鱼。“你会处理鱼不？”

　　“会，我爷爷教过我。”常平青起身，走到了船尾。乘风闻言点了点头，递给了他另一把小刀。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刮着鱼鳞，气氛在无形之中又尴尬了起来。

　　“师，师兄。”常平青本来就有些焦虑和不安，眼下沉默的空气对于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年来说太令人窒息，于是他选择打破沉默。“刚刚你说我心声杂什么的，上午璃儿师姐也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问一下，额，这是什么法术吗？”

　　“你是在说共鸣吗？”乘风刮好了鱼鳞，开始去内脏。“这确实是阴术的一种，主要功能是与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固定对象进行心声共鸣，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璃儿姐法术比较强，可以直接听到，我是体修就没那么厉害，是水传给我我才知道的。”

　　“水？对了，刚刚你是怎么做到让水自己动的？感觉很不得了啊。”常平青想到刚刚看见的奇妙场景，心中难免有些崇拜和好奇。

　　“这是阴术的基本功，阳术不需要学这个。”乘风顿了顿，想了一下，又说道：“你想知道？”

　　“想！”

　　“行吧，多学一点没坏处。”乘风把鱼处理的差不多了，拿起鱼和刀子，直接往水中丢。常平青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要这是要干什么，却发现水流暗涌，刀子和鱼被裹挟着浅浅的浮于水上，血水都被卷走，不一会便干干净净。

　　“万物皆有灵气，但不是所有东西灵气都是均衡的。”乘风把砧板也丢进去，砧板在水流中也不自然的旋转翻腾着，血水洗的一干二净。“比如水，它大多来自地底、天上或高山融雪，是岩石、太阳的对立，所以属性偏阴，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阴术操控的。而它又具备柔软和易于感受的特点，水面修就是基于这个而产生的：修炼者浮于水面，通过感受水和周围环境来学习感知灵气。学阴术的晚上学，水可以增加阴气的存在感；学阳术的白天学，水和阳光可以刺激人的五感和身体的灵气。水面修可以说是最基础的基本功。”乘风突然话头一转，直直看着常平青：

　　“所以，我把你拉上来叫你休息不是因为别的——水面修需要心静，水把你想得全告诉我了，你心里太杂，现在学不了。”

　　常平青被乘风看的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他刚刚乱想的时候，好像说乘风他们是不是骗子来着。乘风生气了？常平青不安起来，心里也很是愧疚：这几位是救了他的恩人，他这么想确实不厚道。

　　常平青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乘风则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伸手把常平青手里的鱼拿过来，把最后的鳃去掉，也丢进水里。

　　“莫想太多，我没怪你什么，普通人遇见这事，不傻掉已经很好了，何况你还是个孩子。”乘风把常平青手里的小刀和脚下的砧板拿过来丢水里，俯身洗手。“你就先跟着我们吧，虽然你一时可能习惯不了，但师傅是实打实的好人，安心吧。”

　　他是在安慰我？常平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的人生在这短短几天内天翻地覆，肩上突然增加的负担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太过沉重。爷爷的教诲驱赶着他，姐姐的眼泪鞭策着他，叫他不得不装出一副成熟而冷静的样子。他真的很害怕，也很无措，但他必须做出行动。乘风看着常平青脸上浮现的一丝脆弱，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叫他洗手，开始收拾刀和砧板。

　　常平青用力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俯下身洗手。水流把鱼里里外外漂干净了，慢悠悠的把两条鱼推给常平青。常平青心领神会，把两条鱼提起来，走进船内。

　　“鱼搞好了？”清苑把切好的菜放在一边，接过常平青水里的鱼，简单看了看，便放在砧板上开始改花刀腌鱼。“你去帮忙拿旁边那个大锅装些水吧，鱼是大了一点，应该可以装得下。”

　　煎鱼，撒姜葱，放晒干的油菜，油盐醋炖煮入味。饭蒸好了，揭开盖子全是白花花的蒸汽和大米。船尾的乘风把鱼烤出了味，璃儿过去撒了一把火红的辣椒粉，又拿了一把葱。常平青一起忙碌着，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家，但比刚刚多了一份踏实感，无由来的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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