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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本能（四）
离开克里斯房间的时候，兰斯顺手带走了那本《卡尔塞尔岛的黑暗》。
回想起临走时克里斯那双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神和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嘲弄弧度，兰斯眸中的暗色翻滚。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对方全都看在眼里，只是出于某种目的没有挑破。
可恶！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小鬼看轻了！
兰斯莫名觉得有些窝火，但他完全无法开口斥责对方。
只因他所讲虽皆是真话，却又不全是事实。
海恩家的荣光始于十四世纪的金雀花王朝，从初代的血脉便继承下来的高贵与优雅，经历了不少的大风大浪: 百年战争，英法战争，工业革命……即便是在最反复无常的君主、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也始终独善其身、蒙受恩宠，这可不是单单一个幸运或者实力便可以概括的！
海恩家如此成功的秘密……
兰斯独自走在幽深的走廊上，随手翻了几页便翻到克里斯正在阅读的地方，左下方折了个小角。
他皱眉，下意识伸手去抻平那个折痕。
那一页恰巧介绍到卡尔塞尔岛作为帝国□□流放地时所发生的一些故事，夹杂着那个黑巫术盛行时期特有的耸人听闻的传闻，半真半假。
要是认为这座岛的黑暗只有这些那便是大错特错！如果克里斯再多翻上几页，就会看到那些被流放的可怜人可不仅仅是遭受被监禁的痛苦那么简单，这里曾经是王室贵族秘密进行某种巫术仪式的祭坛，这而那些犯人则全都沦为这些邪恶仪式的牺牲品！
读上去就是一本充满奇幻色彩、故意想要恐吓读者的黑暗猎奇小说。
但是兰斯知道，里面说的不尽是虚构的故事。
他虽然向来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唯心主义，但书中记载的仪式十有八九都是曾经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就像上两个世纪曾在美国波士顿发生的‘塞勒姆事件就足以说明：科学的进步不代表着愚昧活动摒弃，人类历史传承了千百年的信仰有时候往往发挥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影响力，更何况是在最为愚昧的旧时代。
而后来拿到了这座岛控制权的海恩家，也绝对跟这些事脱不了干系。兰斯甚至在异教徒‘圣典’中见过那样的字段——
海恩家被怀疑正是凭借着这座祭坛上的仪式而实现自身家族的久盛不衰！
然后一道阴影笼上泛黄的书页。
兰斯抬头，就看见一米开外的地方，那位神秘莫测的黑发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正伫立在楼梯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可算找到你了，兰斯先生。”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兰斯合上书本，神色镇静地与阿卡西亚对视，语气仍是一贯的疏离和冷漠：
“请问有什么事吗？”
“兰斯先生不是都已经听到了吗？”阿卡西亚似笑非笑。
这个家伙果然知道了！
兰斯心中的疑虑更重，但面子上还是不露声色，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书籍，他才开口，“抱歉，刚才在书房过分专注，毕竟海恩家的藏书实在是太过丰富了…是我错过了什么消息吗？”
阿卡西亚显然也乐于跟他玩这种装傻游戏，“马洛先生刚才在找你，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兰斯先生，我想你最好过去看看。”
兰斯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僵。
“谢谢提醒，我会马上回房间看看你的。”
说着便要越过他，走下楼梯去。
可是阿卡西亚却忽然向左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兰斯先生，我记得你手上的书，是少爷原本在看的书……你去过少爷的房间对吗？”
“啊，原来是在意这个吗？”兰斯这才了然，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书，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碰巧见到了克里斯，就多聊了几句。他见我似乎对这本书蛮感兴趣，便说可以借我看看，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的确符合少爷一向的好心肠作风呢…”他喃喃自语道。
又是刚才躲在床底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兰斯抬眸对上阿卡西亚那双漆黑的眼眸，那双冰冷而又美丽的眼睛没有掺杂任何的人类情绪，可他却是分明感到了令人胆颤心惊的恶意，仿佛全宇宙至高的恶意都集中体现在了这样的眼睛中。
是冷漠！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真正进入到这个人的眼里一样，兰斯不喜欢这种被漠视的感觉，比起刚才被克里斯那个小鬼看穿的感觉更过之而无不及。
理智在警告他无需在此和阿卡西亚撕破这种假装友好的局面，但此时此刻某种不甘和愤怒却战胜了他的理智，主导了他的下一步——
“阿卡西亚先生不觉得自己有时候管得太多了吗？”他脱口而出，强忍住自己想要颤抖的本能，无畏地对上那双眼睛，“我是指在克里斯的事情上，他是主你是仆，我怎么觉得你真的很多事呢？”
就在此时——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忽然住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呼吸不过来，双腿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哪怕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控制自己失控的脚，但还是以一种相当难看的姿态跪倒在了男人面前。
“兰斯先生…虽然我称呼您为‘先生’…”
男人冷清的声音从他的上方响起来。
兰斯浑身颤抖，嘴唇发白，想抬起头来却好似有无形力量在摁着他的头颅，他觉得自己的头忽然变得很重很重，完全抬不起来，只得用这样卑微的姿态听着上方来自魔鬼的声音。
他何时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当下便拽紧了拳头，似乎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反抗。
阿卡西亚似乎乐于见到这样的场景，语气间不由自主地带上些许的戏谑。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您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要知道，您和您的同伴之所以能够活到此时此刻，不过是我为谢澜少爷的初生…增添一点微不足道的乐趣罢了…”
男人锃亮的黑色鞋尖在地板上轻轻摩擦了几下，就好像在踩死什么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
周围响起了可怕的嗡嗡声，像是无数的人在念诵着古怪的经文，又像是什么野兽在林子里集体发出的嘶吼声，兰斯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深处传来了强烈的刺痛感…兰斯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温热的湿意渗透指缝，顺着引力哒哒地往下流。
“啊——”
头发被人猛然地揪住，他被迫抬起头来，对上那双眼睛，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一同坠入深渊。
时间和空间似乎失去了该有的意义，他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混沌，在这个世界中，他看到所有的物体都被扭曲，他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像是失去了控制活了过来一样，叫嚣着要离开这具禁锢它们的躯壳。
吵…吵死了！
“到底只是凡夫俗子…”
阿卡西亚看着兰斯那双因陷入幻境而倍加迷离的蓝色眼睛，黑眸晦暗不明，手一个用力就将对方甩出了好几米远。
痛苦和疼痛将他从不断坠落的深渊幻境中拉扯出来，他微眯着眼，看向缓慢朝他走来的阿卡西亚，口里吐出带着碎肉的鲜血。
“你……你…到底是……什么…”
‘怪物’二字还未曾说出口，一双无形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兰斯瞪大了双眼，带着惊恐看向明明还在两米外的男人。
阿卡西亚倒影在地板上的阴影滋生出无数的黑色的、光滑的宛若藤蔓的东西，他们不断地延伸生长，在暗红的地板上疯狂乱舞着，而掐住他脖子的，正是其中一根。
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很喜欢你现在的眼神…恐惧吗？不可理解吗？你一直信赖的科学崩塌了吗？兰斯先生…真是可怜的家伙啊…”
兰斯双眼一黑，当下就晕厥过去。
阿卡西亚正准备了结对方的时候，克里斯的房门却打开了。
“你知道你很吵吗？阿卡西亚。”克里斯皱着眉，看着地上狼狈的身影和刺眼的血迹，他看向阿卡西亚，带着警告的意味，“他是我的客人。”
充斥在走廊里那令人窒息的压抑和阿卡西亚身上的杀意瞬间消失，阿卡西亚眼神略带遗憾，看了看地上侥幸逃过一劫的男人，语焉不详地开口，“自然，少爷的客人定是要好好招待的。”
克里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烂摊子自己收拾好。”
“是。”
得到了男人的克里斯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饶有兴致地开口，“阿卡西亚，在你眼里的我，是自由的吗？”
阿卡西亚一愣，回答道，“少爷自然是自由的，请不要听信兰斯的…”
“那如果人被剥夺了自由，你知道他/她会做出什么吗？”
“少爷想说什么？”
克里斯却勾唇一笑，“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
转身然后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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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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