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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贼
一来一回的功夫，天色已然全黑下来。
凌四水一手捏着厚重的床板在前健步如飞，而林慕呈则是抱着四只床腿，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
一边追一边还在啧啧称奇。
这凌先生明明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可力气却极大，两个手指牢牢钳住床板一侧，一路下来连手都没换，竟然还有余力时不时回头看看。
“给我。”
凌四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她伸出空余的那只手来。
“不用了凌先生。”
林慕呈话刚说完，一滴汗啪嗒一声，滴落到她的眼窝里。
她想伸手擦擦，却无奈做不到，于是皱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我不是想帮你拿，只是你这样走起来太慢。”凌四水看她一眼，“我已经饿了。”
“啊...”林慕呈只好抱紧怀里木头，快步超到凌四水前面：“我可以快点走的，前面就到家了。”
他们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大门，凌四水见状没再说什么，抬脚刚准备跟上，却忽然从空气中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来。
林慕呈听后方没有脚步声，于是转过头，就见凌四水站在原地，盯着左前方的不远处看。
此时天黑路暗，借着月光才能看清脚下的路，更不要说周围事物了。
简直是一抓瞎，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了？”林慕呈疑惑道。
只见凌四水神色无甚大变化，只是微微皱下眉头，轻道了声：“先回去。”
说完这句，他立刻加快了速度向前走去。
林慕呈心中疑惑更甚，几步跟上。
两人进了家门，将手中木料往院子里一放，凌四水便用“吃了吗？吃的什么呀？”这样的自然语气对她说道：“回房间看看，可能遭贼了。”
“......”
啥？！林慕呈吃了一惊，转身向自己房间去，刚一进门，便结实愣在原地。
入目混乱，那贼人几乎是翻箱倒柜，衣物散落一地，柜子也都被拉离了原来的位置。
“我那屋没事，你如何？”凌四水已快速检查好自己的房间，回到院中，在门外问道。
“......是遭贼了。”
林慕呈刚回答完，便听外面已然没了动静，片刻后，凌四水的声音自大门外响起：“锁好门，在家等着！”
他是去追贼了。
“哎凌先生！等等！”林慕呈急忙从屋内出来。
可凌四水动作飞快，早不知哪里去了。
“哎呀！”林慕呈跺跺脚，心中升起一股子焦急来。
大半夜的追得哪门子窃贼呀！追不上还好，可要是追上了，人家带了武器可怎么好？多危险呀！
再说...再说，她这房间里除了几身不值钱的粗布衣裳，便都是一些生活用的杂物，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一看那贼就是不了解行情，偷错了人家，定是空手而归了。
凌先生就这样赤手空拳追出去，这...
越想越怕，林慕呈赶紧锁好门，左右看看都不见凌四水的身影。
只好自己借着月光，沿着大路向村长家的方向跑去。
......
这边，凌四水自门口出来，便直朝着方才听见动静的地方追去。
他动作敏捷如豹，一头扎进草丛，俯身前行。
脚下如同流星赶月，在夜晚的弯曲小道上奔跑起来却不带犹豫，仿佛他的眼睛丝毫不受黑暗的限制。
身外之物不足挂齿，可若是真偷到了他头上去，岂不是胆大包天？
这小小的蒲田村，竟有如此多不长眼睛不知分寸的小人！
跑出好几里地，凌四水呼吸丝毫不乱，只是脚步急顿，堪堪停在了河道边。
他微眯着眼睛寻找了一圈，知道那窃贼已然无所遁从。
果然，那人粗重且杂乱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尤为明显。
凌四水剑眉微凛，侧头向着一个方向，猛地盯过去。
草丛中的呼吸声猛然一滞，不知是惊到了，还是吓到了。
只见凌四水已经确定位置，大步向这边走来。
他的身形极为高大，在月光的辉映下，只现一道黑影，更具压迫性。
草丛中原本蹲着的窃贼只觉一阵恶寒爬上了头。
当下腿一软，稳住身形后立刻窜跳起来，转身便跑。
扑通一声！
那人脚下一空，扑进了河水里。
“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河面上顿时水花四溅。
凌四水几步向前，只见一人半身露于水面之上，看不清样貌。
于是嘴角微微一提：“为了偷个清苦丫头，大半夜的往河里栽，倒真是世间头一份。”
那窃贼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知道自己身份尚未暴露，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身影立刻消失不见了。
连凌四水都微微怔愣。
河水不急但深，纵使水性再好，也万不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往里跳。
这其中的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
偏生那人扎进水中后，半晌都未露面。
凌四水犹豫片刻。
偷窃之罪罪不至死，若这窃贼真在河中殒命，难免叫他内心不安。
没有再多思虑的时间，他只好迅速脱下外袍，轻巧钻入水中。
他浮在水面浅区，一边往更深的河区游去，一边留心听着周身的动静。
尚未听到水下有什么声音，便听到岸上不远处传来呼喊。
“凌先生！凌先生！”
火把的光亮随之若隐若现。
“凌先生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村长脚步不停，半挂在肩膀上未穿好的衣服足以显示出他有多焦急。
凌四水可是县令的外甥，是县里派来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蒲田村把他当佛爷伺候都来不及，若是让他在这里出了事，那可真是要完了！
“慕丫头，慕丫头！你是不是弄错了？追贼何以追到这里来啊？”村长老婆也紧紧跟在一边，边小跑着边问。
林慕呈眉头紧锁：“村长和婶婶先别问，咱们先找到人再说。”
两人闻言，只好先不问，扯着嗓子跟着喊：“凌先生！凌先生！”
河中央，
“呼——”窃贼终于憋红了脸，还以为左右无人，哗的一下钻出水面，对着上空大口喘气。
心中庆幸自己水性好，好险没被那县令外甥发现！
可惜他这份庆幸还未维持片刻，就觉得一双大手扼住了自己的肩膀，一道声音就在耳边幽幽响起：“舍得出来了？”
“啊！”窃贼着实受了大惊，浑身上下兀地一颤。
凌四水的半句话还在口中，脸色气得铁青。
刚准备发作，却见这盗贼背对着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双手不住拍打着水花，嘴上喊着：“我...我抽筋了！救命啊！”
“......”凌四水被溅了一头一脸，简直是抖着上下唇，生生将一口恶气咽回去。
同时，手臂环过那蠢笨窃贼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将他往岸上带。
窃贼出于求生本能的挣扎，力气是极大的。
况且他晕了头，完全不知对方正在帮他，只是双手使劲扒拉着凌四水的肩和臂。
这反而给施救造成了阻碍。
凌四水呸了一声，将溅到口中的水花泄愤似的吐出去，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你完了。”
河面上的挣扎终于引起了林慕呈等人的注意。
她猛地一转头，道：“我听到声音了！走！”
说完这句，便疾步向河边走去。
火把上的火随着风劲向后呼呼飘，把紧跟在她身后的村长媳妇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慢点慢点！”
“快点快点！”村长忙不迭拽了自家媳妇一把，声音险些都劈了叉，“快找人！那可是凌先生！”
几人着急到达地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水面上一道黑影不住挣扎，另一道黑影勒住他的脖子的场景。
村长媳妇大惊失色，惊叫出声：“杀人呀！”
“什么杀人，那一看就是在救人！”村长喝道。
林慕呈定睛一看，那施救的身影一瞧就是凌先生，被救的窃贼...怎么也如此眼熟？
不过当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看那窃贼乱拍乱打，是完全没了神智。
被救之人不配合导致施救之人被连累溺水之事不在少，想到这里，林慕呈顿时心急如焚。
当下果断将那火把交到村长手中，快速说道：“我水性好，我去帮忙！你们在岸上照亮，再找些长树枝，必要时相助！”
“慕丫头！”村长阻止之话还未出口，林慕呈已经一跃而下。
她以往经常游泳，对自己的水性极为自信。
要说救助一个成年男人定是费劲，可若是只是帮凌四水的忙，她心里有谱。
水面极黑，村长媳妇在岸边高高举着两个火把，作用却微乎其微。
林慕呈本想直线距离游过去，可刚游出两步已经是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好凭着感觉往河中间摸索。
凌四水恨不得直接掐死臂中环着的人，靠蛮力将他死死扼住，紧绷着脸还在往岸边去。
忽闻得周围水纹波动异常，心中猛地机警，以为是水中出现了未知的危险。
可下一刻，就见一女子哧溜露出水面，两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向后一捋。
纯白月光下，不知为何，五官却异常清晰。
她乌圆的眼睛荡着水波，方一出水面便绽开笑容：“凌先生！我来帮你！”
凌四水绷紧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一闪即逝，而后反而更严肃了几分：“胡闹！还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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