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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雪4
林府门外探出的枝头哆哆嗦嗦站着一只黑鸟,易忱出门前看了两眼,还没坐到马车内耳尖一颤,一支银箭射向他身侧。
易忱顺势偏了过去避开那支箭,只疑心这箭的准头,余光瞥见不远处那只鸟,心念一动伸出的手只碰到箭尾。
短促凄厉的叫声从枝头噤了声,那只鸟被箭贯穿在雪地里只颤了颤便再无动静,那一处的雪地慢慢洇染了一片艳红。
易忱愣在原地,寒风一吹脸上一片冰凉,陈小康连忙上前递帕子。
“易公子你怎么哭了?”
刚刚看易忱避箭的动作就知道身手不凡,可着只不过死了一只鸟,为何要哭呢?
而且不是噼里啪啦一通流眼泪,是那种很快就积蓄到眼眶里,红透了眼才慢慢落下泪来,看上去很是伤心,陈小康一时被唬住了,方才递帕子也是这寒风着实彻骨。
易忱没有说话攥着帕子掀开帘坐进马车,也没有上前去看那支银箭,仿佛知道是谁一样,陈小康撇了撇嘴那只鸟着实可怜,只是比不过战场上死去的那些士兵甚至是被战祸牵连的百姓。
战场上被箭插成狗尾巴草的人多了去了,百姓无辜被流箭射中死不瞑目的也不是稀罕事,只是他们每一个人身后都是一个家庭,着实让人难以接受人就这样死去。
那这易公子堂堂男子汉还会为一只鸟伤情不成?
陈小康赶着马,脑袋瓜子晃了晃一路想了许久才想通了一些,趁着易忱下车他上前问了一句:
“易公子方才是在那只鸟身上看到了它们一窝的鸟吧?”
“何出此言?”易忱神色已然恢复常态,身上依旧透着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自觉想要腿软臣服,陈小康心眼比他哥大,没有察觉到这微乎其微的不妥,直言自己也曾在战场上联想到战死士兵的家人。
雪地被踩出一行脚印,深深浅浅慢慢延伸,陈小康边撑着伞引路边絮絮叨叨说他在边疆的经历,易忱没有再回话伸手推开客满楼的后门。
吱呀一声响,远离喧闹的后巷只安静地飘着雪,直到闻见后厨的香味才慢慢又热闹起来。
陈小康趁着易忱看账目又偷偷溜了出去,蹲在林府门前捧起那只鸟的时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奇怪那支箭这么快就被取走了,雪上的痕迹已经变成暗红凝结在雪里。
陈小康把鸟放到一边打算找一片地埋了,只是还没把痕迹用新雪掩埋,一连串咳嗽声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林昇被推下车慢慢靠近他,眼眸沉了沉竟开口向他要了这一只鸟,说要让鸟回到它生前住的地方。
这番话着实打动了陈小康,上一次这般被打动还是在被编入晋军队伍里吃上肉的时候,听说晋军的士兵战死以后会一一送往故土,和江国以及云国正统军就地掩埋的习惯完全不同。
看来晋王和这林公子都是心善之人,只是也都被病气缠身,这老天爷着实是不大厚道。
陈小康算着时间就要接易忱,撑着伞穿过这一片寂静的宅府拐到闹市,即使下着小雪街上依旧有不少商贩,卖画报的今日喊得格外大声,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吆喝。
陈小康还没看过这种新奇的画报,也凑热闹买了一份,定睛一看那纸上的人眉眼舒朗,嘴角含笑,虽半靠在轮椅上却依旧身形挺拔。
这可不就是对面林府的大少爷吗?
刚刚还见着呢,这画报也做得太快了吧……
还没等向易忱分享这份画报,就看到易忱抱着一沓画报上了马车,还没等陈小康开口,送易忱上马车的王掌事张开了她抹得艳红的嘴,轻笑着说:
“收齐这些画师可不容易啊,俸禄里可得多加些辛苦钱。”
易忱居然出声应承下来了,陈小康和鼻孔呼着白气的马一个表情,尽管马镇定多了,但陈小康呆滞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简直一模一样。
难不成……
易忱是想揽下林家大喜的筵席?
陈小康这会又胡思乱想着赶着马车回府,嚼舌根的那几个大妈今天似乎是特别闲,陈小康只听到“短命”这两个字身后一阵风吹过,他被吓了一跳拉紧了缰绳。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易忱跳下马车眼中怒火只燃气一瞬便慢慢被收敛起来,冷着一张脸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向那群人讨要了那张画报,还扔下一句“他不是短命鬼。”
陈小康凑过去一看,果然还是那张画报,易忱指尖摩挲了一阵把画报的皱褶压平,珍而重之地收进那一沓画报里才上了马车。
第二日小报的第一张从林昇巡店被替换成了两家争夺的新闻,易忱的举动被解读成恼羞成怒,对手间惺惺相惜的火花。
围观全场的陈小康把手里的小报捏了捏蹭掉手上吃完烧饼的油,哪里有不对头的两个人还会每天一起吃饭?
收走装着剩菜餐盒的陈小康又碰见了他哥,陈小康翻了个白眼,他哥现在没有蹭饭的资格,一天天的就蹲在墙角等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老娘缺他这口饭呢……
陈小康蹲在院子里,坐在他旁边的陈亦狼吞虎咽地吃着餐盒里的菜,陈小康没有理会扫了一下这院子,目光停留在一小片土地上,那里的土刚刚被动过。
屋内被烘得暖洋洋的,林昇眼神亮得吓人,却只低头在易忱眉心上落下一吻,易忱还没从突然被拽倒的瞬间反应过来,眉心间的温凉和被凹凸不平的掌心遮住视线的黑暗,恍惚间像是在梦里。
方才服药时陈亦特意问了林昇会不会喝酒,大概也是为了防止现在这个局面的发生吧……
易忱轻轻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林昇居然不会喝酒,那酒本是活络血脉的药,眼下却变成了迷糊的药。
黑暗之中除了视觉的其他五感都被放大,熟悉的触觉慢慢重现,易忱轻轻蹙起眉又暗自轻笑了一声,任由着林昇胡来,直到唇畔小心翼翼的那个吻和窗外突然响起的鸟啼。
易忱咬住了点犹豫不前的温热,缠绵的吻和混乱的呼吸交杂,他想要留下林昇。
不仅是性命,还有日复一日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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