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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之一百头猪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次文字旅行的直接联系人是作品主人汪曾祺。
陈晓芸看过他挺多本书,得出来一个结论——他在读书的时候比较简朴。若再说得直接一些——没钱。
他在中学教书的时候都要靠吃野菜下酒了。
“苦日子真的很难熬的。”陈晓芸在宿舍晾晒着衣服,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到她这般说,舍友隋雎问她:“你的苦日子是指吃饭堂吗?”
她知道自己自言自语的毛病又犯了,想了想,对隋雎道:“吃饭堂是人生的必备修行之一。”
可怕的是到时候连饭堂都没得吃。她要好好为这次旅途打算,钱财是要带多一些的,黄金白银无论再什么年代都是硬通货。
她不敢在网上购入不知真假的所谓民国的钱币,于是将提现出来的4000块钱都买了金银之类的。
“应该不至于饿死吧?”
最近舍友们发现陈晓芸说的话越来越奇怪。
“你是不是又在看什么种田文?”
“……差不多。”陈晓芸不久前的确亲自去和苏轼一起耕田了。
……
文本载体是散文合集,陈晓芸沉着冷静地做好了写一万字读后感的准备,还有些小期待。
西南联大是在抗日战争期间建立的。
1939年的5月份,汪曾祺考上西南联大国文系,在昆明上学。
听起来煞是风雨飘摇。
陈晓芸不知自己该穿什么才是最好,电视剧里那个年代的女孩子们都穿洋装或者旗袍,T恤配裙子也是有的。她只要不太出格,应当就没有太大问题吧。
多年前,她旅游之时路过昆明,并无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昆明有“春城”之称,温度宜人,偏凉。
陈晓芸收拾了几套衣服,塞在了大大的书包中,外套挑了件比较厚的黑色毛呢大衣。买的压缩饼干、巧克力之类的也到了,被她单独塞在了另外一个小包中。
洗漱用品也皆带了便携装。云南蚊虫颇多,她犹豫地带上了一瓶花露水。
纪桔年刚好从外面兼职回来,见她大包小包的,问:“晓芸,你去哪里?”
正好是星期四下午,陈晓芸选课选得前多后少,即将开始每周三天半的小长假了。
陈晓芸寻思自己待会儿还会回来,笑着对纪桔年说:“出去一下下。”
——去西南联大参观一下。
舍友们其实是习惯性问一下她,并没有真的很担心,普普通通塑料舍友情罢了。况且那么大的人了,肯定不会在这大城市里出什么事。
“你穿得可真厚。”舍友敷衍地问。
在这个温度下,她穿得的确很厚,答道:“最近比较怕冷。”
“拜拜。”
“再见。”
陈晓芸心情较为愉悦地出了门。
为了符合时代特征,她里面穿了件没什么花纹的纯色蕾丝白衬衫,配到小腿处的红棕色格子百褶裙,脚下踏着漂亮黑色小皮鞋。
陈晓芸寻思这身穿搭应没有太时代割裂,除了爬不了山,一切都好。
出校门前,她想了想,又买了一袋面包,生怕自己挨饿。汪先生总不能读书时,还得养她吧。
一直以来,她对民国很期待,十分天真地认为那个时代的文人天性中就带着浪漫,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欢迎乘坐开眼地铁,本次列车开往《我在西南联大的日子》站】
陈晓芸面带微笑,从容地向这个时空,踏出自己的第一步。
破旧的茅草屋,凉嗖嗖的天气。
扬起的笑容缓缓僵住。
哪怕听说这是梁思成和林徽因设计的,这依旧是简陋的茅草屋。她想转身往回走,地铁却已经消失了。
“完了。”
“加油吧,陈晓芸!”她深呼吸,看向了前方。
眼前的景色,逐渐生动起来,人群喧嚣,似乎还笼罩着一层雾气。
不远处有一群人,年纪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可看起来与她就是不太一样。
如若凭借她个人滤镜来评价,应当是多了些与众不同的智慧。
她以为这次还会是运用拙劣的借口让她身份合理化——比如仙人托梦之类的。
谁知,那边有老师好像在点名。
“陈晓芸!”
咦?竟然是在喊他的名字么?
陈晓芸缓缓瞪大了双眼,有些许惊讶。是否是她学识不够?所以从来不知道,中国历史上有一个叫陈晓芸的文学家?
陈晓芸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常见了,怕是一抓一大把。说不定是同名同姓罢了。
学生们已经排好队了,陈晓芸则是站在了他们不远处,表情茫然。
带队的老师四处张望,仍然见不到人。
看来……不是同名同姓。
陈晓芸想起如果不是主动出声,常人是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于是,她颤巍巍地应答了一声“到”。
学生们听到陌生的声音,循着望过去,发现了看起来孤零零的的陈晓芸。
“陈晓芸?”那位老师眯了眯眼,大约怀疑自己近视加重了。不然刚刚怎么注意不到那边儿竟然有人。
“我,我应该是陈晓芸吧。”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点怀疑。
她快步走向了他们。
“好,全员到齐!”
老师在上面慷慨激昂的讲话:“今后的你们将在西南联大度过你们的学习生活,愿你们以后能成为国家的栋梁……我们现在处于特殊时期,但相信各位会克服万难……”
陈晓芸犹豫地站到了队尾,茫然且不知所措。她竟然是有正式身份的学生吗?
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些不良的预感。是需要完成什么任务,才要成为一名学生?
“陈晓芸?”又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我是。”陈晓芸条件反射地应答了一声,随后被拍了拍肩膀,一个五官端正、姿态挺拔的年轻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是不是这个年代的人精气神都比他们好。
“这好像是你的。”他将什么东西递给了她。
“啊,是吗?”她看着面前的人,越看越眼熟,是曾经看过黑白照片中,年轻时的汪曾祺先生。
被塞在自己手中的一本破旧的笔记本。随意一翻开,她看到了熟悉的任务安排表。
【开眼任务tips:
一、在西南联大深度学习,体验生活;
二、深刻体验,完成10万字关于在西南联大的生活体验以及收获。
以上,完成评分后,回到现实的地铁将为您启动。】
陈晓芸久久沉默,后勉强对着汪先生笑了笑,道:“是我的。”
面前的年轻人似乎也不知她是从别的时空跋涉而来。
“同学,那我先走了,要去占床位。”汪曾祺与她确实是生平第一次见面,并无任何交情,说完就走了。
——十万字。
这一年之内,她能写出来吗?好狠,好狠。为什么不按基本法来!
她差点要在尖叫。
陈晓芸同样被安排了宿舍,条件很是一般,上下铺不说,还挤了几十个人。
她急急忙忙地抢了个空空荡荡的下铺。从未想过会陷入如此睡茅草屋境况的她肯定是没有带棉被床单的。
该死的外星人,她觉得民国时期的他们悲怆而浪漫,倒也不必真的和他们一起浪漫。
叶公好龙陈晓芸躺在硬床板上,默默在黑暗中流了两滴泪,称得上是举目无亲,拔剑四顾心茫然了。
陈晓芸第二天就被好心的舍友早早叫了起来。
“我们该去上早课了!”
她醒来时以为是要去赶早八点的课程。再清醒一些,才知道是要去上西南联大的早课。
脑子发懵,她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天刚擦擦亮就起床了。尤其是昨夜,她并没有睡好。
陈晓芸床上没有蚊帐,被臭虫骚扰到哭泣。喷了花露水后,才稍微好了些。没有被子,起床的她还打了个哆嗦。
寒窗苦读,是因为真的很寒冷吧。
去到教室,冷风也呼啦啦往里灌。西南联大的教学条件极其简陋,每个学生所坐的位置是有一个扶手小桌子的一体椅子。
她脑子发晕地跟着舍友上了一早上的课,仿佛在做梦,久久不能清醒。
陈晓芸就这般,莫名其妙成为了1939年的西南联大的国文系的新生,和汪曾棋老先生同一届。自然,他现在还不是老先生,是个年轻人。
他说他们在路上曾经遇到过,也算是缘分。年轻的汪先生和她一样朴素,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叨扰别人。
陈晓芸深刻地知道这次的十万字,不是那么好完成。比如她的学号明显与别人不同,是独一无二K开头的。
P、T、N分别代表了北大、清华和南开的学籍身份,L则是西南联大招进来的。幸好无人在意这种不对劲,浑水摸鱼的K得以生存。
陈晓芸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这任何一所学校里上课。茫然过后,心情难掩激动。激动后又是悲伤,心情起伏波动颇大。
她在上了几节课后,深刻明白大学老师为什么说,二十一世纪的学生水平大幅度下降。因为如今的她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正襟危坐,对老师所讲内容深有体会的模样。陈晓芸的不学无术格格不入。
穿越了时空,二十一世纪大中文系大三学生陈晓芸惭愧极了。此时此刻,她多像是一个混入鸡蛋里的猕猴桃。
这个年代能考上大学的人,基本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她就不一样了,不过是普通的学校扩招招来的普通学生罢了。
没有才华,没有努力,更别提热爱。陈晓芸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被这可怕的落差打败。
人比人,气死人。为什么非要和才华横溢的天才们相比较呢?
还不如乖乖地听老师讲课,好好地把十万字给写完,好好感受她心心念念很久的西南联大。世界上怕是少有人和她一样幸运了吧。
联大里的学生选课、上课挺自由。除了大一都要修国文、英语等必修通识课,其他方面就十分自由,根本没有人管。
更别提四个学号之外的陈晓芸,自由到要有强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每天睡到自然醒。
她的舍友不是国文系的,是别的专业的。有时舍友起晚了,会把她给忘了,见她根本不着急的模样,后来就不怎么叫她了。
陈晓芸原先忧愁自己该去哪里将这金银花掉。手机发出提醒,她点开,发现了一条【开眼】的信息:钱包已开通不同时空等额提现功能。
咦,是她可以在这个年代将钱提现出来的意思吗?
她尝试着将余下10000提出来。结果,100张面值100的法币出现在了她的外套口袋里。
惊!
西南联大的普通大学教授的工资也才400到600元。哪怕战争让中国的物价在1939年已经开始通货膨胀,钱不怎么值钱。100元大约还能买一头猪。
100头猪的钱怎样都能支撑她写完十万字吧?陈晓芸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省着点用准没错。然而,她还是忍不住采购了被子、蚊帐,买了两三套衣服。
话说回来不怎么贴身,还到脚踝的旗袍怪好看的。白色的珍珠外套也是好看极了。
毛衣围巾外套也需购置一些。护肤品,雪花膏也需要来一些吧。
同学们不约而同认为存在感不太强的陈晓芸似乎怪有钱的,白白嫩嫩的脸,无忧无虑的气质,看起来像出生在大户人家。
怪有钱的陈晓芸默默流泪,她只是迫不得已,并不是真的很有钱。如果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万块,省着点用,够她两个学期的伙食费了。
陈晓芸莫名其妙地在民国二十八年,成为了西南联大一名不为人知的,鲜少人在意的K学号旁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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