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外面的天空黑的像化不开的墨，雷电不时划破天穹，暴雨接连不断，整个世界颇有种摇摇欲坠的危险感。
　　但屋里总是温暖又安全的。
　　直到后半夜两人被巨响吵醒。
　　瑜柏拉开门，和齐璟易在楼梯口面面相觑：“什么东西倒了？”
　　又一阵巨响传来。
　　是院子里的树。
　　透过落地窗，尽管两人提前把小件的东西都收了进来，但由于低估了这次的风力，阳台和庭院还是被吹得乱七八糟。
　　暴雨和狂风肆虐，隔壁的阳台由于没人收拾，情况更加惨烈。
　　年幼的道旁景观树被连根吹起，大树的枝桠也轻易折断。污黑和混乱充斥窗外，狂乱喧嚣的风声水声、重物坠地声肆无忌惮地透过玻璃窗，拍打在人耳膜上。
　　两人目瞪口呆。
　　齐璟易喃喃道：“这到底是几级台风……”
　　瑜柏一按手机说：“不知道，信号没了，电也停了。”
　　他们把蜡烛点上，微弱的橙黄色火光霎时盈满黑暗的屋子，略微驱散了一点这个夜晚的不安。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风狂躁地拍打在落地窗上，门上，墙上，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闯进来。
　　齐璟易刷着没信号的手机，颓唐地说：“早听说x市多台风，但是都是小台风……你们管这叫小台风？”
　　他话音刚落，邻居阳台上的一个木制水桶正好被风裹着砸在落地玻璃上，砰的一声巨响。
　　齐璟易：“……”
　　瑜柏：“……”
　　瑜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x市真的没这么生猛，这一次的台风不在常规台风范畴里。
　　瑜柏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台风。以前都是刮刮风下下雨就过去了，顶多算被台风的尾巴扫了一下吧……这次好像是直接在这里登陆了。”
　　齐璟易苦笑：“周思乾还跟我说，以前遇到台风都很少放假的。”
　　又是砰的一声。
　　齐璟易忧心忡忡：“这玻璃不会碎吧？”
　　瑜柏陷入了沉默。
　　齐璟易开始惊慌了：“你别沉默啊哥，我害怕。”
　　瑜柏心说我也害怕，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碎，你还是闭嘴吧。

　　厨房的窗户被吹掉的时候，两人正准备回房睡觉。
　　虽然不一定睡得着，但继续等着也不会早点结束。
　　窗户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然后被吹飞起来，齐璟易反应快，离得近，一声“卧槽”之后飞身抵住摇摇欲坠的窗户。
　　冰冷的雨水被风吹进来淋了他半身。齐璟易紧紧抵住这扇窗户，一抹湿透的脸，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这个时候他开始十二万分后悔跟妈妈来x市了。
　　瑜柏楼上到一半又转身跑下来，看齐璟易一个人抵得住就没有继续叠上去。他想搬点重物来把齐璟易替换下来，可是因为窗户开的角度比较刁钻，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使用。
　　“操。”他低骂一句，去沙发上拿了毯子给齐璟易披上，说：“我来吧，你去冲下热水，别感冒了。”
　　齐璟易反而笑了：“哪有这么娇滴滴的就感冒了，我们轮流抵着吧，看样子靠我们是装回去了。”
　　又不能放任台风进来厨房肆虐。
　　瑜柏十分不赞同：“每个感冒的人感冒前都这么觉得。”
　　齐璟易一挑眉：“我不是那每个人之一。你说的那都是老弱病残幼，而我，我可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热血方刚的新时代青年。别说这点毛毛雨，就是现在出去跑个一晚上我都不会感冒。这么说吧 ，你感冒了我都不会感冒。”
　　这人嘴上一向没个把门，但他这么一通胡扯，瑜柏也不是很想管他了。
　　“我的体内，流淌着后羿的血，后羿你知道吧，射太阳那个，太阳都怕他，区区这点小雨，别说放在眼里，我甚至感觉不到寒冷，就它也配让我退缩，呵。”
　　齐璟易冷笑一声，正巧到他跟瑜柏换位置的时候，窗户没抵严实，漏进来一阵风，冷的他一打哆嗦。
　　瑜柏：“……”
　　但齐璟易说什么也不肯回房，兀自负隅顽抗：“刚刚好，我觉得气温刚刚好，昨天晚上吃了牛肉，我一直因为整晚的燥热而睡不着觉。唉，没办法，年轻。咱们年轻人，就是血气精气比较足。唉，你懂的。”
　　瑜柏：“……”我不是很想懂。
　　拗不过他，两人就这样交替守了两个小时。
　　后面瑜柏实在是不耐烦，想干脆回去睡得了，吹就吹吧，明天再整理。
　　大概是他的烦躁和痛苦太明显，虽然没有说话，但齐璟易还是感觉到了。
　　齐璟易小心翼翼地眨眨眼，探头凑到瑜柏垂着的脑袋下看他的眼睛。
　　像极了班里男生把女孩子惹得蹲在地上哭后，小心翼翼地趴下去查看是不是哭了。
　　“烦啦？”齐璟易轻声地、试探地问，也不知是怕惊动了谁，“嗨呀，别烦，齐哥与你同在，再一会就过去了，它半个小时前的嚣张气焰，已经开始萎靡了。”
　　在这烦人的絮絮叨叨里，瑜柏真的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两个小时过去，风也和缓下来。平常这个时候天应该开始蒙蒙亮了。可今天依然是漆黑一片。
　　台风大概快要过去了。窗外肆虐的怪物变成了呜咽的鬼。
　　两人心累的决定回去睡觉。
　　把窗户大概地卡住，齐璟易突然笑着说：“往好处想，同甘共苦，起码我们完成了一半呢。”
　　瑜柏没忍住，也短促而轻快的笑了。

　　许是劳累了一晚，再次上床时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
　　信号已经恢复。
　　风还没完全停止。
　　两人跟父母报过平安后，不约而同连房门都没出，继续闷头睡。
　　直到下午两点被热醒。
　　电还没恢复，闷热的天气确实提前回归了。
　　闷热，潮湿，像困在热带蜘蛛结的网里，挣扎不得。
　　瑜柏的烦闷上升到了最顶端。
　　但在下楼看到桌上做好的面后又降了下来。
　　热腾腾的面汤，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倍受欢迎。
　　齐璟易又铲了个煎蛋放在面汤上。
　　“起来啦，我不知道你喜欢吃糖心的还是实心的，就先做我的了。”
　　“糖心。”瑜柏迫不及待地乖乖坐好。
　　齐璟易动作迅速地又煎了一个糖心荷包蛋，黄白分明的不规则圆形，微微焦掉的酥脆边缘油汪汪的，中间的糖心看起来吹弹可破，可爱的蛋黄下一秒就会流出来。
　　齐璟易煎蛋的本领堪称登峰造极。
　　本人对此也非常满意：“呐，完美的作品，我学会的第一个菜就是煎溏心蛋，绝对好吃。”
　　瑜柏点点头对此表示赞赏。
　　面汤是红烧牛肉，齐璟易早上醒来想起冰箱断电，怕东西坏掉，赶紧起来把剩下的牛肉切成块熬起来，放入了洋葱等配菜调味，又把蔬菜都放到水盆里泡着。可惜水也停了，好在瑜柏家每天有更换储水。
　　牛肉炖的软烂入味，入口即化，咬一口，肉香和咸鲜的汤汁就迸发在嘴里。番茄作为汤的调味料，直接化在熬了几个小时的汤里，生菜青脆，实在是解腻的一把好手。
　　面条虽然是方便面，但跟瑜柏自己煮的方便面大有不同，泡的方便面就不说了，瑜柏煮面要么夹生不熟，要么就烂成面坨坨，总之非常一言难尽。
　　但齐璟易的面条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的有嚼劲，麦香很大程度的保留并突出了，再淋上优秀的汤头。
　　有的时候，瑜柏会怀疑齐璟易这人除了学生的身份，是不是还兼职过厨师。
　　两人连一滴汤都没剩下。

　　虽然齐璟易紧急抢救过，但是还是坏掉了不少食材。
　　……只能怪李子果买了太多。
　　学校停课三天，整个城市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再加上政府不建议外出，最后两人决定同住了三天。
　　瑜柏这时候挽留齐璟易就非常真心实意了。
　　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出门购买食材和水。
　　瑜柏还曾想报名小区里的志愿者，但由于未成年被拒绝了。
　　两人只好在别墅里消磨时间，琢磨一日三餐。
　　再怎么琢磨也只有三餐。因为没有电，也不敢玩手机。
　　只能看看书这样子。
　　按理说瑜柏家这么大的一栋别墅，是会有一个书房的。但由于瑜柏父母两人都不是看书的料，最后这个书房改成了小影音室。再意思意思放了个书法桌，一个古香古色的书柜，但并没有多少书。
　　只有几本看起来很有水平但其实从没翻开过的大块头。
　　瑜柏的房间才是整座房子书籍浓度最高的地方。
　　“书桌那边是辅导书，这一边是我平常看的书，大多是一些……科幻小说？我没仔细分类过，应该各种类型都有吧，你随便挑。”瑜柏介绍完就退回到床边。
　　齐璟易找着书，一面打量这个房间，一面打量着瑜柏。
　　房间很大，东西挺多，却像他主人的强迫症一般类别分明，整洁有序。虽然嘴上说没仔细分类过这些书，但其实按类别分得很好。
　　齐璟易分了更多精力去看瑜柏。
　　心里暗想，他像被别的动物踏入领地的猫一样，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
　　书架上的书倒是非常丰富，齐璟易抽了本科幻小说，这大概是主人比较喜欢的类别，因为摆在很中间方便抽取的部位。
　　瑜柏看他抽了这本，没有忍住，推销起来：“这本挺好看的，世界观架构很不错。”
　　选对了。齐璟易心说。看来真的很喜欢这类型的书。
　　选择符合主人口味的书，等于变相认同他的审美，更容易放松此人的警惕。
　　齐璟易：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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