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重逢

　　此时辛由已经完全入夜，下戏的时候就已经十一点了，现在将近十二点，云醒来对个屁的戏。
　　但是顾星眠想到今天陆导那张唾沫横飞的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打起精神让陈骁去开了门。

　　这会儿云醒也已经洗完澡了，这人还是没个正型，穿个浴袍就过来了，湿着头发，胸口敞露一大片，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身材一样。

　　“明天有什么重头戏，云前辈非要这时候过来对戏？”顾星眠扶额无奈。
　　云醒进来时顾星眠身上已经换上了深蓝色的冰丝睡衣，睡衣领口没有扣子，云醒一进来就注意到了那片白皙，当即心上一热，故作正经的在顾星眠对面坐下。
　　云醒装模作样看了遍剧本，拧着眉头说：“这场戏是傅轻白私下找江夏。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久别重逢，也是抛却身份后的坦诚相待，当然重要。”
　　顾星眠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这场戏不是应该在后天吗？”
　　云醒挑了下眉，笑道：“我记得是明天。”
　　“……”
　　看这意思，明天是不拍也得拍了。

　　云醒坦然的扯完谎后，又突然脑子抽筋了似的问他：“你说傅轻白这人怎么这么傻呢，六年前的事情生生惦记了六年也放不下。六年后再见到他还是眼巴巴凑上去。”
　　顾星眠面色淡然，沉吟半晌道：“是挺傻。往事随风，应该放下才对。”
　　云醒轻嗤一声，敛去了眼底那点笑意，合上了剧本，突然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剧本从买回来开拍到现在，编剧还没有写好结局吗？”

　　顾星眠以前没正经演过戏所以不知道，以往的电影剧本都是写好了结局才会交到演员手里，但是这个剧本的结局却到现在还没有拟定。
　　当初陆导选择这个剧本也是一是看在云醒的面子上，相信云醒的眼光不会差；二是看中剧本本身的玄幻色彩和主角之间暧昧却又禁忌的纠葛。
　　而为什么没有结局，这一点陆导从开机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过。
　　剧组无人提起，顾星眠自然也没有发觉出什么不对劲。

　　云醒见顾星眠不说话，明白现在说出来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只好讪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了笑，懒声道：“没什么，悬疑剧本大多这样。”
　　顾星眠为他这样莫名其妙的自问自答行为有些无语。

　　“好了，我们对一下戏吧。免得顾老师明天又被骂。”
　　云醒的话题转得快，顾星眠也没将刚才的对话放在心上了。

　　顾星眠原本以为云醒说过来和他对戏不过是托词，却没想到这人认真的时候却是真的认真。一开始他还会因为和云醒待在一起会不自在，对戏也融不进去，却没想到云醒入戏的时候一个眼神一句台词就能顺利的把他带入剧情里。
　　入娱乐圈这么久，除却第一次在陆导面前试戏外，这是顾星眠第二次再感受到表演的魔力。

　　“江教授，我这次过来身上可没带警察证。”云醒的语气带着调侃。
　　顾星眠抿了抿唇，礼貌道：“那傅警官这次过来是想从我这里套些什么呢？”
　　云醒笑了笑，只是看着他。

　　“我该交代的上次都已经知无不言全都告诉傅警官了，沈潼和周教授的事我也……”

　　“不行，这段台词太像朗诵了。”云醒突然停了下来。

　　他出戏总是很快，眉眼间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只是眼神中带着认真：“顾老师，台词问题有些严重啊。”

　　其实这个云醒昨天就已经发现了，姿态眼神都是真正后入戏后即可对消，但台词和感情在电影里才是真正缺一不可的。
　　得奖的电影不可能拿去配音，又不是动画片。顾星眠今天被陆导骂台词就占了很大一部分。

　　顾星眠一愣，垂下了眼睑，淡淡道：“我知道。”
　　云醒见顾星眠上心了，狭长的眉眼上挑，故意松了松已经不能再敞的衣领，故意道：“不过顾老师如果能找一个台词很好的人帮助练习，以后演戏估计也不用那么费力了。”
　　他这暗示太明显，顾星眠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是，我明天就去找江牧请教一下。”顾星眠说的坦荡说的痛快。
　　云醒的脸瞬间黑了，立马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找他做什么，他拍戏技巧表演的成分过于严重，台词问题和你不相上下，他怎么教你？”
　　顾星眠：“……哦。”
　　这人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最近老是喜欢在他面前弯弯绕绕。

　　云醒轻咳一声，故作为难道：“这样吧，我们住的比较近，对手戏份多。如果不是陆导拖到凌晨的话，每天收完工我都过来勉为其难帮你练习一下。”
　　顾星眠无语道：“其实……”不用那么勉为其难。
　　“我先回去睡觉了，早上我还有戏。”

　　云醒说完也不给顾星眠拒绝的机会，直接就几拉着拖鞋招呼着在外厅和陈骁嗑瓜子的刑天一块儿走了。
　　只留下顾星眠坐在原地睡意全无，但是满头黑线。

　　好在云醒也没白教，第二天的这场戏他俩都超常发挥，引得陆导今天都不由得对他夸赞了几句。
　　其实这场戏还挺重要的，没有身份的尴尬，也没有职责所在，此刻他们只是旧情人的久别重逢。
　　那一屏一息间的暧昧在适当的距离里滋生，那是傅轻白放不下的情，也是江夏割舍不下的爱。甚至为后文两人捅.破窗户纸后的抵死缠绵做了铺垫。

　　这场戏云醒和顾星眠都演得恰得其好，算得上是顾星眠在陆导那里封闭式练习一个月以来演的最好的一次了，虽然卡了几次但也将情感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而有了那一天云醒串门来对戏之后，云醒就天天不请自来。一下戏洗完澡就来敲顾星眠的门，如果不是陆导有时候拖的实在晚，云醒都会来。准时准点，没迟到过。
　　云醒每天掐着点进组，却能准时来敲顾星眠的房门，要是陆导知道了肯定又要说他色令智昏。
　　但是顾星眠也确实在他的帮助下一天天进步。

　　可没想到顾星眠的演技开始好起来了，江牧的演技却开始下滑。
　　云醒说他演戏技巧感太重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就陆导对他的不满来看，确实大多来自他演戏的痕迹感太强了。
　　本来也没盼着他能很快扭转过来，可是江牧不但没有扭转的意思，反而本木倒置，演技开始走下滑路线。

　　江牧不是第一次出演电影，但是他演的商业剧比电影要多，所以有些演商业剧的陋习还改不掉，再者陆导的要求确实很严。
　　江牧出道以来不是没有坎坷，但也顺风顺水，拿到沈潼这个角色时沾沾自喜过，却没想到这个角色远远大于他的把握。
　　最近陆导甚至忙着生江牧的气都很少骂顾星眠了。

　　陈骁在一旁看着不远处脸色难看的江牧叹气道：“江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他最近演的挺好的啊，为什么陆导反而骂的越来越狠？”
　　顾星眠刚才陪江牧在烈阳下走了好几遍戏也已经汗流浃背了，闻言也没说话。毕竟再怎么样江牧的经验可比他多多了。
　　陈骁也不太懂演戏的精妙，过不久就没再想这件事了，转而笑道：“下一场是你和云影帝的戏哎！”
　　“嗯。”
　　顾星眠看了眼剧本，低声若有所思的说：“拍完这一场，就到暧昧阶段了。”
　　陈骁嘿嘿笑了起来，不知想起了什么，打趣道：“我之前看过云影帝的电影，就是前年云影帝连获三大奖项那个。那好像是云影帝出道以来尺度最大的电影了，啧啧虽然没有什么过分场面，但是就那个氛围，我这个直男看了都脸红心跳的……”
　　“和他演戏的那个对手男演员叫霍袂，在云影帝还没出道的时候也是大影帝呢。可演完那场戏之后调整了好久才敢接下一部。”
　　顾星眠不动声色的合上剧本，淡淡看向陈骁。

　　“不过那场戏也很虐啊，讲的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和绑匪的自我救赎。云影帝扮演的绑匪与受害人在黎明前的黑夜互诉衷肠。却没想到在最后一刻，两人都放弃了儿女情长，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

　　顾星眠神色微暗。

　　那部电影他看过，说是云醒尺度最大的戏，其实也只不过是因为那是云醒第一次接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感情戏。
　　那场戏的灯光很暗，云醒的上衣半解，头发被汗湿，在呼吸相闻的距离里，他差点就能吻到他，却在最后那一刻止住了本能的动作，选择了还心爱的人自由。

　　那一场戏可谓是经典中的经典，后来甚至进入各大影视名校，作为教科书一样的存在。

　　顾星眠无法评价自己看到那场戏时候的心情。他甚至看着那张脸，都无法将指认定为是云醒。
　　他只是他，是只存在于影视剧里的他。

　　他甚至在某一刻那么庆幸，他和云醒中间只是缺少了五年岁月，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以后岁月漫长，尽可相互补偿。

　　“哥以前我不觉得演戏有什么厉害的。因为以前我跟着你跑剧组，有笑场的，忘词的，所以就总觉得娱乐圈普遍都是这样。直到看到云影帝，我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戏里戏外一个人，原来笑场忘词不是一个剧组的常态。”陈骁满眼敬佩的说。

　　顾星眠垂下眼笑了下，说：“他总是这样，热爱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极致。”
　　心爱的人也绝不会轻易放手。

　　这天下戏下的慢，等拍完已经是晚上十点。
　　下戏以后顾星眠卸完妆换完衣服先去洗手间接了个电话。
　　结果好巧不巧，电话挂断没多久，就无意听了个关于他的大八卦。

　　“顾星眠才进圈多久啊就能接到这么好的角色！凭什么！”
　　是江牧的声音。

　　娱乐圈里的人大多两面三刀，顾星眠不是小白，从这些天和江牧相处的情况就看得出江牧不是那种真的一心只想演好戏的单纯人。
　　所以此刻听到这话倒也不意味。

　　“牧哥，人家有云影帝在背后护着！再说他那演技哪里比得过你啊！”大概是江牧身边的助理，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阴阳起人来倒是真阴阳。
　　江牧冷笑道：“呵！是啊！他那种演技，演网剧都不配！他凭什么就能拿到这个角色！不就是卖身嘛，凭着一张脸罢了！云前辈怎么可能真看得上他那种人！”
　　助理连忙附和道：“是是是牧哥你的演技比他好一大截去了！前段日子他被陆导骂的还不够吗？也就是他脸皮厚，被骂了还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对啊！总以为云醒护着他他就高枕无忧了！我偏要让云醒和他撇清关系！”江牧神色狰狞道，“在娱乐圈卖身求荣的事情我见得多了，等舆论大发的时候云醒不换了他才怪。”
　　“对！等明早一起来，说不定江夏这个角色就成牧哥你的了。”助理笑说。
　　“我……”

　　恰如此时厕所隔间的门突然“吱呀”的一声，打断了江牧施法。

　　江牧和助理俱是一惊，眼见着顾星眠面色淡然的从厕所隔间走出来，径直走向洗手台，面不改色，甚至都没再看他们一眼。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顾星眠已经到了门口。

　　“喂你！”
　　这时候江牧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惊恐的看向他，想挽回点颜面，又发觉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徒劳。

　　而顾星眠拉开厕所门，挑了下眉，淡淡道：“厕所隔音很好，我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也不再废话，关上门直接走了。
　　“…………”

　　江牧惊魂未定，失措的看向助理：“完了怎么办他不会告诉云……”

　　隔间门又是“吱呀”一声，这下两个人彻底定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只见云醒一身烟味的从尾间出来，在两人呆滞的眼神中悠然的洗完手，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道：
　　“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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