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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
天色已晚,天空积的云层都带着铅灰色,累累叠叠,坠得天像是要掉下来。
弯弯站起身,捶了捶自己的肩膀,舒展了一下手臂,终于把碗洗完了,明日大人和夫人清晨出门去宗祠祭祀,应该清闲一点了。
推开厨房的门,一阵冷风吹来,弯弯不禁打了个冷颤,天上絮絮飘下来几朵雪花,原来下雪了。
弯弯跺了跺脚上的雪花,赶紧跑回房中裹在被子里,忙了一天只想合眼睡得昏昏,偏偏薄被在这冬日里生冷,辗转中隐约听得遥遥的“梆梆——”打更声。弯弯忽然懂了什么叫“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第二日晨,一推开门,弯弯顿觉天地亮堂,胸中的压抑不知不觉中就散了许多。
门外皑皑一片,院里的几树梅花恰在此时映雪怒放。梅树下,一个女孩穿着黑斗篷,背对着弯弯,左怀里抱着几株,右手正往高处折去。白的、红的、黑的,恰如“红酥肯放琼苞碎,探看南枝开遍末”。
弯弯欢喜地喊道:“小棉,你可回来了。”小棉回过头,笑着看了眼弯弯:“是呀!没好意思吵醒你。这几株梅花开得真美,我把最好的都折下来,放屋里赏去。”说完又背过身去折刚才那枝。
弯弯嘻嘻一笑,“好一幅折花美人图。”,手里捏好雪团,放于背后,偷偷走到小棉身边,突然一个雪球往小棉脸上扔去,冷泠泠地让小棉又跳又叫,手里的红梅也撒落满地。
弯弯看小棉的狼狈模样,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所有的不快都随着笑声烟消云散。
小棉也不示弱,抹了抹脸上的雪,匆匆去捏个雪团,朝弯弯身上砸了过来。两人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笑声把小兰、良婶、小四他们也吸引了过来,很快他们就各自加入了一边,嬉戏了起来。见秦管事不在,两拨人没有了顾忌,越发打得激烈,一时间,只见雪球满天飞舞,欢笑声也随着雪球在院里回荡。
听着外院的欢笑和聒噪,让本已烦躁不堪的齐如虎皱紧了眉头。齐家三少爷本该陪着父亲、母亲出去祭祖,却被父亲责罚在家背兵书。
书上的字都如蝌蚪一般,看得齐如虎眼花不已,背了半个时辰偏偏一段字也没有记住,心中愈加烦闷不已,不由得狠狠拍了一下书桌,把气都撒在案台上。
齐如虎的暴怒把边上的小厮吓了一跳。这个小厮正被外面的热闹场景勾得心里一痒一痒的,也不知道他这个主子又发哪门子的脾气。
“少爷?怎么了?”元安小心翼翼地躬身问道。
“元安,你滚出去看看,外面到底谁的胆子这么大,影响本少爷读书?舅舅干什么吃的?竟然由得他们放肆。“齐如虎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
“诺”元安领了少爷的意思,快速地往门外跑去,未几,笑声不闻声渐悄。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元安跑了回来,“少爷,外面一群丫头在打雪仗,惊扰了少爷读书,小的已经训斥过了,她们已经不敢了。”
院里的喧闹不过是齐如虎怪罪的一个由头罢了,院里清净了,但他的心境却静不下来。齐如虎又读了一会子兵法,还是觉得没意思,甚是无趣,想到外面下雪了,心想,不如出去走走,看看雪景去。
众人被元安骂了一通,便渐渐散去。弯弯大是扫兴,和小棉互望一眼,“还没玩够呢。”
忽又想到一事,弯弯喜滋滋地看着小棉,“小棉,我们堆雪人吧。”
两人说着立马就干,拿来两把扫帚,把雪扫成一堆,开始滚起雪球来。
天虽寒,两人却也不畏冷,虽披着斗篷,可发梢、鬓角仍凝了不少雪花。
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已经堆好了,弯弯兴冲冲地从厨房拿来几粒黑炭,作为雪人的眼睛,把胡萝卜安在眼睛的下面,用手在鼻子下面画了一道弧线。
小棉俏皮地又拈了两朵梅花,在两个雪人头上分别插了一朵,对弯弯笑着说,“小晚姐,你看,这个大的是你,小的是我,多好看。”
看着胖墩墩的两个雪人,头上还带着花,弯弯噗哧一笑,想了一想,总觉得缺点什么。
“再堆个阿秦吧”弯弯心里一亮,又有点不好意思,对小棉赧然一笑。
“好,堆在我们中间。”小棉笑着,两人又兴致勃勃地堆了起来。
空中,晶莹的雪花像轻盈的玉蝴蝶在翩翩起舞。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份,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看着渐渐成型的雪人阿秦,弯弯嘴里不由自主地哼唱着“雪人”,心里莫名地淡淡伤感起来。
人的记忆很奇妙,年华会随着时光而流逝,当时的美好却在记忆中越来越明晰,就好像昨日才发生。
许多年以后,齐如虎还记得那一眼惊鸿。
雪越下越大,瑟瑟而落,映在人眼前已经是雪雾一片。
披着狐毛斗篷,戴着貂皮小帽,手里也笼着一个暖手炉,齐如虎悠哉游哉地踱到外院门口,两个黑斗篷跳进了自己的眼里。
其中一名女子略带稚气,正傻傻地望着地上的雪人发呆,蝶翼般的睫毛沾着点点的雪珠,却是齐如虎最讨厌的柔弱样子,这让他想到了母亲在父亲面前貌似柔弱的模样。
齐如虎皱紧了眉头,心想:“今天真是晦气,倒霉事都碰到一起去了。”忙别开脸往另一个人脸上看去,也是一个丫鬟,在这漫天雪雾中,黑色的斗篷,映得脸色越发苍白,唯有两粒明亮的眼珠大而灵动。
望着如秋水般温和宁静的眼眸,齐如虎突然驱散了先前心中的茫然,心头一片清明。“九天仙女下瑶池,月里嫦娥离玉阙”不谙诗文的齐如虎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两句话。
那女子裹在黑色的斗篷里,让人感觉要随风而去,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有的人就这样砰地撞进了你的心里,再也没有余地。女子低低的声音,似是吟唱,又似诉说,听在人心里淡淡的哀伤,天地间好像只有眼前的女子,让齐如虎再见不到别人。
对面好像有个人影,弯弯惊了一下,感受到一股温柔的眼神,再往深处望去,眼神中的阴狠之意让弯弯心惊不已。
看弯弯见到自己,齐如虎收起了眼神,虽是满心欢喜,也不过呶了呶嘴,“你们过来”,把弯弯和小棉叫到眼前。
“三少爷,”弯弯和小棉一看是齐如虎,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齐齐福了一福,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那个,你叫什么?”齐如虎昂着下巴,望着弯弯扔出这句话。
“这只病猫,跑来这里干嘛,刚刚那种阴狠,和宴会上大相径庭。”弯弯心里很纳闷,一时想得愣神,根本没听到三少爷的问话。
“奴婢小棉”见小晚迟迟未回话,小棉怯怯地回了一句。
“没问你,废得什么话。”齐如虎有点不耐,打断了小棉的话。
小棉听到这声喝斥,抿紧了着嘴巴,眼睛里朦胧起来,强忍着泪水不流下来。
“死草包,在我们面前呼三喝四的”听到齐如虎的喝斥,弯弯醒神过来,对小棉内疚得不得了,心里诅咒着眼前的大草包。
“奴婢小晚”弯弯耿着脖子,硬着声音回了齐如虎的话。
“小晚?”齐如虎嘴里反复念了两遍,若有所思的样子。眼前的丫头淡淡的哀戚和坚强混合在一起,平添几分诱惑,让齐如虎既想保护,又产生一种想让她臣服的冲动。
“你在这里做什么?”看着雪地上的三个雪人,齐如虎语气淡淡的揶揄。
“奴婢在赏雪。”弯弯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像是抓住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齐如虎嘴角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意,对弯弯和小棉温言一句,“天冷,你们回屋吧。”
说罢雪景也不赏了,转身施施然地回内院去了。
齐如虎的阴晴不定不知是福是祸,弯弯和小棉只好忐忑不安地回到了小屋,两人左看右盼,希望秦阳早点回来,好向他问一问三少爷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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