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穿成我的猫

　　窗外黑漆漆一片，窗子里一盏油灯摇摇晃晃，陆景瑶坐在灯下跳蚤包。

　　针线走的飞快，脑子转的也是飞快，想着的一直是白天里的事。

　　大理寺那边她问过了，只要写好状纸，只要主事官员们肯收，那么阿爹的案子就能发回重审，并不受林枫的干预。

　　状子她能写，不过她听阿爹说过，写状子有许多门道，厉害的讼师能把状子写得入情入理，让主事官员不知不觉就偏向自己，所以她拟出草稿之后，还得花钱请个讼师给把把关，再咨询下打官司的诀窍，行市她打听过，如果是赢过许多官司的厉害讼师，至少得五两银子往上。

　　这钱，都得从跳蚤包上头来。

　　陆景瑶看了眼堆得高高的绸布头，针线走得更快了。

　　跳蚤包东西小利润薄做工又慢，只指望这个东西的话，就算一天做到晚，也挣不出太多钱，怎么能想个别的挣钱法子就好了。

　　赵无咎说价钱定得太低贵人们反而看不上，影响销路，她反反复复想了很久，赵无咎说得有道理，如果他真的要来，那就好好向他请教请教，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挣钱的路子。

　　只是赵无咎跟林枫……

　　陆景瑶停住针线，林枫的父母十八年前和离，随后林父另娶，林母嫁入皇商赵家，做了赵无咎的继母。这种高门大族的密事，外人知道的并不多，她也是今天听蔡雨禾说的，而蔡雨禾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蔡准与赵家的管事有些交情，模糊听他提过一嘴。

　　赵无咎这么急切地要跟她攀扯关系，是真的看上了猫儿？还是听说了她要去大理寺告林枫，所以来打探消息？

　　视线飘过去，落在了边上的猫篮子上。猫儿团成一团卧在里面，原本正微眯着眼睛看她，见她看过来，鸳鸯眼一瞥，转过了头。

　　陆景瑶不由自主笑起来，捞起猫儿放在膝上，点了点粉嫩嫩的小鼻子：“小东西，今天居然敢逃跑，你好大的胆子。”

　　林枫：……

　　为什么总要点鼻子！

　　“下次要是再出去，就给你栓上绳子，”陆景瑶有点了点猫鼻子，“看你怎么跑。”

　　林枫：……

　　下次？呵呵，没有下次了，赵无咎一来，他就跟着走。

　　“你还像上回那样挎个篮子，”陆老太太在边上缝跳蚤包，听见了说道，“把猫崽塞里头。”

　　“篮子不太方便，”陆景瑶把猫儿往里挪了挪，重又拿起了针线，“要是有什么带着方便，又不会让他跳出去的东西就好了。”

　　“拿个布袋装住，”陆老太太一根线缝到了头，重又撤出一根，眯起眼睛对着油灯穿针，“再说一个猫崽子，你老带他出去做什么？栓家里就行了。”

　　她年纪大了眼睛昏花，试了几次都没穿进去，陆景瑶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针，在嘴里抿尖了线头，对着油灯往针鼻里一送，稳稳地穿上了线：“他好像还挺喜欢出去逛的，能带就带着吧，等我想想用什么东西装着合适。”

　　说话时目光无意中落在墙上挂的布袋上，陆景瑶心中一动。这布袋里装的都是零七碎八的小东西，因为怕掉出来，所以袋子口穿了绳子，需要时抽紧绳子打上结就能封口，如果改动一下，留出透气的孔洞，是不是能用来装猫？比篮子方便好带，又能扎住口子，猫儿也跑不出来。

　　陆景瑶连忙取下布袋，抱起猫儿往里塞，猫儿刚碰到袋底，立刻就钻了出来，陆景瑶试着又装，猫儿一脸焦躁，四爪扑腾着，飞也似地跑开了。

　　这下陆景瑶看明白了，袋子太软站不住，猫儿在里头卧着不舒服，所以不肯待。要是能把竹篮子和布袋的长处结合在一起，又能让猫儿舒舒服服地窝在里头，又能方便携带就好了。

　　“二两金子呢，真没想到这小小的跳蚤包能卖这么多钱，”陆老太太缝好一个跳蚤包，拿起来放进竹笸箩里，脸上露出了笑容，“要是能一直这么顺利，你爹取赎的钱就有着落了。”

　　陆景瑶道：“可惜这东西利润薄又太费工夫，一天忙到头也做不了几个。”

　　“明儿让你二婶也帮着做，”陆老太太道，“不过挣钱的事你先别跟她交底，你二婶眼皮子浅，太贪钱。”

　　看来阿婆也知道二婶的毛病，暗地防着她。陆景瑶抿嘴一笑：“我还从没见过二婶做针线呢。”

　　“你二婶懒得很，一年到头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连你二叔的袜子都是我做的，”陆老太太嘟囔道，“要不是看在她肚皮争气的份儿上，我早就休了她！”

　　陆景瑶笑容有点淡，耳边又听见陆老太太说道：“所以呀，这女人最要紧的就是肚皮争气，能生儿子就什么都好说，你姐就是肚皮不争气，嫁过去一年多都没生出来儿子，弄得我腰杆都不硬，不好替她出头，你可千万别学她，将来等你嫁到张家，头一件事就是抓紧生儿子，生的越多越好！”

　　陆景瑶拈着针的手微微一顿，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明知道姐姐在周家受罪，阿婆却从来不提接姐姐回来，为什么阿娘勤快能干，可阿婆还是更偏心二婶。

　　生儿子，对女人来说真有那么重要吗？

　　窗外，宋金珠蹑手蹑脚地走开，关上门跟陆仲咬耳朵：“二丫头缝的那破东西卖大钱了，老太太还瞒着咱们！”

　　“能有几个钱？”陆仲并不在意，“零敲碎打的，还不够塞牙缝，你与其惦记这个，不如想法子把老太太的赃款弄到手。”

　　“零打碎敲？”宋金珠冷笑一声，“二两金子也是零打碎敲？”

　　“啥，”陆仲一骨碌爬了起来，“二两金子？”

　　“对，二两金子！”宋金珠撇嘴，“老太太还让她瞒着咱们，这是把咱们当贼防哪！”

　　“二两金子！”陆仲摸着下巴砸吧嘴，“真想不到，二丫头还真有点本事。”

　　宋金珠推了他一把：“少说这些没要紧的，赶紧想法子弄到手！”

　　五更刚过，陆景瑶起了床，搬过一把椅子坐在院里，又开始缝跳蚤包。

　　春末天亮的早，这时候的光线白而柔和，四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针线穿进绸布里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一个两个三个，她越做越熟，完成的速度越来越快，笸箩里一会儿功夫就堆了一小堆。

　　吱呀一声，堂屋门开了，宋金珠掩着衣襟蓬着头发走了出来：“这么早就起来干活，真是个勤快孩子。”

　　她满脸堆笑，可亲得很，惹得陆景瑶一阵惊讶，二婶什么时候待她这么亲热了？

　　“这针线活真不错，比我的都强。”宋金珠走到近前，拿起一个跳蚤包翻看着，“累不累？我帮你做吧。”

　　二婶主动帮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景瑶笑着摇摇头：“还行，不算很累。”

　　“你知道我针线活不好，缝缝补补怕是不行，”宋金珠扣上衣钮，亲亲热热说道，“要么我帮你碾药装药吧，这包里装的都是什么药，怎么配呀？”

　　昨夜她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宿，跳蚤包谁都会缝，值钱的应该是里头装的药，唯有把药方子弄到手，才能捞钱。

　　这下陆景瑶明白了，二婶不是好心想帮忙，而是盯上药方了。她顺手在头发上篦了篦针，道：“二婶，这药啊，我得自己配。”

　　“哟，”宋金珠撇嘴，“你这是防着你二婶吗？”

　　啪，啪，大门敲响了，赵无咎的声音从门缝里透进来：“请问陆姑娘在吗？”

　　来得可真快。陆景瑶站起身来，向宋金珠一笑：“二婶，你听说过有句老话不？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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