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就成了渣

　　“你怎么想的？”千雪认真地看着那一边的朋友，她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她变了很多。

　　江小芹眼中忿忿，嘴上却说:“没事。”

　　直到江客尘把白纸拿出来。

　　“你……”她忍下惊讶，淡定地问，“你哪里弄来的？你怎么也会有这玩意？”

　　千雪把纸叠了叠，她们就被悄无声息地隔绝到了一个空间里:“你跟他们签合同了吗？”

　　江小芹摇头:“什么合同？他们只说，这样就能让那些混蛋付出应有的代价……”

　　千雪又拿出张纸来叠:“你代替的是个杀人犯。别犯傻。出来吧，这事交给我就好，他们的势力很大，没有签合同就做交换，最后一定会吃亏的……”

　　千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真实世界中她早就死了，死了以后灵魂住在一只茶碗里。她的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老了许多。她的弟弟，穿成她的模样，以她的身份活着，二十多岁了，一直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还答应过一个人，要做他的眼睛来着，可惜她的眼先没了。

　　后来她遇到了“他们”，一个靠帮助别人挡灾来实现愿望的组织。她原本以为，“他们”是好人，可是后来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的势力太大了，改变这个世界中的事情，就像她折纸一样简单。她折一张纸，就了解一个人的灾难，她费了一番心思，才终于签了合同，又靠着合同里的漏洞，在一个世界里完成改变多个人命运的事情，多攒一些，抵消应有的消耗后还有剩余，不像别人可能努力了半天，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她成为不同的人，要记住不同人的记忆，脑壳都要被撑炸了，在那位“警局bug”管理员的帮助下，学会了忘记，虽然很辛苦，还要被那些痛苦包围，但至少能保证，最后的最后，她能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

　　“那我该怎么办？我就是觉得难受，这比我走在路上被疯子打死了还要难受！凭什么？”江小芹皱着眉，往日粉嫩嫩的嘴唇干到裂口。

　　“会有办法的。”走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是走的通的。

　　千雪把纸抹平，换了身打扮的江小芹和她并排坐在一起，看着栏杆那头的女孩。

　　“这不是什么大事，看开一点，过去的都过去了……十年以后还是一个好姑娘！”

　　女孩怔怔地落下眼泪:“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做……”

　　你不那么做，死的就是你了。

　　千雪挽住江小芹的胳膊，将一头雾水的她拉出去，一边走，一边和她说:“我们是来巩梦凝的……”

　　一提到巩梦凝，江小芹就炸了，整个人气呼呼地:“什么鬼玩意？什么破玩意？什么垃圾？”

　　她说的是现实，是让人无奈的事实，是善良的人要被欺负的事实，是长了脑子的坏人可以肆无忌惮行事的现实。

　　“我能为她翻案。”

　　“什么？”江小芹握住千雪的胳膊，“怎么办！要我干什么？”

　　“不用你干什么？”千雪拍拍她的手背，“钱舟仓在外面。”

　　“我知道他在外面，我不想见他。”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外面，江小芹看到钱舟仓，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千雪看见自己的猫站在钱舟仓旁边，笑了，可笑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它居然跳上了自己的肩膀，用脏兮兮的爪子踩着自己的衣服。

　　“说好的一会儿，怎么这么长时间？”钱舟仓注意到江小芹脸色的脸色有些苍白，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她跟你说什么？都说了别管这事了！那个叫马伟的，在首都混成那样，是有点资本的，他和连子毅认识……”

　　江小芹甩开他要拉上来的手:“你离我远点！”

　　千雪嫌弃地捏捏猫屁股:“你该减肥了，太沉了。”

　　那个熟悉的名字让她心底一颤，继而又有几分感慨，真是“蛇鼠一窝”。连子毅是蛇，那马伟就是鼠，都很恶心，如果蛇吃鼠把自己撑死了就好了，免得脏了她的手，可惜，该走的路必须得走，哪怕只是个过场，倘若不是被这一点限制，她也不用这么费事去国外买煎饼。

　　再看，钱舟仓正揩了唇膏给江小芹往唇上抹，江小芹虽然还是一脸不爽，但眉心已经舒展开了。这钱舟仓虽然有些不合小芹的心意，但还是真的爱她的，不然不会被“他们”影响。

　　她之前问他江小芹为什么会进监狱，他知道是因为巩梦凝，却不知道是“她杀了人”，这是因为“他们”怕他会影响整个计划才把他排除在变化之外，只有真爱她的人才会被“他们”忌惮吧。

　　千雪把猫扒拉下去，它太沉了。沉到她开始胡思乱想了。

　　没有人能为她做到这一点，即便她真真切切地在这个世界生活着，也永远只能像一只幽灵，一只没有根的幽灵，也许是因为，爱她的人在另一个世界……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力量和斗志又填满了整个身体。

　　“出租车来了。”千雪招呼腻歪着的两人上车，同时拎着猫后颈皮把它丢进了车里:

　　它太烦了，一直在她耳边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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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雪说的替巩梦凝翻案，是要走法律的程序，她让江小芹找了个律师。律师姓蔡，四十多岁了，经验丰富，还在德意志留过学。

　　要不说，世间的事情那么巧呢，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学过一点法律的皮毛，给她上课的老师，恰巧就讲了这种情况，时间太久了，具体的知识点她记不清了，只知道，公司法人与股东财产所有权不明确的话，根本无法构成职务侵占罪。而且，二十万，恰好卡在数额较大和数额巨大的分界线上，数额巨大，五年以上，数额较大，五年以下，马伟真是好计谋好算计。

　　蔡律师听了千雪的话，欲言又止。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千雪诚恳道，她很早之前就听过这位律师的大名，而且他和自己的那位老师给人的感觉上有些像。

　　蔡律师开口了，微微龅出的牙齿张开又合上:“不如吃个亏，让她努努力，争取减刑，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

　　“什么？”

　　“这个案子，牵扯有点大，被法律专栏报道过……”

　　“报道里说她是有罪的，报道说法律有了人情味，报道来歌颂这太平盛世。”

　　千雪轻飘飘地打量了他一下。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冷的让人胆寒。

　　蔡律师四十来岁的人什么风浪没经历过，此刻汗毛都立了起来，以前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都没这样过。

　　他试图缓解气氛:

　　“唉！蚍蜉撼大树！不瞒您说，我来之前就听过这个案子了……”

　　“那您觉得这个判决公平吗？”千雪反问道。猫安安静静地趴在她旁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她。

　　“不公平。但也没办法……”

　　巩梦凝的姐姐平如凝捧着杯茶，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一语不发。

　　“牵扯太多……都是大树……树根烂了……没了大树，小树怎么长……这是让他们打自己的脸……错案，法官是要被问责的，但这案子也不是法官一人判的……归根到底，整个法界都有问题……”蔡律师像是按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儿地把心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千雪没被他悲天悯人自怜自艾的话打动。

　　“蔡律师。我今天总算知道，为什么四十来岁了，您还只是个小律师，空有一身名气，半点作为没有。”

　　蔡胡满脸错愕，张口欲言，又说不出什么，最后憋的脸色通红。

　　过了几秒之后，他呐呐地解释:“法官不好当，法院不好干，我才……”

　　“你才一躲再躲，一退再退。不好做就不做。不好干就不干。你还记得你当初选法律是为了什么吗？你回国干什么？德意志的体系很完善，法官律师素质也很高。你留在那儿啊。”千雪脸色平静地说，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而正是这种语气让蔡胡更加无地自容。

　　“法律讲究事实，而事实究竟如何，又被人情掩盖，所以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就要为你们的不专业承担责任，被打上犯罪的标签，与自己的骨肉分离。随便一个狡猾的人就可以利用你们的不专业，这漏洞百出的程序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发现错误以后，没有一个人去弥补，只有受了伤的人在奔波，然后四处碰壁。真好。”

　　平如凝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有嘲讽的弧度。她轻轻地呵了一声，说了个词:“损失最小化。”

　　千雪听出了她的未竟之意——“我稀罕？”她从猫头撸到猫尾，慢慢地摸着它的毛，祁宴昏昏欲睡，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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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律师接下了这个案子。

　　然而，直到千雪死的时候，巩梦凝还是没有从牢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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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国后的轻松日子没过两天，矮大叔就找上了门来，这次他是个个子高高的形象，十分壮实，千雪一开门还以为自己面前是堵墙。

　　这个bug终究还要要被修复的，他这次来就是通知千雪最后一段时间得尽量贴合那个女孩的命运轨迹。

　　“我哪一次没那么做？别操心了，老的快！你看你脸上这皱纹，能夹死苍蝇了！”

　　bug大叔心里装了事，看见千雪脚边的猫，想到件事，说道:“那个人给你的号码你留好。”

　　他说的含糊不清，但千雪却就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指谁。

　　“你监督我。”千雪很生气，虽然她做的事情都被安排好了，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愿意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放到别人眼皮底下，哪怕只是她演的也不行。

　　“没有！”bug矢口否认，他可不敢触她的霉头，他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那个人。

　　“没有就好，我明天就继续工作，不会让你为难的，放心好了。”千雪轻轻在猫身上踢了一脚，说让它呆好，非要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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