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两只黄鹂鸟

　　颜善怀神情复杂地看了随月照半响，无言以对。

　　她有点跟不上他的逻辑。

　　他抄她的试卷，然后他的分数低，来向她兴师问罪。

　　Excuse Me？

　　随月照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颜善怀无端生出一种自己果真罪大恶极的荒谬感。

　　见颜善怀不说话，随月照沉着脸拿起颜善怀课桌上的试卷：“你看你你自己！你每科都……”

　　随月照刚想说“你每科都拿了那么高的分”，“为什么我照着你抄的却只考了这么点分”“是不是你悄悄改了答案没告诉我”等等，全被试卷上鲜红的分数堵在了嗓子眼里。

　　“……90？90？90？”随月照不敢置信地一张张看过去，颜善怀的语文、数学、英语都只考了九十分，其他几门满分一百的课程她也只拿了六十分……

　　卧槽，这是哪里来的假冒伪劣学霸？

　　颜善怀也在看自己手中随月照的试卷。

　　很快，她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你没有完全照抄我的答案，有很多都是你自己修改的。”颜善怀随便指着试卷上的两个填空题说。

　　她真心佩服随月照的本事：“我猜，你是把我的答案‘一周’，改成了‘一星期’，是吗？”

　　“地球自转一周”硬生生地变成了“地球自转一星期”……这答案也是很硬核了。

　　随月照终于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当然不是因为他自己灵机一动之下修改的“创意答案”，而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他考试的时候是照着颜善怀的答案抄的没错，但是，他为了掩饰自己作弊的事实，费心费力地修改了好多答案……

　　现在他看到了颜善怀的成绩，也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他才考了那么点分数了。

　　他抄的答案仅仅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正确率，而在他自己的一番骚操作之下，他把那百分之六十的正确答案，改错了百分之四十……

　　草了啊，这是什么魔鬼运气？

　　理直气壮的兴师问罪立刻变成了僵硬无措。

　　“……原来你也没考好啊。”随月照想了半天，找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来。

　　颜善怀对随月照上物理课给她让座的行为还是很感激的，因此，自动把他这句话当做道歉。

　　“没有啊，是我预期的分数，考得挺好的。”她把试卷还给随月照，又拿回了自己的。

　　挺好？

　　随月照又伸长脖子看了看卷面上的分数，实在搞不懂颜善怀对于“好”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刚刚及格而已啊。这就算“挺好”了？

　　难道说，她平时的成绩其实和他不相上下？毕竟对他自己来说，如果他科科都能及格的话，也是挺好的成绩了。

　　随月照后悔死了。早知道颜善怀是这个水平，那他还费那个脑子改什么答案啊？照抄就完事了呗。

　　想想开学第一个礼拜自习课时，颜善怀睡得那样香甜自然的模样，他就应该猜到她根本不是什么学霸学神的！哪有学霸上课比他这个学渣还能睡的？

　　然后，随月照又想起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来。

　　他已经选完了今年的课程，科科都和颜善怀一样……

　　此刻，他由衷地希望，颜善怀能在本学期继续保持科科都能及格的好运气。

　　颜善怀则满意地仔仔细细收起试卷。

　　干得漂亮！她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她早就想尝试踩及格线分数这样刺激的玩法了，原先在三中的时候不敢这么干，怕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心谈话。

　　换了一个学校，老师们都不知道她的底细，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真是过瘾极了。

　　“哼，有些人啊，天天神神秘秘的，树立什么学霸人设。结果呢？考试成绩单就是最大的照妖镜！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都要现原形咯！”

　　申紫研大声地用嘲讽鄙视地语气跟周围的同学说话，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颜善怀的这里。

　　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说的人就是颜善怀。

　　“我是真不懂校长和校董们在想什么！建校三十年，头一次为一个转学生破例，弄得我们大家都以为这是学校在哪个犄角旮旯挖掘出来的旷世奇才呢！我的妈呀，我就算闭着眼睛写，也比她得的分数多啊！真是笑死人了！”

　　这是另一个和申紫研关系最好的面试生陈玉儿。

　　班里很多人都悄悄地偷看颜善怀。

　　颜善怀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冷静地坐在座位上……

　　嗑瓜子。

　　她磕瓜子的动作一点都不粗鲁，反而带着一种和谐的韵律感，就像是弹奏某种乐器似的，每个瓜子都嗑得整整齐齐，瓜子皮丢在垃圾袋内，神情肃然地像是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让人不禁想象那被她细细咀嚼的瓜子仁是有多么的美味和诱人。

　　几个一直盯着颜善怀看的同学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想要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上买瓜子的冲动。

　　“吹牛逼呢吧？”

　　一声嗤笑引得众人的目光从颜善怀身上转移。

　　原来是随月照。

　　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高傲慵懒：“陈玉儿，你闭上眼睛写给我看看？别说考颜善怀这么多分了，你就是能考我这么多分，我都把名字倒过来读！”

　　倒过来吗？照月随。嗯，其实也蛮好听的。颜善怀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地想。

　　陈玉儿愣住了。

　　她的脸色立刻由红转白，再变红，再变紫。

　　随月照的成绩在整个高二都是有目共睹的渣，然而随月照的长相在整个明秀都是有目共睹的帅。

　　高一的学妹和高三的学姐明恋暗恋随月照的不知道有多少个，本班的很多女生也都在暗地里喜欢他。

　　大家只是听说了随月照已经和裴颜雅订婚的事情，所以都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除了申紫研那种大喇喇表明态度的女生以外，其他像陈玉儿这样的多数都是爱在心底口难开类型的。

　　随月照从来不喜欢和女生在一起打打闹闹，却也从来不曾当众和哪个女生杠上过。

　　被自己喜欢爱慕的男生毫不客气地怼了一脸，这对于陈玉儿的少女心无异于双重暴击。

　　陈玉儿的眼泪瞬间聚在眼眶里：“随月照，我又没有点名道姓，你干嘛急着给转学生出头？再说了，我说的有错吗？明明她自己成绩那么烂，难道还怕别人说？”

　　“对，就是不能说！”随月照一反平日里在班上散漫低调的态度，很强硬地对陈玉儿说：“我同桌有我罩着！她考零分还是考满分，都是她自己的事。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了！好歹都是明秀的学生，别整天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说出去多给明秀丢脸！”

　　被随月照这样评价，陈玉儿有再厚的脸皮也承受不住了，她捂住嘴巴，哭着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申紫研也被随月照的粗鲁无礼惊呆了。

　　她勉强鼓起勇气：“随月照，你……你太偏心了！大家只是就事论事！不然你来说说，为什么学校会为颜善怀破例？就她这个成绩，难道她不是在给明秀丢脸吗？”

　　“你要是不服，你就让你爸当校长啊！”随月照向来懒得跟女生唧唧歪歪，有时候他都不懂这些女生为什么总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议论别人身上。

　　看来，金钱只是提高了她们这部分人的物质待遇，并没有提高她们的基本素质和道德品质。

　　所以，他的回击都是一击即中，直击要害的。

　　申紫研顿时语塞。

　　“既然你们这么重视成绩的话，”颜善怀终于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细心地给垃圾的系蝴蝶结，面上还是轻松的神色：“为了不让校长背黑锅，那下次月考，我就考个第一好了。”

　　语气平平淡淡，仿佛考第一就和她刚刚磕瓜子一样随意简单似的。

　　哦并不是，有人在心里狂否定。颜善怀嗑瓜子的神态和动作，远远没有其他人那样随意啊……

　　莫名其妙地，就有许多人打心眼里相信，颜善怀这次考试只是因为刚刚来到明秀，等她熟悉了环境和老师们的讲课思路之后，她就能做到考第一名！

　　“说大话谁不会！”申紫研见颜善怀开口，立刻振奋精神，逮住颜善怀说的话不放：“有本事就别瞎立Flag。你倒是说说，你要是考不到第一，要怎么样？”

　　考不到第一？颜善怀偏着头，当真仔细地想了想。

　　对于她来说，从六岁入学到转学到明秀中学之前的学习生涯中，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过除了第一名以外的成绩。

　　她是低调的人，颜晴也是。在她以全市中考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三中时，颜晴拒绝了很多家媒体的采访，也刻意和三中的老师们打了招呼，希望颜善怀可以在不受打扰的环境中学习。

　　出于对颜善怀的保护和关心，三中的老师们极有默契地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吹嘘颜善怀的牛逼。

　　他们还指望颜善怀能考个省状元来为三中增光呢。

　　也正是因为三中整体低调的处理，所以大家都只听说过每学期全市联考的第一名都是三中的学生，却没有几个学生知道这个学生就是颜善怀。

　　颜善怀从三中转到明秀，明秀的校长是什么态度颜善怀并不清楚，但是三中的校长几乎愤怒到抓狂，颜晴的手机差点被他打爆。

　　要不是裴劲态度强硬，三中是不可能放颜善怀走的。

　　“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颜善怀悠悠地开口，“因为，只要我想，我就能考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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