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

　　·

　　尤馥被她这句话问的一怔："记得怎么了。"
　　是，似乎不该记得。毕竟谁会把别人暗恋对象的名字记那么久呢。她垂眼，还没说什么，千千忽而凝视着她的侧脸，道："你该不会......"
　　"嗯？"
　　尤馥心脏一悸，心道她要发现了？
　　"该不会你也暗恋他吧？"
　　千千静静地问。
　　"...你在想什么呀。"尤馥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一面在水龙头下清洗着手指上沾着的油渍，一面道："这件事你那时候不是只告诉了我？当时挺感动的，一直记得很正常。"
　　"哦。"
　　这么一想也挺正常的。
　　尤馥又漫不经心地继续了刚才的问题，道："所以呢。你们干什么了？你想跟他在一起？"

　　这是尤馥从未设想过的场面。
　　原来再次遇见千千的不只她一个人，还有许多曾经和她有过羁绊的人。千千和曾经心动过的人，沈微，又一次相遇了，她该怎么办？别人稍微勾一下手指可能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千千是不是还喜欢他呢？
　　尤馥感觉心底泛酸，不受控制的。

　　"不想跟他在一起呀。"千千把手指搭在了她的肩上，挨近了，轻声问："其实蛮奇怪的。再见面似乎就没那么有感觉了。"
　　她停顿片刻，又道："不过，我爸最近在催我相亲，他还挺满意沈微的。"
　　"是么？"尤馥手指又是一顿，轻声问："那你怎么想呢。"

　　她从前不知道会这么困难。
　　或许她们之间是隔了太多东西了，现实毕竟不是戏剧，那么多外在的东西，困难重重，还得加上雪上加霜的一条：千千是个直女。
　　至少她从没对哪个同性提起过兴趣。

　　"我才不听他的。"千千轻声呢喃："结婚还早，那么着急干什么。"
　　"嗯，"尤馥又缓了口气，细白指尖帮她把侧脸的发撩去耳后："你急什么结婚呢。"
　　千千趴在她肩膀上点点头："嗯呐。"

　　两人吃了午餐，千千在家睡觉，尤馥又出门去了。
　　千千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一看，家里空空的，只有一只狸花小猫，蹲在她房间门口看着她。
　　她空了，也没什么事情，就帮尤馥收拾了下家里。
　　她们的衣服有时会挂在同一个衣柜里，衣帽架上亮了光，推开门，淡暖的灯亮起，有浅淡香樟木味道的柜子里挂着她的大衣、长裙，围巾叠在柜子里。
　　千千把刚从露台收进来的干衣服挂进去。
　　秋天，干的快，衣料上是淡淡的草木香，或许是风里带来的。

　　想打开手机给尤馥发消息，屏幕闪烁，她看了下，是沈微约她看电影。
　　沈：
　　-在不
　　-周末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你喜欢什么呢

　　千千：
　　-不了
　　-谢谢你

　　沈：
　　-真的不？
　　-哎
　　-其实票我都买好了

　　千千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尤馥，回复：
　　-什么电影？
　　-再多买一张好不好
　　-我想带上我闺蜜一起

　　沈：
　　-没问题
　　-等你

　　千千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能和尤馥一起看电影，是一件挺快乐的事情，想一想就让人期待极了。
　　没一会儿那边把电影院的位置发来了，包括选中的三个座位。
　　电影选的是最近热映的欧美动作片，她看一眼，感觉不错。
　　沈：
　　-我来接你
　　-地址在哪里呢？
　　千千：
　　-你等等
　　-我问问我闺蜜去不去
　　-她要是不想去，我也不去了

　　沈微打了一串省略，又删掉了，给她发：
　　-嗯

　　千千把聊天记录截图了，发给尤馥：
　　-「图片」
　　-「图片」
　　-去看电影么？

　　尤馥看见她的截图，瞳孔微微一缩。
　　这么快，那边居然已经开始追她了。看着千千最后两句，什么'我问问我闺蜜去不去'，登时又气又好笑，到了最后反而有点感动。
　　她回复：
　　-你想去么？
　　-别人约你就是想单独看电影呀
　　-你带我是什么意思
　　-怕他动手动脚？

　　千千看着聊天框的记录，微微一怔，回复：
　　-不是
　　-我想和你看电影

　　尤馥看着那几句话，心脏微微一酥，她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回复：
　　-那我请你看电影
　　-你别和他去了
　　-好不好？
　　尤馥发完后感觉自己不厚道，还有点心机，别人把你当朋友你却......干涉她的感情生活。
　　但很快那点负罪感就消失了。
　　因为千千欢天喜地地回复：
　　-好唷
　　-比心，jpg

　　千千放下手机。
　　她的手指划过她曾穿过的那些衣服。
　　尤馥清瘦、高挑，皮肤又白，穿黑色的就很衬气质，这么一想千千就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假如她性转一下，一定会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吧？
　　手也好看。
　　手控的她想了一下又连忙打住。

　　她起身，余光忽而瞥见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有些眼熟，放在衣柜的角落里。
　　千千的手探进去，把盒子拿了出来。
　　还挺大的，她把纸盒子放在了自己的膝间，垂眼，打开了看，刹那间就怔住了。
　　盒子里有细银丝，打开的一瞬间有点浅淡、微凉的寒香，里面装着的物件却都很陈旧。
　　一架小小的钢琴形状的八音盒，在底端轻轻一拧，就能自己叮咚叮咚地唱起歌；一只小小的白色布偶挂件，从前挂在书包上用的；一瓶香水，澄澈的液体让人想起秋天......
　　那些东西，全是千千从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尤馥全都没丢掉，她把它们保存的很好。

　　千千刹那间有种无名的情绪，她说不上是什么，意外？又或许是感动。

　　她拿起纸盒的盖子，想盖上去，余光倏然瞥见了盖子上的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也很陈旧了，泛着黄，盒子的主人用透明胶带把它封在纸盒上面。
　　像是在给这些物件分类似的，她的笔迹写着：
　　「亲爱的她」

　　千千看着那几个字，目光微动，她看了许久，指尖抚摸上去，心中忽然一阵微妙。
　　她不动声色地把盒子放回了原处放好。
　　尤馥是个念旧的人，她知道，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送她的礼物，可以拥有一块专门的空间。
　　她还为它们起了这么动人的名字。

　　但是......
　　千千有困惑起来，总隐约觉得那几个字有点不对，可是，是哪里不对呢？

　　千千站起身，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想了想，她问了一下另一个朋友：
　　-你会把朋友送的礼物留很多年么？
　　-比如，我送的

　　那边回复：
　　-......
　　-我说实话，你可别难过
　　-你送我的大布偶娃娃，一搬家就弄丢了
　　-对不起
　　-我错了
　　-呜呜呜

　　千千莞尔一笑，回复：
　　-没关系
　　-你送我的我也弄丢了

　　那边：
　　-...

　　千千放下手机，心情快要飞起来了。
　　尤馥一直留着她送的旧礼物。
　　但是别人送她的礼物，她却没有像这样一直留着，还在纸盒上贴了那么动人的'封条'。
　　她甚至验证了一下，她的衣柜里，的确只藏了自己送她的礼物。
　　没有别人的。

　　她整理完家里，去洗了个澡，热水顺着脖颈儿淌下去，暖热的雾气弥漫，她甚至一边揉着泡泡一边小声唱起歌。
　　原来她可以在她心里，她这么重要、这么特别。
　　很快，先前那点微妙的感觉，被她心里歌颂的动人友谊掩盖住了。

　　千千围着浴巾出门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她回来了？
　　千千把浴巾拢好，出了卧室，看见尤馥正弯腰把一卷画堆在入户处的墙角。
　　"尤馥。"
　　千千站在她身后叫她。
　　"嗯？"
　　她细白手指一顿，回眸看千千。
　　千千那双安静的美眸也正凝视着她，似有什么想说的话。
　　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气氛忽然间微妙了起来。
　　尤馥眼眸幽静如黑夜，可接着，她又匆匆别开眼睛："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她直接围着浴巾出来了，似是刚洗完澡，长发挽了起来，纤长的脖颈儿、肩、锁骨和丰盈胸口上湿漉漉的。
　　千千提着浴巾，靠在墙边儿，垂眼看着尤馥，轻声道："谢谢你，一直留着我送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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